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后手
伍慧娘坐立不安。(..首发)
一瞥见花厅门外出现的一角衣裙,伍慧娘立时跳起来,一面让跟来的下人避出去,一面急步迎上前挽着杨彩芽,抿了抿嘴才张口,“好久没来看你。你这肚子才八个多月吧,怎么这样大?感觉如何?”
语气关切,声线却微微紧绷。
杨彩芽偏头看伍慧娘。
以往总是带着懒散笑容的脸有些发白,紧盯着她的目光除了关切,还有不容错失的不安和担忧。
开口先问她的身体,是怕要说的事会影响到她的心绪,刺激到小宝宝吗?
杨彩芽微微笑起来,轻轻回握伍慧娘的手,心头反而更加淡定下来,说出的话却让伍慧娘不淡定了,“你是来大义灭亲的?是不是你那当家伯父张怀帆使了什么坏,才害得你妹夫回不了家?”
伍慧娘张大了嘴,“你,你怎么知道?”
方才在角门,好像看到巡盐御史府和督指挥使司督指挥使的下人。
伍慧娘恍然,拍着胸口大松了口气,又恢复了原先的惫懒神色,嗔怪道,“原来你们都知道了?我还当你还没收到消息,不知道多心急担忧呢!妹夫要是因此赶不及孩子出世,我这个张家妇都没脸再登你家的门!”
说着语调渐高,语气愤恨,“我那伯父也不知脑子被什么糊住了!两道征集米粮是送去两湖救急的,那是多少条人命!竟就敢让人做手脚,掺了坏米短斤少两不说,还敢暗中让人‘悠着’点送。这一耽搁,有什么错落不都得算在妹夫这个特使头上?他怎么就敢!良心都被狗吃了!”
果然如此。
商道封闭,曹卓久无消息,伍慧娘登门,所有事都指向救灾的口粮物资。
张怀帆这个管粮仓的司仓参军事,不单是良心被狗吃了,胆子也真够大的!
是想趁火打劫中饱私\/囊,还是想借机陷害曹卓,给曹卓一派挖个大坑?
事已至此,确定症结所在她就不怕!
杨彩芽嘴角微勾。
伍慧娘窥着她的神色心头微定,用力握了握杨彩芽的手,“你别太担心!我已经给爹去信,爹会想办法调用青山镇的粮仓,看能不能走水路往两湖给妹夫送粮。能顶多少,算多少!”
只等虎子功成归来,县令大人一记大功跑不掉。
现在却愿意冒险出力。
这家便宜义亲不便宜。
患难才见真情。
曹卓当初并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让她认议亲的。
他慧眼精心,义父一家也从来没让他们失望过。
杨彩芽心口酸\/胀,看着伍慧娘扬起灿烂笑容,重重点头。
等送走伍慧娘,杨彩芽踏进外书房时,已是胸有成竹。
看着她淡然却坚定的神色,余先生心中微讶,忍不住赞赏点头,“夫人心坚志定。老夫也能放心说事了。”
一副谈公事的口吻。
却莫名安抚人心。
杨彩芽微微一笑,让张妈妈带着来禧和旺禧退出去,和沈练、卢午阳点头招呼,就将伍慧娘的来意道出,不解道,“单凭张怀帆一个人动不成手脚。怎么样都不可能越过常刺史。之前说起常、方联姻,按理常氏不会对我们发难。这中间难道另有隐情?”
原本黑沉着脸的沈练面色微松,暗算青山镇能补多少粮面,不禁和卢午阳对视一眼张家歹竹出好笋,张怀帆那房倒是娶了个好媳妇。
余先生不急着答话,将得来的确切消息细说给在座三人。
伍慧娘所说的张怀帆从中作梗是其一。
其二两湖雪灾严重,曹卓任特使前已有小批流民落草为寇,本已顺利开始招安准备安置,却因两道米粮一拖再拖,导致人心惶惶又起波折。
是以两湖地界戒\/严,封锁官道,禁止行商。
除公文外不许互通私信,曹卓送不出家信,唯二只能往京城、府衙送文书报备公事境况。
“书远派出去的两拨人,并守约于西红柿、玉蜀黍推广上成效斐然,这点当地官员都只能咬着牙认了。”余先生语气微沉,“法外尚有人情。守约因两湖戒\/严受掣肘,不过是那些当地官员不满天降外人受管,又眼红功绩都被两道官员独占。这才着意刁难守约。”
跨区域越权,这几乎是可以预料到副作用。
曹卓秉持的是腾文帝钦点圣谕,这样的为难放在平常根本不入眼。
偏偏两湖此时情况特殊,再摊上张怀帆这个半道搅合的程咬金,可谓前有狼后有虎当下天时地利已无谓,重要的是能使得动的人手。
杨彩芽挑眉看卢午阳,吐出三个字,“绣春刀。”
“没用。”卢午阳抓了抓头发,大掌拍得椅把砰砰响,“飞鱼服、绣春刀什么事都能摆平,唯独不能涉及钱粮。这是开朝就定下的死规矩。再说这次把袁氏钉死,左相势力连根拔出两道龟缩京城之后,我和展之暗中所受之命就算清了。守约押袁老八上京时,绣春刀也一并归还当今圣上。”
好么,这么吊炸天的外挂神器没得用了!
