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旭挤进人群，钱婆婆竟然在酒肆中间支起了一个炉子，炉火烈烈，油锅劈劈啪啪冒出又臭又香的味道。

“你们瞧，这柴火可有变小？我可有添过木柴？”钱婆婆一边炸臭豆腐，一边道。

有不少人即使捂着口鼻也不肯离开，专注地盯着那炉火，可火势就是一点不见小，木柴也从未有添加的需要，那一小根钱婆婆当着他们的面放进去的细小木柴淹没在火焰里，却仿佛始终支撑着这烈火。

“别光知道盯着火瞧，来来来，五铢钱一碗臭豆腐蘸辣酱，莱州城里最流行的吃法，下酒最是舒服。”钱婆婆道，愣是把酒肆变成了夜市。

不过钱婆婆这招真是有用，酒肆里挤满了客人，新来的跑堂已经独木难支，简旭摇摇头，谁让自己也有份添把柴呢。他撸起袖子，进去帮忙。

钱婆婆见了他也没多话，继续跟客人闲聊木柴，或者推销她的麻婆豆腐，看起来一副誓要把豆腐卖出名声的样子。

“钱婆子，这木柴那么好，你怎么得来的？”有人问。

“你也知道是好东西，好东西是能随便得来的吗？”又下锅了一批臭豆腐的钱婆婆道。

“嘁，一定是你那个在领主府大厨房工作的侄子给你的，这样神奇的东西，除了领主府还哪里能找到？”一名酒肆的熟客道。

“谁说的？我这就不是。”钱婆婆道。

这关子卖的，在场众人的心更痒了。要说哪里神奇的东西最多，自然是那些修仙的大人物手里，而白露镇的普通镇民最熟悉的一处便是领主府，如果不是从领主府来的，那是哪里来的？可惜钱婆婆一直不肯说，只放话如果真的感兴趣，私下找她引荐。

托木柴的福，钱婆婆的臭豆腐大卖，太阳落山没多久就卖完了，钱婆婆一边收拾一边得意道：“等掌柜的明儿回来看他还有什么话。”

原来掌柜的不在镇上，简旭恍然，难怪钱婆婆敢这么造作。

店里的客人终于恢复正常水平后，简旭解下围裙，打算关心一下钱婆婆对木柴的使用感受，然而钱婆婆拉着他直奔后头酒坊里的小会客室。

“有人对你的木柴很感兴趣，想见见你。”会客室门外，钱婆婆低声对简旭道，“我也不知道你方不方便露面，就还没跟他说你的事。”

简旭一开始把木柴给钱婆婆只是单纯厨房长期使用的心得体会，没想到她竟然给自己带来了潜在客户，有客户当然是大好事，简旭连忙表示没什么不方便的。

来者是一名四十上下的中年大叔，一袭质地考究的直缀和黑色布鞋，保养得宜，面相亲善，也没有大肚子。

“这就是给我木柴的人，简旭。”钱婆婆介绍道，“他可是连我们掌柜的都赞不绝口的聪明人。”

简旭拱手：“您好。”

来人有些惊讶，但还是涵养非常好地回了礼道：“阁下勿怪，那烧不完的木柴着实神奇，在下很感兴趣，故催着钱婶子给我介绍制作之人，若有唐突之处，还请见谅。”

“无妨，”简旭道，“请问阁下有何指教？”

“不知阁下可否容在下见一见制作之人？我知阁下定是可靠的，但在下要的多，还有些特别的要求，想与制作之人面谈。时间、地点皆可悉听尊便。”中年大叔客气道。

“我就是制作之人，您直接说即可。”简旭道。

“你？”中年大叔不免露出一丝惊讶，“敢问阁下师出何门？可是修者？”

简旭摇头，大方道：“我并非修者。”

中年大叔原想夸赞一番他的门派师承，顺便问一句修为几何，是否是炼药师，可简旭的回答让他满腔的话都用不上了。

普通人？

没有修为的普通人能够做出这样神奇的、燃烧不尽的木柴？

这位小友是不是对普通人有点误解？

“您没有灵根？”中年大叔再次确认。

“很遗憾，我没有。”简旭摊手一笑。

“这……”中年大叔不知道该如何把这笔交易谈下去，说实话，在知道简旭没有师承、不是修者后，他心里有些打鼓。

“不如这样，”简旭却在他为难之际主动开口，“我这里暂时没有其他试用品，若钱婆婆愿意，阁下可带走她手里的这份‘火种’，待阁下试用后，我们再谈接下来的事情，如何？”

