〇五

那人听了宁大人这般言语,胸口大动,积攒了一阵,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捂住胸口,低下头,身子软了下来!

小乙大惊,问道,

“啊,这就死了不成?!”

小乙上前查看,那人果然已是没了呼吸!哎哟,这上百号人,最终竟是斗了个全员尽殁,真是让人难以想象!小乙看着这四处的死尸,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宁大人慢慢走近,轻叹一声,道,

“没办法,人各有志,无法强求!他们都做了他们心中觉得应该去做的事情,该是死得其所了!”

小乙深吸一口气,又道,

“或许,死了也算是一种解脱了吧!”

宁大人往侧方看了一眼,发现了那个断腿的男子,他向前走去,俯下身来查看,忽又提高了嗓音,道,

“小乙,他还没死呢!”

小乙三步并作两步过来,一看,那人额头被棍子击中,打出好大一个包来,不过,这一下并未要了他的性命,只是把他打晕过去!小乙一阵欣喜,忙道,

“救他,救他!”

宁大人回道,

“脑子怕是伤到了,不过,一时半会儿还是死不了的,不用太过担心!”

宁大人把背后背着的棉被取了下来,将那人裹在了里边,这样一来,也就不怕被冻坏了!小乙又去查看断手那位,那人运气差些,可是被刀戳到了眼睛里边,自然早就没了气了!

小乙很是难过,宁大人又道,

“小乙,咱们先把人找着,然后再送他回去!这许多人拼得一死,只为一个人,如今也该把人找出来了!”

小乙明白,找出那人,才是最为迫切之事,至于眼前这位,暂时不会有危险,所以,他重重点下头来,回道,

“好,好,咱们这就去寻人!”

小乙把那人连同棉被一齐扛到了一间小屋之内,这样一来会更好一些!

二人开始找寻,这里一共七间屋子,二人挨着进去,除了几个死人,可是再未看到有人!每间屋内的陈设都极是简单,可能对于他们来说,能住人也就可以了,用不着那么讲究!有些牌酒之类,散乱一地,在这之前,他们是在吃酒玩乐,不曾有太多防备!

忽的听到一人说话,

“小乙哥,宁大哥,可有发现什么么?”

是梁多在讲话,他可是被吓得不轻,声音也是颤抖不止!他扒在门边,看着正在里边翻找的小乙和宁大人,

“外边都,都是死人,我,我还是进来的好!”

梁多见这屋内没有死人,只有靠墙的位置,有一男子被包在了棉被之中。他之前也见着了宁大人和小乙的行动,所以,对这人并不感到害怕!梁多身形一让,蹿到了里边!寻了个小凳坐下,仍是大口喘个不停,又道一句,

“太吓人了,太吓人了!”

小乙回他,

“你啊,先坐在这儿缓缓!”

梁多问道,

“小乙哥,没,没能发现什么么?”

小乙也很是遗憾,回他道,

“是啊,什么都没有发现!”

梁多又道,

“他们斗得如此之凶,怎么,怎么可能什么没人呢?!不,不应该啊!”

小乙轻叹一声,又道,

“可惜全都死了,要不还能问上一问!”

梁多指着棉被之中那位,问道,

“他,他会不会晓得呢?!”

小乙摇头回他,

“多半也是不知的,而且,即便他晓得,一时半会儿,怕是也醒不来的!”

宁大人又寻一阵,还是一无所获,他终于停了下来,手托着腮,仔细思索,而后说来,

“这里没有,难道他们把人藏到了其他地方去了?!”

小乙回他,

“这个也是说不通啊!按理说来,以他们的能耐,若是想要突围逃走,应该也不会是什么难事!那人若是真的没在此处,他们也没必要非得留下吧!”

宁大人道,

“是啊,可又确实没能发现有人!”

梁多道,

“会不会,会不会一齐死在这一战之中了呢?!”

小乙摇头回他,

“不会,他们应该都认得那人,不可能痛下杀手吧!”

梁多此时终于缓和下来,他四处看看,回了一句,

“屋内寻不着,难不成还能钻到地下去?!”

小乙与宁大人一听这话,也都是一愣,是啊,若此处真是藏得有人,那也只能在地下了!二人似是找到救命稻草那般,一齐过来捏了梁多一把,梁多一脸懵,一时没能反应得过来!

