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三章 惊喜与冷水

“当然当然,在下怎么会记恨朝廷……”

于夫罗还要说什么,却被吴池打断:“那你带兵在汉境劫掠的事……”

于夫罗脸色一僵,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停止了话语。

而后,他沉默着,感觉浑身上下,都十分的不自在!

吴池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解释。

须臾,于夫罗才开口:“那……那是不得已……我手下的人,总要吃饭……”

吴池冷笑:“吃饭?呵,好一个吃饭!你吃饱了,那些百姓就饿死了,难不成,你的肚子是肚子……那些百姓的肚子就不是肚子了?”

于夫罗语拙,停顿了好一会,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伏身下拜,什么也不说。

吴池冷哼一声,晾了他很久,才开口:“这个事,还是从头说起。当初,渔阳张纯张举叛乱,朝廷向匈奴征调部队,你作为右贤王,带兵前往幽州,替大汉平定逆贼,是有功的。”

于夫罗这才有机会说话:“这是我等匈奴人的本分。”

他仍然低着头,如同等待吴池的审判。

吴池:“一码归一码!你的功劳,朝廷都是认的!在平定张纯张举叛乱后,你的部队留在中原,又相继平定了一次次叛乱,这些功绩,一笔笔都记录在案,朝廷没有忘记!”

“如果你是汉人,那凭这些功劳,足以在朝中谋个大官了。”

于夫罗:“能当大汉的高官,那可是在下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幸事!”

事实上,很多人不知道,匈奴人是可以在汉朝做官的,甚至可以一直做到顶,封侯,当顾命大臣。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西汉时的金日磾,他极受汉武帝宠信,甚至在武帝临死前,嘱托金日磾辅佐太子,成为真正的第一权臣。

只不过金日磾主动推辞,这才把位置让给了霍光。而霍光当了顾命大臣后的权势有多大,自不必多说,那可是能够废立皇帝却留下美名的人。

吴池:“不过,朝廷此时更需要的,不是一个朝中良臣,而是能够掌控匈奴,继续为大汉效力的大单于。”

于夫罗激动起来,对着吴池再度叩拜:“在下……愿意担当此责!”

吴池微微点头,继续道:“先不说这个。你在滞留汉地期间,匈奴那边发生了叛乱,你的父亲羌渠单于被杀,那些乱贼扶植须卜骨都侯为单于,这……是不合法的!”

旁边卢屠稽瘪了瘪嘴,因为那位须卜骨都侯,正是他们须卜氏族的。

于夫罗:“司空明鉴!”

吴池:“匈奴,几百年来一直是大汉的附庸,是汉人的姻亲。匈奴人多年来兢兢业业,为大汉效力,大汉都记在心里。所以,朝廷有义务,帮助匈奴拨乱反正,将违法的乱贼诛除,让合法的继承者登位!”

于夫罗再次拜倒:“匈奴感激不尽!在下亦感激不尽!”

吴池抬手:“哎,你别高兴太早,我还没说完。帮助匈奴正统继承人登位的事,我大汉肯定是会去做的。只不过,这个继承人……”

于夫罗疑惑:“怎么了?”

吴池眼中颇有深意的看着他:“我可没说就是你哦!”

“啊?”于夫罗瞪大眼睛!

他的拳头攥了起来。

吴池跟他说话,是一会给他惊喜,一会给他泼冷水,弄得他的心里,是一上一下的,跟过山车一样,此刻已经变得异常敏感。

现在一听自己好像不能登位大单于,而吴池打算扶立别人,他有些忍不住了。

想……

发火。

吴池却好像没发现这一点,自顾自说道:“你父亲羌渠单于的儿子,不少啊!似乎无论哪个,都有资格继承位置呢!”

于夫罗脑海里,想起了他那位可恶的哥哥,还有那几个可恨的弟弟……

他再也忍不住,腾地站了起来!

后边卢屠稽更是吓得后背流汗,要知道如果于夫罗准备杀吴池的话,那自己作为吴池的‘帮凶’,肯定也讨不了好!

吴池却不为所动,反而笑吟吟地看向他:“哦?于夫罗,我们的匈奴右贤王……你,有什么事吗?”

于夫罗咬着牙,从牙缝里挤话:“司……空……你……”

吴池笑问:“什么?你想说什么呢?是不打算当单于了?”

于夫罗一愣,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心说吴池这是什么意思?到底同不同意我当单于?

吴池又问:“站着做什么呢?坐啊!”

于夫罗愣愣地坐下了。

吴池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继续往后说,呃……说到哪了?”

卢屠稽适时接口:“司空,说到匈奴单于继承人了!”

吴池点了点头:“嗯对。那个伪单于须卜骨都侯,朝廷肯定是不认的,也是应当受到制裁的。只可惜,他只当了一年单于,就死了,算是便宜他了!”

卢屠稽:“是是。”

吴池:“这之后,这单于之位,就空悬下来,需要有人补上去。按理说,只有羌渠单于的儿子,有资格继承。本来呢,你于夫罗是最合适的继承人。”

于夫罗终于吭声:“是。”

吴池:“可是呢,你为了‘吃饭’,做下了不少坏事,这样一来,朝廷就不是很认可你了!”

于夫罗心凉了,他经过吴池这一番折腾,也生不起怒火了,开始只想着宽恕!

他对着吴池不住磕头:“罪人于夫罗,恳请司空原谅!恳请朝廷原谅!我……”

吴池:“罪,是不可能饶恕的,正如同须卜骨都侯不可能得到朝廷认可。所以……”

于夫罗抬起头来,眼睛里却没了怒意,只有泪水:“司空,在下要做什么,才能让司空回心转意呢?”

吴池笑了。

他这么折腾对方,并非是因为自己心理扭曲喜欢玩弄人,而是他最近接受蔡邕卢植等人的熏陶,学会的政治技巧。

吴池开口说道:“我说了,你的罪,是消不了了……但是。”

于夫罗原本彻底沉下去的心,被这一个‘但是’,又捞了起来。他满脸期待地看着吴池,等着他的下文。

吴池:“羌渠单于的儿子里……就在这,这个营地里,不止你一个吧?”

“是啊……”于夫罗愣了愣,而后脸色瞬间露出惊喜的神色,他明白了!

他当即对随从下令:“快!快去把呼厨泉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