杨彩芽暗暗扼腕。
哑巴怎么看起来……一点不着急担心的样子。
沈练和卢午阳不禁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疑惑不解。
想到早年被哑巴四两拨千斤的几次算计,沈练立时警觉的坐直身子,剑眉微挑的前倾身子,“你……难道已经想到办法解守约的燃眉之急?”
她没有预知难题那么大的能耐。
她也没想过要苏到对她男人的公事插手插脚。
她就想做曹卓的小女人。
暗搓搓的挂心她男人什么时候能滚回来,和她继续过互冒傻气、没羞没躁的小日子。
所以得知曹卓任特使、两道要征粮送往之始,再听到韦茂全所说常氏和三大望族的近年关系时,她毫不犹豫的去找安六爷,拉助攻以备后患。
如今还有义父加持。
人脉也是一种福气象征。
嫁给阿卓、有了小宝宝之后,她渐渐看淡以前信奉的十倍报恶,而是更注重涌泉报恩。
一路走来,她报过仇施过恩,惩治过恶人也拉拔过好人,天网恢恢好因得好果,她的阿卓,也会得庇佑的。
回头白茶红茶成亲的时候,她就多赏一份嫁妆吧。
念头一闪而过,杨彩芽开完小差,轻抚着肚子微笑示意沈练稍安勿躁,她得先向余先生问明白另一件事,“先生现在可能替我解开刚才所问疑惑?常氏到底是什么态度。要是张怀帆是在常刺史授意下动的黑手,就算我们能设法另送粮面,也未必能全须全尾的送到阿卓手里。”
余先生目露赞赏,沉吟道,“这两年我们动作不小。常氏冷眼旁观,一是遵从圣意严守本分;二是想借力打力。张怀帆这事有常刺史的故意纵容,但张怀帆……只怕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常氏是当地望族势力的领头羊,但最难掌控的就是人心。
常氏识时务,不代表所有人都愿意跟着他们一起识时务,总有不安分的蠢蠢欲动,想取而代之或是出头冒进。
这几年常氏愈加疏远三大望族,牢牢压制、消弱各族子弟仕途,只是望族势力、姻亲关系盘根错节,要想一锅端只能徐徐图之。
腾文帝重整富庶重地两道官场,曹卓一派掀起的波澜,常氏看似冷眼旁观,实则以静制动,借刀杀人拔去不听话的刺头,再不动声色的补上无关紧要的职位安抚当地望族一二。
也许是常氏想肃清自家的潜在外力威胁。
也许常氏也身负腾文帝暗中授命。
如今常氏早年出于各种考量提拔上来的望族出身官员所剩无几。
收尾一击近在眼前。
首当其冲的就是目前爬得最高的司仓参军事,张怀帆。
他想捞钱陷害曹卓,以为有常刺史兜着。
常刺史却是在后的黄雀。
张怀帆怎么咬曹卓,事后常刺史就能怎么咬张怀帆。
狗咬狗各有一嘴毛,但腾文帝不想动常氏,常刺史就能全身而退,还能以此卖好于曹卓,过后再如何描补、修好都好说。
能顺理成章不费己力的治死张怀帆,常刺史一点不亏。
而张怀帆所作所为是功是过,能顺带捎上多少常氏想打压的人,全看他考绩如何写,奏折如何上。
杀人最利果然不过一嘴、一纸一笔。
余先生说罢缓缓捋着白须,屋内有短暂的沉沉安静。
沈练嘴角微勾,笑的讥讽。
卢午阳有些烦躁的抓头发,“管他们狗咬狗!反正这事儿是祸害到守约身上了!真他娘的憋屈!晦气!等完事了,老子以前怎么膈应袁老八的,就怎么膈应常氏!不能动他们,老子就恶心恶心他们出口鸟气!”
这话说得棒棒哒!
杨彩芽一手捂着肚子,暗道乖宝宝别听粗话对胎教不好,一手屁颠颠的替卢午阳添茶。
没心没肺的狗腿样,立时引来沈练和卢午阳不满的瞪眼。
杨彩芽忙正襟危坐,清了清喉咙道,“没错,他们窝里斗我们不管。既然这样就好办了,张怀帆那条路让他自己走到底,我们换一条路走。”
余先生一听话外有话,面色大亮,不禁倾身侧耳。
“两湖官道、商道上守着恶狗,就是有粮也不能送上门等人扑上来咬。”见众人毫不犹豫的点头,杨彩芽便知他们早已想到这点,便不班门弄斧,“至于换哪条道,怎么把粮面送到就是先生和沈大人,卢大人的事了。我负责备粮面。如果没有意外,不算义父帮衬的,我这里的最迟三天后能备齐上路。”
而这笔另外置办粮面的花费,既是因常氏内\/斗产生的,将来就让常氏连本带利的吃回去!
杨彩芽捧着肚子嘿嘿奸笑。
沈练打了个哆嗦。
余先生难得和沉不住气的卢午阳神同步,两人异口同声,“三天?!”
朝廷令两道出粮救灾,数量七万石。
这可不是小数目,余先生忍不住鬓角冒汗,不知是惊吓,还是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