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1章终究她错了，错得离谱。

如果可以，他宁愿早早背负不孝之名，一刀划清他和程氏之间所有母子情，永生不相见。

这样的娘，他不敢要。

“程二好。”

铁大山无言地看着程氏，看进她充满期待的眼睛里，他以为，他会狠狠打程氏一个耳光，像小山一样，像仇人一样打她，会骂她一句毒妇，指责她错得有多离谱，把她骂得无脸，然而，他没有，惨笑过后，他只是平静地站在二步之外。

冷漠、疏离。

“求饶的话，你说过很多次，苦口婆心的话，我亦说过很多次。下过牢，你还学不会认错，辩是非，甚至变本加厉，你心里无非持着，你是娘，真犯错，我做儿子的，又能如何？以前你懦弱，不知护儿女；现在你心狠，狠到推自己的儿女去死。

你是铁石心肠吗？为何和青山十年母子情，和小妹七年的母女情，你就没有半分不舍和心痛？”

铁大山一字字去问，一声声去质问，眼里全是压抑不住的疯狂恨意和痛苦，亲娘？如此般的亲娘比恶狼还狠，狠上百倍。

他以为，他对她已经没有感情。

其实有，所有的感情化作恨，一点、一点将他吞噬，隐藏在冷漠的面容之下。

“罢了。”

随着一句轻轻的叹息，再次看进程氏的眼睛，眼里的疯狂已经退去，幽深的眸子里只有深沉的平静，不再起一丝波浪。

“以后，你和我兄妹已经没有以后。青山和小妹接二连三让你这个亲娘出卖，下毒，推他们去死，生恩，养恩该还清。他日，青山和小妹有幸活着归来，是他们自己把命给挣回来，他们不欠你。”

他来，是告诉程氏他的决定。

这个娘，他和小山给她一次又一次机会，她错完一次又一次，是因为纵容，青山和小妹才落入歹人手里，生死未知。

以后，路归路，桥归桥，真的再不相干。

“唔……”

程氏不敢相信看向铁大山，不停的摇着头，企求着铁大山不要不理她。

慌了，乱了。

这几天，她是痛苦，一鞭鞭抽下来，痛不欲生。可是铁大山和榜首郎交好的事实让她咬牙撑下来。

若水说的，大不了，她又像以前一样回到大牢里，好吃好住，独享单间，于她没有损失，为什么不一样？

她是铁大山的娘，她坚信他不会见死不救。

她真的清醒了。

以后她不会去争，去计较，只想守着自己的儿女安度一生。她后悔了，她改还不行吗？

她改，她什么都愿意改！

看着程氏哭得狼狈，鼻涕眼泪混在一起，他没有半点怜惜之情，有的是只是木然。

铁大山从自己的脖子间取下一枚用红绳穿戴的铜板，这是程氏在他小时给的，银能避邪，她没有银，只能将就把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铜板给儿子一枚。

小时戴在身上，即使现在有银子，买得起护身银坠，他仍旧戴着这枚铜板，代表着程氏对他的疼爱。

红绳带将近一年，一扯，很容易拉断，带着体温的铜板从红绳上挣脱出来，铁大山把铜板放进程氏腰封间。

铁大山从来没有摘下过，现在却把铜板还给程氏，从她手上拿的，一一还给她，从此，他和她，各不相欠。

然后，默默退后二步，转身离开。

“大山，娘错了，娘改好不好？你打我，骂我都好，别不要娘……”程氏不顾看守人的目光，扯着嗓子向铁大山背影求饶，保证，粗嗓子叫得凄厉。

铁大山耳边听到程氏如同往日般求情认错的话，次次如一，心早已麻木，深深吐口气息，对程氏死心的他，不再看程氏一眼，一步一步朝家里走去。

村口燃烧作照明的火光把铁大山的背影拉得老长、老长，孤清的背影一点点离开火光，背影始终立得直直的，每一步都走得无比坚定，很快背影渐渐淡去，和夜色融为一体，找不到一丝痕迹。

如同他对程氏那一点母子情，终究化为乌有。

疯狂过后，铁若水慢慢变得沉默。

她一一回想起过去的点滴，她知道铁大山说的是实话，所有的不甘在这一刻化为乌有，木木地看到铁大山和程氏的互动，听着程氏求饶声，轻扯着被打肿的嘴角，看着铁大山远去的背影又哭又笑，对过往的自己极悔极恨。

终究她错了，错得离谱。

曾经，铁大山在她心中是一道暖光，照亮她灰暗的人生，引导她一步步走向光明，是铁大山的提示，她才从铁家那个狼窝脱离出来，先后二次给她银子，有着大牛一家子的疼爱，有着二牛百般爱惜。

有银子，有人疼惜，为什么，她偏偏丢弃，妄想不属于她的大富贵？为什么要去恨大山哥他们？

几十两的银子，有些人，一辈子都赚不回来的银子，大山哥给素来无交情的她，毫无兄妹之情的她，为什么她还不满足？

为什么她还不会感恩？为什么她认不清自己的地位，要妄想和铁长念姐弟比？

其实，她和长念，很是不同，却有着很多相同。

长念的娘是官家闺女，她的娘只是做过良家妾的妓子；各自起点不同，父亲不同，她的父亲视她为野草；铁长念的父亲视铁长念为珠宝，唯一同的，只是身为铁三柱的孙女，出事后，各自都有人真心护着。

只是当初的她被富贵迷住眼，以为她能把富贵留住，能随着水心麽麽去燕都，做人上人，结果一步错，步步错，一无所有，名声尽败。

而长念，她姐弟一直依附六奶奶一家生活，穷或富，对六奶奶一家始终如初，还得到大山哥兄妹全力相护。

如果当初她没有被富贵迷眼，和大山哥交好，和二牛成亲，现在被二牛呵护，被大牛一家关心的人是她吧？

也能像陈二妮一样，和长念做亲戚吧？

可，她回不到最初。

太叔延又好像回到十三岁那一年，受伤后的情景。

他置身于灰暗无边的世界里，伸手不见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