小乙与宁大人开始往下方搜寻,就在这屋内的小床边上,小乙发现了一个奇怪图案,他尝试着用力按它,没想,竟是真的将其按入了一寸有余!与此同时,宁大人也发现了异常,直呼起来,

“这里,这里!”

小乙迅速转了过去,果见刚才好好的一块床板,此时掀开了一条缝来,床板有三寸厚,看那木质坚实,想来份量也是不轻呢!呵,原来这下边还有文章!二人一齐将那木板抬起,相当的吃力,梁多也来帮忙,三人都用上了全力,方才又把那木板再多掀开一些!容得下一人进入,这密道算是打开了!

小乙看里边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着,他发丝被细风吹起,正是从里边吹来,哦,下边通风,必然也能住人喽!小乙把头伸到里边,轻声问了一句,

“喂,有人么?有人么?”

有回声传来,正是小乙刚才所说的话!没有人回应,也不知是根本没听着,还是故意装作不知!

小乙又喊一声,

“有人么?师傅,师傅?”

小乙一直以为,能够有这许多高手守护的,也必然是诸如叶风之类的大家,所以,他也想要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所以才会喊出这一声师傅来!可是,仍是没有回应,小乙心中突然有些失落,他想,若师傅真的被关在了里边,听到自己说为,定会立时回应!他忽又十分着急,啊,对方会不会对师傅动了刑,所以,他虽然听到了自己的呼喊,亦是没有回话的力气!

小乙轻声道,

“这条通道似乎不浅,去下去看看,你们在这儿等着我!”

宁大人回道,

“这太危险了,我看还是我们二人一同下去!”

梁多自是害怕的,若是小乙和宁大人都不在身边,他又如何待得住,所以他也附和道,

“不行,不行,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是啊,与小乙二人一齐,总比一人待在这儿的强!

小乙看他二人眼神决绝,似乎一点儿没有商量的余地,他轻笑一声,又道,

“好,好!既是如此,那便一同去吧!”

这下边黑漆漆的,当然不可能就这么下去!梁多找到了一盏灯笼,外加数根长烛,这样一来,他也就心里有底了!小乙打着一只火把先行下去,梁多紧跟在他后边,宁大人则是提着那灯笼断后!

小乙的脚触及了地面,确是有个大洞,小乙半弯着腰走,也不觉得十分困难,洞壁倒也平顺,看起来也很结实。再往前,便是一连串的阶梯,直往更深处而去!小乙心想,这地方果然蹊跷,里边一定关着人呢!想到此处,小乙又是越发的兴奋了,步伐亦是又加快了许多!这洞越往里,却反倒越发的温暖了,好生奇怪!想想外边田间的寒意,还真有种不想要出去的想法了!

前方较为宽敞,似是个小屋那般!小乙把火把往前一伸,忽的手里一麻,那火把竟是被打落在地!小乙大惊,问了一句,

“谁,谁!”

小乙感觉得到,是人,一定是个人!他打掉了自己手中火把,也不知意欲何为!与此同时,忽有一沙哑嗓音响起,把三人都给吓得够呛!那声音就在似耳边响起,经久不绝!

“把火灭了吧,我这眼睛受不住了!”

宁大人连忙把那烛火吹灭,这洞中又只剩下了地上此为火星残留!

小乙长棍横举,问了一句,

“你,你不是师傅?!”

对方犹豫片刻,反问一句,

“师傅?哦,你可认错人了!”

小乙本以为多有会是叶风,可这人说话声音与叶风差异太大!更有一点,叶风双眼已瞎,根本见不着光,又怎会说他受不住这火光呢?!小乙心道,这人似乎也没什么敌意,要不刚才大可直接对自己出手,以他刚才那一招的速度,在这样闭塞环境之下,还真是不容易躲开的!

为表示并不敌意,小乙三人并不继续往前,只是原地站定说话,

“不知前辈又是?!”

小乙如此问他,那人却是哈哈大笑起来,虽然有些沙哑,这笑声雄浑劲道无比,声音在这洞中回响起来,耳朵也被震得嗡嗡作响!那人笑了一阵,方才回来,

“不,不,我不是什么前辈,我只是个罪人而已,罪人而已!”

小乙又道,

“前辈,你……”

对方打断小乙的话,用一种不容辩驳的口吻说道,

“我说过了,莫要再叫我前辈!”

小乙正欲再讲,那人却是先开口说话,

“你们三个能够进来,能耐可是不小啊!”

小乙明白他在说什么,于是回他,道,

“我们也只是坐观虎斗而已,算不得什么!”

