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绘帝乡并没有真的指望佐天幸能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他没有轻视同龄人的意思，但生活的环境确实不同，思维的习惯也不同，这只是阅历问题而已。他来找佐天幸，主要的目的是要说服他配合——虽然也有极小的概率他不愿意配合，但无所谓。

帮助佐天幸是孟绘帝乡自己的选择，与佐天幸本人的意愿无关，他的配合与否只是一个重要条件，就算没有这个条件，如果孟绘帝乡愿意，也会用别的办法来强迫他或者欺骗他配合。总之，这并不是某种施舍，而是某种交易。

某种程度上，这是孟绘帝乡与上条只作最为相像的地方。不同的是，上条只作的确会为了自己的目的而欺骗或者强迫别人，而孟绘帝乡，却真的会听取别人的愿望与意见。

这大概就是代沟？上条只作毕竟快四十岁了。

“叮咚——”

“诶？谁啊？”佐天泪子的声音从有些遥远的地方传来，然后是拖鞋踢踢踏踏的声音，直到门栓打开，孟绘帝乡稍微后退了一步，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抱歉打扰了，我是上次的……跟御坂同学她们一起来的……你还记得我吧？”

“啊……是……呃……华夏的……留学生是吧？”佐天泪子稍微有些尴尬，虽然对孟绘帝乡的名字有印象，但毕竟是中文名字，并不符合日常的名字记忆习惯，发音什么的很容易和日语的其他汉字混淆，以至于佐天泪子也不知道自己记忆里的发音对不对……万一叫错了岂不是更尴尬？还不如就直接说“留学生”好了……

“在下孟绘帝乡，这次专程来看望佐天幸同学和佐天泪子同学，二位的伤势没问题了吧？”孟绘帝乡稍微提了提手中的慰问品，又很自然地把自己的名字用假名读了一遍，佐天泪子这才意识到还把人家堵在门外呢，立刻打开门让开身子歉意地笑道，“失礼了，请进吧，佐天幸同学还在内室休息呢。我已经完全没问题了，佐天幸同学的话，动作幅度还是不能太大，不过正常行动也没有问题了。”

“那就好……佐天同学在做饭吗？”孟绘帝乡不自觉地嗅了嗅空气中飘散的点点香味，下意识地问道。

“没……没有啦！就是……稍微煮些咖喱……”不知道为什么，佐天泪子忽然有些语无伦次地摆了摆手，不清不楚地否认了一番。孟绘帝乡奇怪地看着她，某种直觉令他下意识地问出了很有杀伤力的问题：

“是给佐天同学做的吗？”

“！！！就——总是要吃饭的！不然……啊啊啊啊咖喱要煮糊了你自己随便坐吧！”

看着逃也似钻进厨房的佐天泪子，孟绘帝乡愣了一下……这种反应怎么那么熟悉呢？不应该是御坂美琴会经常露出的那种被人揭穿某种傲娇模样的……我是认错人了？还是记错人设了？还是说……嗯？到底怎么搞的？

差点忘记了自己来干什么的，孟绘帝乡只是一边发愣一边下意识地走进了佐天幸的房间，然后就看到一个痴呆的少年半躺在床上傻笑着……果然，自己是在做梦吧？梦里的人都变得奇奇怪怪的……像御坂美琴一样的佐天泪子……还有变成傻子的佐天幸……以及不知道自己到底来干嘛的孟绘帝乡……

个鬼啦！

猛地摇了摇头，额前的刘海神经质似的抖了抖，孟绘帝乡终于找回了自己。

“咳咳——”

没反应，叹了口气，他面无表情地走到佐天幸窗前，伸出手，两根手指放在鼻翼两侧，然后……捏……

“……呜呜……噗——！你干嘛！”

“哈——沉浸在虚无幻想中的少年终于回来了哟，认清现实了吗？”孟绘帝乡故作冷笑地看着他。佐天幸微微愣了一会，才意识到孟绘帝乡的存在以及他的身份，然后，又花了三四秒的时间，联想到了他出现在这里的可能的理由。

“你……有什么事吗……”不知道为什么，佐天幸觉得嗓子有些干，有可能是刚才发呆了不知多久的缘故，也有可能是来自于对孟绘帝乡的来意的不安。

“准备好了吗？”看着他紧张的模样，孟绘帝乡倒是有些好笑。

“准备……什么？”

“为她去死？”孟绘帝乡歪了歪头，很神经质地开了个略微过分的玩笑，他瞥了门外一眼，咖喱的香味具有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穿透性，哪怕是在卧室都能闻到一丢丢。

