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黑衣人安静如鸡。

杨潮雨也没想他会直接回答，就说：“听说从那里找到的受害者很多。你害死那么多人，是因为心理不正常，还是说有什么隐情？”

“7月2日凌晨，你埋伏在锦绣小区门口，那个等人的女孩应该就是你的目标。”她一边说着，一边留意那群黑衣人的动静，“但因为李就水，你不得不放弃，或者是有意放弃，转而对李就水下手。就我的猜测来看，你很可能监视女孩很久了，甚至对李就水也有一定的了解，才能在处理了李就水之后，还将他的车开到了白班司机的小区……”

杨潮雨刚说到这里，黑衣人中的一个上前，向她急速攻来。

“郝珂、郝瑷！”

随着她的呼唤，孩子们童真的笑声在客厅里响起。周洳生的身形一顿，接着膝盖便被重重踢了一脚似的，单膝跪地。他很快反应了过来，虽然杨潮雨看不见双胞胎的身影，但周洳生作为鬼将，对逝者的气息格外敏感，闭着眼睛都能捕捉到两个小家伙的行动路线。

双胞胎配合默契，又滑得跟泥鳅一样。

周洳生格斗经验丰富，但似乎没跟孩子打过架，一开始手忙脚乱被耍得团团转。

他没一会就气着了。

“你不止一个鬼将！”他怒道。

杨潮雨耸肩，看他像是看耍猴的。

她表情轻松，但其实心里很慌。她原本有两套方案，第一套在于那个女人——那女人会换命的话，那么也应该可以将两个灵魂分离，她就想试试。

可女人明显不配合，还反将他们一军。

杨潮雨只能选择第二套方案。

第二套方案的依据，源于长安的“补充剂”说法。既然灵魂能消耗，需要补充，那么只要消耗了周洳生，李就水虽然不够强，但也说不定能完成反杀。

可其中的问题是，这两只正在融合，过度压榨周洳生，可能会促使其更快得同化李就水。

不过，杨潮雨愿意一试的根本原因，在于：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李就水都没有消失，他的意志力应该很强。

她想赌一把。

就在她在脑子里重新过了一遍计划时，周洳生已经抓住了双胞胎的破绽，一把扭住了郝珂的脑袋，将她往地上砸去。

杨潮雨大叫：“婆婆们！”

一瞬间，一个类似保护罩的透明半球体从她身上冒出，并逐渐扩大。在周洳生将要按倒双胞胎时，将他狠狠推了出去，让两只小的安全落地。刚刚差点被揍，双胞胎却没心没肺地继续笑着，然后就溜到了杨潮雨身上，把她当成了人形猫爬架。

杨潮雨：习惯就好。

她忽略了那两只，看向摔到墙上后跌落地面的周洳生。

“现在我倒是觉得，你也许就是个普通的变态。”她淡淡道，“如果你杀害那些人当做‘补充剂’，本身应该很强啊，不会像现在这样不经打吧。”

周洳生看着她，没说话。

一人一逝者隔着朦胧的保护罩对视，彼此都沉默着。

1302没有灯，唯一的光源是外面楼道的灯，橙色的光被半开的大门拦截成一块巨大的矩形光斑，橙红的颜色照出周洳生晦暗不明的轮廓。

虽然他沉默着，但他眼里的杀意在凝聚。

杨潮雨知道他在再次评估她。

从刚才周洳生的暴怒中，她知道周洳生和李就水的记忆可能不是共享的。

不过就算他们共享记忆，在李就水之前，她已经有了乔乔和全家福，李就水并不知道她是不是只有他们。而她连番出其不意地痛击了周洳生之后，周洳生可能会更加谨慎，怕她虽没有杀招，但有各种奇兵；他也可能破釜沉舟，一次爆发绝杀杨潮雨。