那人咦了一声,回道,

“上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乙回他,道,

“有一队骑兵赶到,与外边人厮杀起来,打到最后,算得上是同归于尽了!”

那人听后,轻笑几声,回道,

“哦,原来这上边如此大动静啊!哎,何必呢,何必呢!”

那人颇为伤感,长叹一声,又道,

“为什么还是放不下呢!”

小乙问他,

“你可知他们都是何人?”

对方回道,

“大概能够猜得到吧!”

小乙又问,

“他们是要救你出去,那你……”

对方回道,

“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死了,也挺好,挺好!”

小乙又道,

“我要说,我们三人来此,也是为了接你出去,你信么?!”

那人忽又笑了起来,回道,

“信,信?年轻找我,又有什么用处!”

宁大人忽又讲道,

“我们只是想请你出山,去救天下人!”

那人一听这话,亦是狂笑不止,回道,

“救天下人?哈哈,哈哈!救天下人?!不,不,我连一人都救不了,又怎么能够去救天下人!你们刚才说的,外边人全都因我而死?呵,我就是个不详之人,所有人遇到我,都会遭受不幸!你们三个走吧,走吧!”

宁大人又道,

“你真就要置天下苍生于不顾了么!”

宁大人这话说得十分严厉,似是在教训对方一样,对方一听这话,却又是笑出了声,回道,

“天下苍生?哈哈,哈哈!死在我手里的苍生,又何止千千万万,我要弃他们于不顾,他们岂不是反倒要来感谢我了!”

宁大人竟一时讲不出话来!

小乙又道,

“不论如何,都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那人话音冷冷,回道,

“与你们走一趟?你是在命令我么?!”

小乙忙道,

“非也,非也,我是说请与我们走一……”

小乙还未讲完,那人又打断了他的话,道,

“你们走,不送!”

这可真是个怪人,很难与他好好相处!不过,小乙还是不愿就此放弃,又欲再讲!可那人却又抢先说话,

“若不想把命给留在这儿,那就马上离开,否则,我这双手,可不在乎再多沾上你们三个的血!”

这人好凶,梁多也是被吓得瑟瑟发抖,不由得讲出一句,

“小乙哥,要不,要不咱们先上去,先上去!”

宁大人这时却也打起了退堂鼓,说道,

“好,好,既然不愿与我们一齐走,那我们先回了!”

小乙仍有些犹豫,不过既然宁大人都说先走,那也还是听他的吧!小乙又道,

“好,我们先回去,你若是想通了,便自己上来吧!”

对方冷冷道,

“快滚,快滚!”

仅凭这一声,小乙也能断定他是个高手,而且,武艺之精,应该也是在自己之上!他此时情绪不佳,若是执意起了冲突,并不十分明智,所以,还是退一步为安!三人没再点火,摸黑退了出去!

外边一片死寂,梁多想起这里可有几十上百号死人,又是瑟瑟发抖起来,不由得说出一句,

“两位哥哥啊,咱们还是先走,走吧!”

小乙回他,

“我总觉得,这人定是能够帮得上忙的!”

宁大人慢慢把火点上,这屋内明亮了些,梁多也就没那么害怕了!宁大人把火烛安放好后,这才冷静说来,

“那人已经起了杀心,咱们再不走,真有可能会交待在那儿!”

梁多紧张道,

“什么,他真,真的想要杀咱们?!”

宁大人回道,

“是!不过,刚发现我们时,却是十分友好的!”

小乙也道,

“没错,不知,不知是咱们哪句话讲错了,把他给惹恼了!”

梁多回想一阵,又道,

“好像,好像也没什么不妥的啊!还是,还是那人被关得太久了,太过敏感,所以才会突然翻脸!”

宁大人微微摇头,又道,

“我想,咱们要不然还是多待一会儿,说不定他很快想通了呢!”

小乙回他,

“那人也是一根筋,怕是没这么容易想得通呢!”

梁多长出一口气,道,

“咱们还是先走吧,等他冷静之后再来!”

小乙道,

“梁多,你在这儿看着一些,我与老宁去把外边人收拾收拾!哎,既是死了,一直这样摆着,也不是个事!”

梁多一哆嗦,跳了过来,道,

“多可怕啊,你们真要,真要……”

宁大人道,

“人都死了,也没什么可怕的了!你就在儿看着他,若是他醒了,也大声知会我们一声!”

