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混蛋！”

办公室的门紧锁着，吸音百叶窗也完全合上，所以上条正余的怒吼以及茶杯碎裂的声音丝毫没有传到办公室外面去。

办公桌后面，黑框眼镜和规矩的中分短发，掩盖了面部清秀帅气的……其实已经年近四十的男人，平静地看着上条正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大发雷霆，淡淡地说道：“你没有证据。”

“军人不需要证据。”上条正余想都没想地反驳道：“这要是在战场上，等你找见证据的时候，成千上万人的性命就已经没了！说的难听一些，上条只作要藏起什么证据，我找得到？还是你上条康定找得到？”

被称作上条康定的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语调稍稍提高了一些：“你的意思……是在怀疑食蜂操祈那个女孩儿吗？”

“这还用怀疑吗？你一个学社会学心理学的，应该比我更清楚吧？没有见血的威慑屁都不是，就像刚才，我让姓蓝的……我让木山青启动‘源代码’调查食蜂操祈的行动记录，他还不是要问上条只作的意见！”

“呵，你那种提法……”上条康定回想起刚才会议上上条正余的模样，失笑一声，摇了摇头，“在这一方面，你确实比不上上条只作。”

“用不着你提醒我！”上条正余一甩袖子，再次拿起一个茶杯去接水，然后一口气灌进肚子里，抬了抬手，终究没摔了。

“所以，你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闹，如你所说，我也没办法帮你找到上条只作操控这一切的证据。”上条康定把双肘搭在办公桌上，下巴放在交叉的手背上说道：“就算这一次具现化危机，是上条只作自导自演为了争夺权力的戏码……那恰好证明了他的外强中干，具现化根本不需要‘命运’的维持，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

“但他的目的是什么？”上条正余忽然走近办公桌，俯身逼视着桌子后面的上条康定，“你我虽然见解不同，但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为东联人民的利益而斗争，这是学园都市建立的初衷。不管是你我还是那个木山青，哪怕有一些私利在内，但绝不会做对东联不利的事情，对吧！”

上条康定点了点头，看他想说什么。

“但是上条只作呢？！”上条正余忽然提高了声调，“他的目的是什么！我知道吗，你知道吗，木山青知道吗！没人看得穿他到底想干什么！他不是军人，也不是政客，甚至连科学家都未必算得上！他到底想干什么，他的私利又是什么！我们谁都无法保证……他不会毁了这座学园都市！”

“上条只作……”上条康定缓缓开口道，“的确是个捉摸不透的人。但你说的这个根本用不着你操心，就算整个东联都要放弃学园都市……只作也绝不可能放弃它。”

“但东联想要的就是上条只作想要的吗！？”上条正余越发激动起来，“如果……他叛国呢？”

“喀——”

上条康定，托着下巴的双手，指关节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响。他撤去双手，向后靠在椅背上，直视着上条正余，沉声道：“正余，这话可不能乱说。”

上条正余张了张嘴，身上的气势终于回落了一些：“这只是极端的情况……但不是不可能，要说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还有些牵强，但上条只作可是……”

“正余！”上条康定低喝一声，瞬间打断了上条正余下面的话。

“……总之，你明白我的态度了吧。”上条正余深深地看了上条康定一眼，“这不是说笑，也不是我气极一时的胡话……你好好想想。”

当办公室的门再次咔哒一声锁上时，上条康定靠在椅背上，双眼直视着门的方向，却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在眼中。沉默了良久，他终于抬手在键盘上按了几下，然后轻声说道：“拟一份申请，甲级绝密，我要申请命运答录机的使用权限。”

且不提旅游局十四楼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在八楼的外事处，上条只作正带着孟绘帝乡办入职手续。虽然……以他的身份，其实只要站在那里等着就好了。孟绘帝乡是第一次来旅游局，对于这种电影里一样的秘密政府机构与公开民政机构混在同一栋大楼里的设定，他也有些无力吐槽。不过，更无力吐槽的事情不是这个……

“为什么我一定要成为正式职员啊。”孟绘帝乡叹了口气，“而且……该不会只有我一个是正式的吧？”

