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月华之白

袭歌心中只有冷意,而无心痛。

他向来算无遗漏,前世,她早已看透,今生他既是如此,那她就偏要与他斗上一斗,看看究竟鹿死谁手?

谢景澜趁袭歌不备,竟然一用力撕下了袭歌半截袖子。

袭歌脸上尽是怒意,心中火气已然按捺不住,可是看他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的伤,眼中满是心疼,袭歌的手不禁顿了顿。

他转身取出不远处柜子里的伤药,给她上药包扎,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丝不苟,那认真的模样着实让人侧目。

不管他如何做,袭歌始终一派不为所动的神情。

一切收拾妥当,他才抬眸看了看她。

可是袭歌不闪不避,直直对上他的眼眸,可袭歌的眸中有冷淡,有戏谑,有轻嘲,有淡漠……

却独独没有他想看到的,纵使是几日前,他尚能看到几许矛盾纠结,看到几分动容不忍,可是今日,琉璃眸空灵澄澈,却什么都没剩下。

谢景澜轻叹了一声。

一切都是他所为,不能怨天尤人。

落得这个结果,他不悔,因为他别无选择。

若是重来,一切如旧,不会更改分毫。

“包扎好了,我可以走了吧?”袭歌话语带着凉薄戏谑。

“你就打算这样出去?”谢景澜的眸子一直在她那暴露在空气中的半截藕臂上盯着。

袭歌垂眸看了看,神色一怔。

“坐着吧。”谢景澜轻声出口,转身从屋内出去。

过了半晌,他才从外面回来,只是手中却捧着托盘。

“换上吧。”

袭歌拿起衣裙,面色清冷淡漠。

她挑眉看了看他身上的月华白袍,两件一模一样,就连那袖口的银色云纹滚边都一样,只不过一件男款,一件女款而已。

她嗤笑一声,“殿下倒是有心了。”

话音落她便进了里间,层层月影纱相隔,她玉手一挥,数盏屏风一字排开,将他隔在了外面,他嘴角勾起一抹苦涩。

待她出来之时,谢景澜的眸子微怔,里面似有万语千言,陷入回忆,不可自拔,伫立良久,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轻声说着。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白衣出尘,风姿卓尔,甚是配你。”

袭歌闻言,脚步一顿。

一字一句,分毫不差。

前世,他送她月华白袍,与他的白衣浑然一色,那时,他就是这般说的。

可惜,世事变迁,他们也变了,同样的言语,她却再无半分当年心境。

她轻笑一声,“袭歌可不敢妄比洛神,至于月华白,却是我最厌恶的颜色。”

谢景澜抬眸看了看她,又移向了别处,面无异色,可眼底尽是晦暗。

“你方才张皇失措地跑进来,可是听到了什么?”谢景澜轻声开口。

袭歌眸子微垂,心中疑惑,前世她离世较早,后面发生的许多事情她都不知,难道谢景澜知道些什么?

“你想说什么?”她眸光一冷。

“东宫与沐府勾结,并非一两日了。”他轻声说着,却让袭歌遍体生寒。

前世今生,她都活在阴谋之中。

她敬之尊之的父亲以她为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上不沾染夺嫡之事,背地里却扶持东宫,而谢景澜明明知道一切,却将计就计,用数载的虚情假意利用她算计她。

可怜,她还以为父亲宠爱,夫妻恩爱,何其荒唐?

背离玉山,受尽生死折磨,不想情深似海却是幻梦一场。

“原来景王早就知道了。”她清浅开口,不辨喜怒。

他长身玉立,白衣翩纤,却不再言语。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袭歌眸子微垂,“告辞。”

袭歌从房间内出来,便朝着姬辰的院子而去,谢景澜目送着她的背影,晦暗不明。

前世,总归是亏欠了。

袭歌远远地就看见姬辰站在一众舞姬身后,如痴如醉地吹着清箫,缓缓徐徐,却煞是入耳,令人心旷神怡。

袭歌款步而来,却在不远处停下,不愿扰了这一曲清音。

待一曲终了,她才缓缓走近,这才看清楚姬辰不远处的黄衣女子,竟是永安。

想来无忧此刻已经将帖子送到了齐王府,可在这儿遇到永安,袭歌心里却是有些惊讶的。

“袭歌,你竟然也来了这儿?”永安见她,目露惊喜,急忙上前迎她。

袭歌轻笑道:“我也是听闻京都新起了这么个雅处,不仅权贵公子们爱来听曲赏玩,就连世家夫人千金们也常来听戏饮茶。”

永安拉着她的手,轻笑道:“是啊,若说玩乐打发时间,这长歌苑确实是一妙处,况且甚是清雅,就连我等闺阁女子也可流连此处。”

袭歌浅笑,可是视线却在姬辰身上徘徊。

永安主动为她引荐,“袭歌,这是长歌苑的主人,姬辰姬公子。”

姬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乎想看她如何应答。

袭歌扫了一眼姬辰,继而笑着对永安说道:“我与姬公子是旧识了。”

姬辰手中玉箫轻轻拍打着手心,“是啊,我与沐大小姐相识甚早,算是故人了。”

永安爽朗一笑,“哈哈,这倒是本郡主闹了笑话了,没想到你们二人却是旧识。”

袭歌拍了拍她的手,嗔笑着开口,“你这是忘了我离京多年了,游荡江湖,这才认识了姬公子。”

永安的眼中流露出羡慕,“听闻你幼时多舛,拜了高人为师,这才化解劫数,本以为你离京多年,受了些辛苦磨难,没想到却有机会游于四方,见了这么多奇人异事,不像我们虽是锦衣玉食,却只能困于深闺。”

袭歌还未答话,姬辰却抢占开口,“郡主想要游历四方,见些奇人异事,这有何难?日后姬辰离京,带你走上一程便是。”

“当真?”永安的眸子似有星火绽放,璀璨夺目,满是惊喜之意。

见永安如此认真,姬辰眸子微转,又恢复了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哎,算了,你一个皇室郡主,身娇肉贵,实在是难伺候,还是作罢。”

“你……”姬辰一番言语,把永安气得直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