“甚好！”中年大叔松了口气，解下腰上的玉佩，又拿出一张名帖道，“鄙人姓马，此乃信物与名帖，待我试用并与家主商量后，定会再来寻阁下。”

简旭接过玉佩，入手温润，果真是一直佩戴的东西。“好，”他拱手一礼，“相信我的“火种”不会让阁下失望，静候阁下佳音。”

*

第二天上午，雍启禾去一户镇外的大户人家出诊，简旭作为助手一同随行。

乡间大户姓马，生病是的他们的家主，马珩。这位马老爷有点面善，他闭着眼坐在上首，接待了雍启禾和简旭。

雍启禾拿出棉布手枕给马珩诊脉。搭完脉，他又检查了马老爷的眼睛。

管家在一旁介绍：“我家老爷自年轻时就有眼疾，如今左眼已经完全看不见，右眼也只能看见微弱的光亮。我们遍访名医也无法根治，日前听说雍大夫用灵植治好了某位患有肺痨的老妇人，便斗胆请您来一趟，只盼能有法子治好我家老爷。”老管家与主家感情甚深，说着说着自己先流下泪来。

雍大夫查看完，用手帕擦了擦手，不紧不慢道：“马老爷有所不知，确有一名老妇被治好了肺痨，可施术者却不是我。”

“不是您？”一直闭着眼的马老爷讶然，半睁开一双茫然的眼。

“我反复询问过知情者，除了您，并没有其他医者去过该处，若不是您，会是谁？”老管家也惊讶道。

雍大夫捋着胡须，呵呵笑道：“的确不是我。”

“那是谁？”管家问。

“难道是风途大人亲自出手？”马老爷猜测。

“正是我身边这位小友，简旭。”雍启禾道。

两人的注意力这才放到了简旭身上，马老爷看不见，管家则是更加惊讶：“这般年轻？”

“哎，怎么能光看年龄呢，老而无为和少年英雄都比比皆是，怎能光以年龄和资历判断？”雍启禾道，“当日夜滩那位患有肺痨的老妇确实是这位简小友出手制作丹药，最后医好的。”

“敢问，这位小友可是风途大人的新弟子？”管家又问。

简旭拱手道：“我不是，我不是修者。”

“这……”管家与看不见的马老爷单方面面面相觑。

“不过贵府老爷的病我可以试试看。”简旭道，他最近又读了一些关于医修和丹方的书，这全亏了从来无所事事，又有一屋子书的祝鸣先生，去他那里上下午班的简旭每天可以有至少两个时辰的阅读时间。

“果真？”马老爷有些激动，“我的眼疾由来已久，求助过许多大夫，均是束手无策，你若能治好，我必重金相酬！”

听到“重金”二字，简旭心跳都漏了一拍，但面上仍镇定道：“眼属木，我需要水系九品灵植芸草，还有一些辅助药材。”

“我们库房里就有芸草。”管家连忙道，“我现在就让人拿来。”

“好的，我再给您一份其他药材的单子。”简旭道，用雍启禾开方的笔墨迅速写了一个单子，交给管家。

马府上下的效率很高，很快，芸草便从库房里取出，送到了简旭面前，其他辅助材料也通过库房、药行等途径一一凑齐送来。芸草被封在一个装着水的玻璃罐子里，外部布有准确的金系符咒，被保存得很好。

“这是我们二老爷从天哲派购得的，您看可能用？”管家道。

“没问题，我还需要一块砧板，一把菜刀，一口锅，一个炉子和一些干净的、放在沸水中煮过的纱布。”简旭又道。

菜刀？锅子？这实在不像治病的家伙。要不是雍启禾名声在外，他怕是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些离谱的要求，但雍大夫都没有反对，老爷也没有反对，管家虽摸不着头脑，还是麻利地通知厨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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