“嘘——”上条只作目不斜视，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幻想特攻队……是我秘密组建的部门，虽然可以享受一部分无需报备的财政资源，但就算在这里也不能随意公开。至于你……”上条只作顿了一下，“因为我需要一个既属于幻想特攻队，又能在明面上与幻想人格调试部门的部长，也就是我，产生交集的人选。”

“那为什么是我呢？”孟绘帝乡有些疑惑，“从风险角度出发……如果御坂美琴对这些事有所察觉，应该不是你所希望的事情吧？”

“那就看你的能耐咯~”上条只作很不负责任地说道。

“喂！那么轻松的语气闹哪样啊！”

“好吧，简单地说……”上条只作叹了口气，“你可以被信任。”

“这么廉价吗？”

“不是廉价，而是性格与观念使然。”上条只作弹了弹风衣衣襟上的灰尘，“同样是被胁迫做交换，但你并不会因此而恨我排斥我，放在其他人那里就不一定了。这不是由才能决定的事情，而是由性格决定的。在这件事上，我对信任的要求度高于对才能的，所以，尽管在才能上，你不算是作为正式职员的最佳人选，但在信任上是。”

“……”孟绘帝乡沉默了一下，然后吐槽道，“为什么这种信任让我毫无荣耀感可言。”

“因为谁都不愿意被人轻易看穿本质。”上条只作瞥了他一眼，“当然，那本来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食蜂操祈也做不到……那种意义上的本质……啊，手续齐了。”他看了一眼手边的pda，“正好，你的能力开发项目也转移到这里的研究设施里了，我带你去认认路，顺便继续……”

“今天就来啊——”孟绘帝乡似乎是哀嚎了一声，“唉，好吧好吧，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学园都市第一学区，旅游资源管理局，地下设施部分，极限效率能力开发实验中心。

“我说……你凭什么认为我不会恨你。”孟绘帝乡，此时被束缚在某个实验舱内——就像是当时束缚御坂美琴用的那种超导体舱的规格，只不过不是超导体材料的——有些无聊地和上条只作聊起来。

“如果你是问人格分析所需的情报来源，那个暂且还不能告诉你。只是分析结果的话……只要是交易，对你来说就不存在什么好坏情感的吧？与人相处是一回事，做等价交换又是另一回事，这是某种契约精神，不管是敌人还是陌生人甚至爱人，对你来说都是如此吧。”

“切……名不虚传啊，部长大人。”

“过奖。”上条只作在操控台上调整了几下参数，然后看着机械臂把注射针头精准地刺入了孟绘帝乡的静脉系统，“不过，有时候你不觉得……自己想太多吗？”

“想太多？”孟绘帝乡嗤笑一声，“我是不知道同龄人都在想些什么，我的话……不这么做可能活不下去啊。”

“啧，我说的不是那种东西，那种思考与学习物理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我说的是你的心态，你大概可以理解成……远见？”

“那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吗？”

“不，跟好坏没有关系。你不觉得遗憾吗？”

“遗憾？”孟绘帝乡忽然龇牙咧嘴了一下，但他没有喊疼，这种程度的疼痛在实验中是无法避免的，所以他没办法继续问下去。

“遗憾……就是说，把本来该在四十岁的时候才担心的事情，放到二十岁的时候就开始担心了。”上条只作头也不抬地观察着操作台上的数据，其实这玩意儿他看不懂，跟他也没什么关系，这个阶段的实验都是由人工智能完成的，没什么需要科学家参与的复杂步骤，所以两人都显得很轻松。

“你说那种事情……”孟绘帝乡稍微动弹了一下身体，但束缚带给他的空间很小，“那种事情……总要有人想的吧？说实话，御坂美琴她们……毕竟只是初中生而已。”

“别小看她们。”上条只作说道，“你以为她们真的不懂吗？幻想人格，我比你了解得多……不要用人类的寿命去看待她们。记忆与阅历，都是可以伪造的，心性与智慧，同样可以。但是总有那么一种东西不能伪造，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东西，但你能很确认地看出来，一个人身上到底有没有那种东西。”

“孟绘帝乡，假如你失去了那种东西的话，你就失去了继续待在幻想身边的资格了。我这么说……你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