“咕嘟——”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佐天幸张了张嘴，不知道是问不出来还是干脆不知道自己要问什么……

“哈哈哈——好了不逗你了，伤好的差不多了吧？”孟绘帝乡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搬过椅子坐到了佐天幸床边，“虽然不至于去死，但要留在学园都市，不付出些代价是不可能的……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

“呵……我有的选吗？”佐天幸微微松了口气，随即又苦笑起来，伸手从枕头下面拿出一张通知单递给孟绘帝乡。

“传票？这么快就送过来了啊……我以为会让那些不良来直接把你带走呢……”

“不良？这跟不良有什么关系？”

“没，当我没说……总之，那个丘原燎多，我已经找到他的踪迹了，相信官方找到他也只是时间问题。一旦他伏法，你就得上法庭了，前提是你得活着并且意识清醒——”孟绘帝乡只是稍微瞥了一眼就把传票还给了佐天幸，然后竖起一根食指，“所以，如果他在被捕之前袭击了你们，而你为了保护可爱的佐天泪子小姐陷入了重伤昏迷的状态，法院就不得不再次等你伤势好转以后再作打算——”

“但这只是……”

“只是缓兵之计！”孟绘帝乡打断了他的话，又竖起了第二根中指，“所以，在你重伤昏迷期间，我会找到让你成为幻想的一份子的办法。不过这个办法我目前没办法给你确定的方案，所以你的昏迷状态必须是持续且可控的，我想让你什么时候醒来就什么时候醒来——或者，如果你不信任我的话，让佐天泪子来办这件事也可以。”

“佐天泪子？她能怎么做？”佐天幸语调稍稍提高了一点，又忽然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房门处，语调又不由自主地降下来。

“办法多了去了，这里可是学园都市，人为地让你陷入昏迷然后把唤醒你的钥匙交给佐天泪子，她却完全不知情，只有在特定的某个时间做出某件她一定会做的事情才能唤醒你——这种设计本身并不难。难点在于你的配合——”孟绘帝乡深吸了一口气，“如何配合我的计划重伤昏迷，如何设定佐天泪子唤醒你的方式，如何让你成为幻想的一份子……这些事……”

“都不是我能控制的对吧？”佐天幸苦笑一声，无奈地接口道。

“……没错……哪怕是帮你这件事本身，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你可以拒绝，大不了我帮你逃出学园都市，那也不是什么难事……最多终身禁入学园都市而已。反之，如果你接受了，这一切的一切只能听从我的安排，我的随机应变，依靠我的能力我的智慧，赌那一丝让你留在学园都市的希望。”

孟绘帝乡顿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句挺嚣张的话，“你该庆幸……选择权在你。”

佐天幸没有在意这句话的狂妄，事实上他隐约能听出一些端倪……这个家伙，恐怕有着和自己类似的经历吧，只不过当时的他，别无选择而已……

冲动这个东西，真的是有时效性的，佐天幸不得不承认。就像恋爱一样，那种热烈的不顾一切的，如同火焰燃烧一般的炽热之心，不可能长久的存在下去。或许是一秒，一分钟，一天，一个月，一年……但人的心是不可能永无止境地燃烧下去的。这并不是否认爱情的永久，毕竟爱情本身也不完全是由冲动组成的……但冲动可以让人拥有勇气，人们都渴望一直拥有勇气，却没办法一直冲动。

所以他说：“让我考虑一下吧……最晚什么时候给你答复？”他需要寻找一个冲动的借口。

“随时都可以……越快越好，不要超过三天。”孟绘帝乡顿了一下，语气有些飘忽，“其实你说的很好……”

“？”

“虽然冲动本身是短暂的……但是在放弃之前永不放弃，在冲动之后永远冲动……”孟绘帝乡的话有些语无伦次，“……挺好的……”

孟绘帝乡来的突兀去的也突兀，除了留下一个艰难的选择和一段没头没脑的感叹以外别无痕迹。佐天泪子煮好咖喱的时候，还犹豫了半天是不是邀请他一起留下来吃个便饭？直到佐天幸的呼唤传来，她走进他的卧室才意识到，那个孟绘帝乡已经离开了，连招呼都没打，自己也没听到任何大门的动静。

“佐天君之前就认识他吗？”佐天泪子忽然这么问道。

“啊？”佐天幸微微愣了一下，他正在想着别的事，想着……怎么和佐天泪子说的一些别的事情……所以这个猝不及防的问题，让他脑中的思绪稍微混乱了一下，不由自主地说道：“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