宁大人指着被棉被包裹起来的那位,他刚才检查过,那人虽然仍是昏迷,但呼吸也还算正常,应是死不了的了!梁多仍是十分害怕,又点了根烛火,握到手中,而后将那长凳搬到门口处,这样一来,他伸头便能见着小乙二人,当然也算躲在屋内,不至于被那冷风吹着!

小乙与宁大人来到外边,这一地的死尸,有些身子已是残缺不全,也不知缺的那部分,都被甩到了何处!小乙好不伤感,这不久之前,他们也都是活生生的人啊,死了之后,也没个收尸的,还好遇到小乙和宁大人,否则若有野兽闻到了气味,岂不又把尸身给糟蹋了么!二人商量好,把尸体抬到这屋后的田地之上排好!这个时候,小乙二人自然也懒得再分什么敌友,统统摆在一起,你们生前斗了个你死我活,死后啊,也别想着再报仇了吧!

小乙与宁大人抬起一具死尸,死尸直挺挺的,这才多久啊,竟然已经被冻住了,呵,这天可真冷啊,实在是无情!再多抬两具,二人皆已麻木,这人啊,来这世上一遭,死后,也不过如此嘛!天气如此寒冷,可二人却都大汗淋漓,可能,也并非全是因为累的吧!

二人站在这些尸首面前,久久不愿动弹!小乙点了点数,双方加在一齐,一共一百四十四位!骑兵一百二十八人,农户打扮的一十六人,十男六女,就这十六人,竟然挡下了一百二十八人的轮番攻击,这战斗力,当真了得!小乙又一想,这一十六位,住在此处,应该也是有些年头了,要不然,又怎么可能不引起外人的注意呢?!他们是在听谁号令,又为何要把那人关在地下密室之中?

正想着,那屋内突然嘭的一声,紧接着便是梁多疯狂的叫喊之声,

“啊,啊……”

小乙二人飞奔过来,梁多已经从屋内逃了出来,见着小乙二人,可不就见到了救星,一个健步,跳到了小乙的怀中!小乙看着梁多身后,问他道,

“怎么了,怎么了?!”

梁多害怕至极,把头埋到了小乙肩头,回道,

“好大一声,好大一声响啊!”

宁大人往前几步,朝那屋内看了一眼,而后回道,

“没什么,只不过是那床板又合上了嘛!”

梁多手里拿着的那烛火掉落在地,把一小堆干草引燃!宁大人把烛火捡起,又用脚把那干草上的火给灭了!又听他说来,

“没事,没事,进来坐会!”

宁大人眼神无光,应该也是因为见了太多死尸的缘故吧!他轻轻坐下,淡淡的,又道一句,

“这人一死啊,可就什么都没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哎,真如梦幻泡影那般!”

梁多又仔仔细细观瞧一阵,方才安下心来,他拍头胸脯,说道,

“可把我给吓坏了!”

梁多把那倒下的长凳搬来,与小乙一齐坐下,问道,

“外边这许多尸首,就这样摆着么?”

小乙回道,

“我本想着,挖个坑给埋了,只是,人太多了,要想挖上能够装得下他们的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而且……”

小乙稍有停顿,宁大人便接着他话来讲,

“而且,这些人都是因里边那位而死,如何处理,或许我们该要听听他怎么说!”

梁多指着那床板,大大的咽了口唾沫,又道,

“他?还要听他的?”

宁大人道,

“嗯,自然是要听他的!”

梁多又看了看二人,思索一阵,方才点下了头来!

“哦,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这也算是对里边这位的尊重,咱们多多考虑他的感受,想来,他也不会再那般不近人情!待他情绪缓和之后,咱们再请他出山,或许他就能够答应我们了!”

宁大人回道,

“我与小乙,确实也有这想法的!我们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都以为,那人绝不会滥杀无辜,刚才对我们如此厉害,也是想要逼我们出来,他好自己一人冷静冷静!再有,看这些骑兵,都与他有关,这人的感情都是相互的,他们如此待他,甚至不惜自己性命来救,那里边这位,又岂会是无情无义之人?!”

梁多大出一口气,道,

“哦,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个理呢!那,那咱们现在,又该做些什么呢?!”

宁大人回道,

“不如就先把他给送回吧!”

宁大人刚才说完这一句,梁多的眼神也是滑到了被棉被裹起的那人脸上!那人一只眼睛突然睁开,可不就直直看向了梁多么!梁多身子未有坐稳,差点儿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