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和少女，某种程度上被强迫地，无法踏出这间屋子半步，只能朝夕相对，相互慰藉以打发无聊的时光或者，某种隐隐的不安与恐惧。本来是有些暧昧的感觉，但女孩儿好像并不怎么在意，反而是男生有些抓心挠肝的，频频用余光扫过女孩的侧脸或背影，却又在即将被目光触碰时慌忙缩回来。

“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少女轻轻呼着气，小手在嘴边轻轻扇着，有些歉意地笑着，“咖喱块太辣了，和家里习惯用的不太一样呢。”

“很好吃啊——”佐天幸咽下一口饭，笑着说，“咖喱的魅力就是自己搭配的材料嘛，咖喱块的味道反而是次要。”

“咦~这种话我弟弟也说过哦~”佐天泪子微微诧异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稍显怀念的表情，正当佐天幸微微有些尴尬，觉得自己触及了佐天泪子对分别已久的家人的思念时，少女突然说了一句让他差点喷饭的话：

“要不做我弟弟吧~小幸~”

“咳咳咳——”忍得非常辛苦才没有难看地真的把嘴里的咖喱饭喷出来，代价就是几乎都堵在气管里了，加上本来就偏辣的咖喱酱……佐天幸剧烈地咳嗽起来，抓着喉咙一副快要不行了的样子，瞪大了眼睛看着佐天泪子，“你说……咳咳！……什么？”

“诶？难道你比我大吗？”佐天泪子注意的点反而在另一个方面，有些诧异地上下打量着佐天幸，然后微微摇头道，“不应该嘛……不管怎么说和小风也感觉都很像？”

（糟了！这种展开不可以啊！不可以是弟弟啊喂！哪里跑出来的设定会和弟弟感觉差不多啊！我明明就是比你大啊！）

佐天幸并没有聆听过上条只作的教导，自然也还没意识到幻想人格的特殊性，虽然说是初一的女孩，但在佐天泪子面前，大部分为其魅力所倾倒的男人……别说是高中生大学生什么的，哪怕是成年人也不见得有多“成熟”。

那就像是某种“恒定加一”的属性，只要你还是个有理数，我就永远比你大一，这种感觉。

“那个……我……”佐天幸想要解释一下，但很快又陷入另一个纠结，那就是如果自己真的承认了自己其实是个高中生……万一孟绘帝乡的计划成功了，自己能留在学园都市了，自己岂不是没办法和佐天一个班级甚至一个学校都做不到？虽然这件事还相当遥远，但……

还是选择装嫩吧，节操什么的对宅男来说不重要。

“我是……三月十号的生日……”

意思就是说我和你同年同月同日生！这下子没办法用年龄说什么了吧！

眨了眨眼睛，佐天泪子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说道：“所以说比我小整整一岁吗？”

“……”

（危机！大危机！怎么办！她是认真的吗？！她不是认真的吧？！）

佐天幸心里狂吼着，几乎忘记了自己今天到底要和佐天泪子说些什么，满脑子只是“绝不当弟弟”的奇怪念头……要不大一岁吧？反正只要保证在初中生的年龄就好了……但是这样就不能同班……不对！八字还没一撇好吧！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数啊！未知数！

未知数……

混乱的脑海忽然平息了，不知何时就已经站在那里注视着无数念头起起落落，就像早就站在班级后面的窗外盯着吵闹的孩子们的班主任一样……什么奇怪的比喻啊……好吧，但确实是这样，不管自己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其实最重要的是……

此去一别，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如果孟绘帝乡失败了，或者食言了的话……

其实食言的可能性并不高，佐天幸觉得这有些算是自己成为幻想的一份子的第一步吧……莫名其妙地会相信这个认识不到一个星期的少年，莫名其妙地以“他会帮我”为前提思考事情……哪里那么好的事情啊，现实中……但在这里的话，他就愿意相信了。

只是抛开孟绘帝乡的能力不谈，就佐天幸自己，实在想不到什么可以让自己留在学园都市的办法，不然他自己就努力去做了。单纯地接受能力开发绝对行不通，学园都市又不缺几个“志愿实验体”，何必冒着违反现世观光条例的风险去选择自己呢？除非自己掌握了某种无法轻易被他人夺走的，而学园都市又不想放弃的东西……能力、筹码、情报等等……但那些东西藏得太深了，自己一个观光客，无论如何都无法接触到……

或许他可以吧……

气氛不知何时冷却下来，当佐天幸回过神来的时候，佐天泪子正在安静地收拾碗筷，恰好瞥了他一眼，眼中的些许担忧瞬间隐藏起来，笑着说道：“饭还有哦，要再来点吗？”

