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头发长见识短

陆淮宁把饺子分成两碗，一碗推至明月跟前，宠溺的语气就像是在哄小孩，“快吃吧！婶儿包的饺子，皮薄馅儿足，可好吃了！”

明月却是半点胃口都没有，即便是方芸把筷子给她塞在手里，她依旧没动活，只是望着热腾腾的饺子出神。

方芸转脸看了一眼陆淮宁，彼此眼中只有无奈和心疼。她伸手握住明月的手背，轻声劝道，“月月，人死不能复生，你千万要想开点！你这个样子，婶儿心里害怕。”

尤其是明月身上那一股冰冷的寒意从手心底传来，让她越发得不安。

明月缓过神来，轻轻抽回手，扯了扯嘴角，扬起一抹比天边冷月还要孤寂的笑容，“婶儿，我没事的，真得！”

说完似乎要证明些什么，亦或者是要说服自己一样，一手攥紧首饰盒，一手晃动着筷子，把饺子一个接着一个地往嘴里塞。

然而她这副样子，不论是从神情还是举止上，都叫人见了害怕。

陆淮宁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一时间竟束手无策，不知道要拿她怎么办才好？

哀，莫大于心死。明月这样不肯释怀，旁人再怎么努力劝说，她也听不进去。

明叔走了，明月的命也被夺去了一半。这几日，他寝食难安，什么都做不了，一颗心犹如七八个水桶，上下直晃动。

方芸实在看不下去了，见明月碗里的饺子也参不多要见底了，抓住她的手，急切地声音中夹杂着哽咽，“月月，婶儿知道，你爸他走得太过匆忙，你一时间接受不了。

可事已至此，再怎么样也换不回他的命，不是吗？反倒是在折磨你自己的身体，让你爸妈九泉之下无法安心。只有你好好的，才是他们最想看到的，这才是孝顺，你明白吗？”

明月听着方芸的话，像是一个做错事被大人训斥的孩子，匆忙点了下头，声音略有些沙哑，“婶儿，你说得我都明白，我都懂的！”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说这样的话，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她的心，在见到已故的父亲时，就像是被人硬生生剜了一样，纵然想找，也不知道去哪里找？

她只要一静下来，或者是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父亲躺在医院里的模样，冰冷、僵硬、惨白……

这辈子，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安生！

方芸当然看得出来，明月强装出的释怀有多么的不堪一击，握着手背的力道又紧了几分，点头说道，“好孩子，只要你想开了，我们大家才能放心些。”

顿了顿，看了眼陆淮宁，眸光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异光，继续说道，“婶没文化，不会说话，就想着……”

明月不等她把话说完，匆忙挣脱方芸的手，“我知道的婶儿，你不要再说了。这夜里天寒露重的，你早些回去。等我爸头七过了，我就回北京，我会好好的。”

说完拿起餐桌上的盆递给方芸，颇有些想要赶人走的意思。却听见她讪讪笑道，“没事的，婶儿这一身的肥膘，抗冻！”

陆淮宁见明月已经不耐烦了，赶忙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说道，“婶儿，我送送你！”

方芸却踌躇不前，嚅嗫着不知如何开口？弄得陆淮宁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的说得话，伤到明月。

“婶儿，月月这几天也没休息好，让她早点回房睡，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不迟。”

陆淮宁边说边拉着方芸外往走，女人却奋力挣脱了一下，鼓足了勇气说道，“月月，你别怪婶儿爱迷信，婶儿觉得你还是别再执着于滑雪了。”

明月闻言怔了怔，这几日精神不济，脑子也不太活络，显然是没听明白方芸话里的意思，神情迷惘的看着她。

陆淮宁着急想把方芸拉出去，她却没给他机会，接着说道，“你看啊，你得一次大奖，你妈妈叫泥石流给冲走。你再得一次大奖，你爸爸就莫名其妙地得了什么脑梗？说没就没了，你说……”

余下的话，她说不出来了。村里就是有人这么传的，甚至还有人说是明月命硬，克双亲。

在方芸看来，女孩子家总归是要嫁人的。外面的那些流言，不管是哪一种，都不利她将来寻婆家。

明月疑惑的眼神因为方芸的话汇聚成一道寒光，四周的空气顿时被凝固成冰。

陆淮宁不由地打了个寒颤，急切地说道，“婶儿，你说什么呢！颜阿姨和明叔那都是意外，跟明月滑雪得奖扯上什么关系了！”

此刻他可顾不上什么长辈不长辈，扯着方芸就往门口拉，颇有些撵人的意思。

“小陆你撒手，我话还没说完呢！”方芸用力甩开陆淮宁，就是不肯走，她心里的话没抖干净，回去也是吃不好睡不好的。

“月月，你看小陆就很好，还有那个朗州也不赖，虽说他们朗氏家族不比咱们姓明的旺盛，可朗州这孩子有前途啊！随便哪一个，都能为你遮风挡雨，你有个好归宿，你爸爸妈妈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你说是吧？”

陆淮宁急眼了，爆了句粗，“是个屁！这根本就是两码事，怎么能混为一谈？”

他快被这婆娘气疯了，古人诚不欺我，都说这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虽然他很喜欢明月，可他从来都没想过要折断她翱翔的翅膀。

方芸梗着脖子，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明月抢先一步说道，“真如婶儿这么说，那现在骨肉血脉的亲人已经被我折腾没了，我还有什么可害怕的？为什么要放弃滑雪？”

父亲耗费一生的心血，拼命供养她，还有国家队对她的培养和给予的厚望，这一切她都辜负不起，唯有全力以赴。

明月的话差点没叫方芸给气死过去，滚圆的眼珠子一瞪，脸色有些难看了，“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女孩子，飞得再高，再有能耐，将来还是要嫁人的，你现在……”

“好了婶儿，我很感谢你对我的关心和爱护，让我放弃滑雪的话，还请以后都不要再说，我不想听！”

明月说完转身径直去了自己的卧房，她自打一出生，就被母亲颜欢寄养在漠河外婆家。

长大后又执着于滑雪，甚少回丰南来，与家里的这些亲戚，本来就不是很亲近，这下就更不爱搭理了。

方芸见明月甩脸离开，火噌地一下上了脑门，脸上也挂不住了，扯着陆淮宁，被气得有点发晕的脑袋直摇晃，“这孩子怎么不知好歹呢？我好歹也是她二婶，我能害她吗？”

“婶儿，月月是个成年人了，她有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有些事情还是让她自己做决定！”

陆淮宁是想说她两句的，可转念又想，方芸好歹是明叔的兄弟媳妇，她出发点是好的，只是方式方法不对而已。

方芸长叹了口气，瞧了一眼俊朗的小伙子，抄起不锈钢盆，快步离开。她一番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心里实在是难受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