杨潮雨当然希望是后者。

虽然危险，但同样收益也大。

但首先一点，不能让他发现自己的意图。

她再次挑起静臻公墓的话题，问他到底为何害死那么多的人。

周洳生随口应道：“想杀就杀喽。”

杨潮雨：信你个鬼。

然后，她就想起，婆婆们还开着防护。周洳生一动不动，显然是在以逸待劳。她让婆婆们将防护撤了，一边跟周洳生打太极。

“就像我之前猜的，既然你跟那个会换命的女人是一伙的。很有可能是她拉生意，你动手。”她没忘记乔乔对他们的形容，“也就是说，你们很可能跟一些有特殊需求的人做交易，用所谓的‘复活手段’复活一些人，但同样，你们得找能下手的人作为以命易命的材料。而这些材料，最终被你埋在了静臻公墓。”

“你还真会猜啊，不去写可惜了。”周洳生嘲讽道。

“我猜的不对么？”杨潮雨像是没听出他的意思，换了个思路，“又或者，你本身是个很普通的逝者，甚至可能只是个空壳，凭借那女人的秘术，才步步成了鬼将，有了再次在人间行走的机会。”

“你非要将屎盆子扣我头上？”他怒道。

“扣得对不对，你自己心里没点数？”杨潮雨反问。

周洳生一下变得很激动。

阴冷的风直扑杨潮雨面部。她知道，要来了！

她添油加醋道：“不过，你的‘传奇’，也就终止在7月2日了。将你反杀的人，你可要好好记住他的名字，他叫李就水！”

李就水遇害事件中，有一个非常大的漏洞。

那就是，李就水死了，看周洳生的状态也是死了的，那出租车是怎么开到白班司机的小区的？

要么，周洳生很了解李就水，跟踪监视一样不漏，杀害李就水后驱车前往。

要么，开车回去的，就是李就水。

但这两点都有漏洞。

如果，周洳生当时没死，他怎么能和李就水的灵魂融合在一起？难道他想复活李就水，主动牺牲了自己？

这个可能性太小了。

杨潮雨更愿意相信，周洳生想搞死李就水的时候，被李就水反杀了。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李就水不愿意回忆那晚的事情。

因为他是个好人，极善良的人。

当他双手染血的时候，即便缘由可能是正当防卫，他也接受不了。所以，当他以逝者的身份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忘记了那一晚发生的一切，只记得杨潮雨。

他所有有意义的时间，都回归凌晨。

他不想回家，是因为自己身上带着恶鬼，也是因为没脸再见家人。

王女士说起李就水的时候，也说他是个暖心的男人。

可能两人就是因此结缘的，而那天晚上，他认为自己毁了一切。

所以，他不回家。

这些猜测都毫无根据。就连警方也侦查一个多月也一无所获，杨潮雨只能靠自己的脑洞来随意还原事情经过。

但如果真的是李就水开车回去的，那必定需要周洳生的帮助——李就水就是个普通逝者，能具现的只能是周洳生。

也就是说，一开始，李就水占据着主动权。

想到这里，杨潮雨更有底气了。

但周洳生也更加生气。

整栋大楼都开始震动，杨潮雨身形不稳，忙抓住身边的沙发。

她冷笑，说：“没想到杀人如麻的变态，居然也有翻车的一天，被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司机给反杀了。如果你们杀手界有论坛的话，你估计会是被疯狂嘲笑的那个吧。真为你感到难过。”

杨潮雨假模假样地做了个抹眼泪的动作。

周洳生的眼睛都气红了。

“贝戋人！”

一时间，地动山摇。

杨潮雨脚下的地面直接裂开。明明此处是十几层的高楼，但裂开的地面下却是滚动的岩浆。杨潮雨咽了咽口水，紧紧扒着沙发，却被晃得站不稳。

周洳生用力过度，脑门上爆出一个碗大的坑，右眼被鲜血彻底覆盖。

他说：“去死吧！”

随着这声诅咒，杨潮雨感觉地面震动得更大，脚下一滑，往地裂处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