“呃……我吃好了……我来帮你吧——！让你准备晚饭挺不好意思的，我自己……”佐天幸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在瀛洲国区，小学就会有家政课，哪怕是男生，如果一点饭都不会做的话其实会很奇怪。佐天泪子当然不会介意这个，也没有拒绝佐天幸的帮忙，“那就帮我刷锅吧，这里的锅又重又大的，摆弄起来还真费劲。”

厨房很大，因为这是一个至少给六到八人准备的安全屋，炊具都是比家用要大很多的样式，难怪佐天泪子这个家政小能手也会觉得棘手。佐天幸一会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会又想着自己跟佐天泪子说些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态……如果说，完全没有那种可能的话，是不是……还是放弃比较好？这样也不会打扰她的生活……说什么自己想要改变她的“命运”的话，实在太过自大了……

哗哗的流水声，碗碟碰撞的叮当声，抹布与瓷器摩擦的唧唧声，隔着一层安全铁栏的窗外已是夕阳西下，那个巨大的飞艇似乎在另一边的空中，这里看不到……快要到完全放学时间了吧？如果是平常的话，身边这个少女一定会有很多关系很好的同学，在校园里笑闹着，参加不同的活动和社团，聊起不同的时尚与趣闻……那是自己这种人完全无法融入的学生生活。或者是和初春饰利，以后还会有御坂美琴和白井黑子她们，在街道上闲逛，或者去商场购物，在咖啡厅里消遣……

那是如此和谐和自然的画面与想象，哪怕是自己这种可以在家宅一周的死宅都想得出来的丰富与美好，不管是不是别人安排好的，那模样就已经是她所应当生活着的世界的模样，而我……又算什么呢？狂妄的穿越者？尴尬的介入者？中二的同人小说作者？或者仅仅是走马看花的读者？

我凭什么介入这完整的画卷中，非要成为那团碍眼的污渍呢？

“……这样是洗不掉锅底的污渍的哦~”

“诶？”佐天幸猛地回过神儿来，却见佐天泪子已经把碗筷什么的都洗完了，自己却还抱着一口大锅机械地刷啊刷的……其实就是拿着抹布漫无目的地在锅底乱画罢了……被人家发现干活不专心，尤其还是自己提出来的帮忙，佐天幸顿时尴尬得要死。

“刷锅水里的洗涤剂浓度不够的话，就直接抹在锅刷上好了，像这样——”佐天泪子并没有注意佐天幸脸上的难堪，很自然地拿过他手里的锅刷，在旁边的洗涤剂上涂抹均匀了，然后忽然抬起头看着他，好笑地说道，“想什么呢？帮我把锅里的水倒掉，接点儿新的。”

“噢噢——”佐天幸有些笨拙地抬起锅倒掉里面的污水，又接了新的水，然后佐天泪子就很自然地挤到他旁边，在佐天幸想要让开这个位置的时候顺便补了一句，“帮我按住锅，别让它乱晃。”

于是佐天幸就只能紧紧挨着她，两只手努力固定着那口大锅，然后佐天泪子就挽起袖子，鼻间发出宣告胜利一般“哼哼”的得意声音，手里的锅刷化作一团旋风一般在锅底肃清着那些顽固的污渍……

这场生动的家政现场教学精品课程，让佐天幸对刷锅这项神圣的事业有了全新的认知……个鬼啦！注意力根本完全都没有放在刷锅上好吗！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女孩子只有零点一公分的距离！而且还是于完美无瑕的幻想中降临于世的佐天泪子身边……没有当场幸福地晕过去已经是极为镇定的表现了！当然……这和他已经跟佐天泪子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两三天的缘故有关……

但是无论如何，这样的旖旎，这样的暧昧，这样的……能嗅到她耳畔的发香，能瞥见她精致的锁骨绘出曼妙的曲线，在领口模糊的阴影下微微隆起的……这样的天堂啊！找到了……那就是理由！那就是所谓的，会冲动的理由！不管是因为生理的冲动也好，心理的冲动也好，源自灵魂的冲动也好！这样的天堂，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绝不会抛弃！那是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定要抓住的宝物！

“看！污渍已经洗掉了吧？”少女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额角渗出一丝细密的汗珠，得意地笑了一声，一抬头，却忽然对上了佐天幸近在咫尺的眼眸。

是啊……在那般完美的画卷上……怎么会有污渍呢……我也是……

幻想的一份子啊！

突然发现自己的书看不到了……果然是因为卷更的缘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