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姑姑和舅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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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

只听纱罗妲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待发现自己犯了极为致命的错误后！小姑娘忙捂住了她小小的樱唇，又慌乱地垂下了小脑瓜。

还好，娴亚和蝎这对母子因为绿罗的乍然出现，而尚未听清楚方才纱罗妲对绿罗更为惊人的称呼。只见二人双双将来自各自清澈绾色桃花眼中的惊诧眼神，若羽毛般小心地落在了正向他们三人款款走来、且面含某种幽深笑意的绿罗的身上。同时，娴亚还惊讶地发现，刚才和绿罗一同前往吉原店的丈夫并未归来。

“娴亚夫人真是‘教子有方’啊。”绿罗淡淡地说完了这句看似令人“费解”的言语后，就直接走到了一直面呈惊异之色的纱罗妲的旁边。她像是名正言顺的“监护人”一样，把纱罗妲从娴亚的身边毫不犹豫地拉走，转而自信满满地揽在了她自己的身旁。

接着，她优雅地蹲下了身子，开始为仍有些面色潮红的纱罗妲，重新整理小姑娘身上的那件由绿罗自己亲手制成、且刚才早已被娴亚整理整齐的青绿色和服。看她那一副聚精会神、一丝不苟的专注样子，似是不愿让除了她自己以外的人的丝毫气息，能肆意地残留在纱罗妲的身上……

良久，等纱罗妲的那件本就源自绿罗的青绿色和服上，已然完全浸染着来自绿罗自己的那种独有的淡雅茉莉花香的迷人气息后；这个同样身着与纱罗妲相近之色的青衣丽人，才似是因“大功告成”而慢慢站起，并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然后，她用雪白的素手爱怜地轻抚着小女孩那张粉白.精致、却于此刻写满了不安和惊慌的俏美蓉面，又斜眼轻轻地瞥了下她们“母女”身旁的那对早已不知所措的母子……

忽然，她嫣唇轻启，扬起了一个似是冷淡的弧度，同时淡笑道：“每个母亲，都常花不少时间来教导女儿要学会保护自己，防止受到来自男性的各种侵害。可很少有母亲，会花时间教育自己的儿子要懂得尊重别人家的女儿。哼，难得你还能意识到令郎方才行为的不妥之处嘛。”

很显然，这句在表面上看起来尚且“云淡风轻”的言语，根本就听不出任何真实的恭维，反倒……反倒更像是一种极为灵巧的变相嘲讽吧，且“骂人”不带脏字。即便蝎和纱罗妲还不是很能理解绿罗的真实意思，但身为大人的娴亚已然明白了绿罗对自己乃至儿子蝎的隐晦批判！

为此，她只好干笑了一下，可其清美的玉颜还是忍不住再次因羞耻和愧怍而逐渐发烫。同时，伊人低声嗫嚅道：“那个……他们还是小孩子，所以并不太懂得咱们大人的顾虑嘛。我……我以后好好教育小蝎的，请你放心。”

然而话音刚落，娴亚就开始忍不住反问她自己：为何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把纱罗妲当作是这位绿罗姬尊的“所有物”呢？

尽管她真的知道这二者的确是真正意义上的姑侄关系！但在名义上，纱罗妲依然是门佐海老藏“收养”的外孙女，也是绿罗对外“认的”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侄女”；且那孩子的抚养权仍归海老藏所有，那自己又为何这般畏惧那个算是“外人”的绿罗啊？

……

“哼，那就好，反正我是必然不会同意我家纱罗妲和令郎在一起的！”绿罗灵灵一笑，又瞄了眼双双脸色骤变的两个孩子。只见她将似是“戏谑”的目光落在了最为惊愕的门佐蝎的小白脸上，还幽然道：“所以，小蝎，阿姨刚才都已经很明确地说过了，我家纱罗妲也不是那么好娶到的哦。”

“我——”

正当蝎有些急躁地想要说些什么时，绿罗却立马变了脸色，还冷冷地打断道：“好了好了，你这个幼稚的小鬼真的懂什么是喜欢吗？等你能向我证明你‘懂’的时候，我再考虑你们……你的事情！”

的确，绿罗是一个光在气势上就能彻底压倒人的强大存在。即使面对一直都很调皮捣蛋的门佐蝎，可伊人也能单凭一个冰冷决绝的青色眼神就将其牢牢地镇住，让那个小男孩霎时间就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了。

为此，本就错愕多时的纱罗妲和愈发难堪的娴亚见现在的情况越来越尴尬，就纷纷绞尽脑汁想尽快转移话题，但不料还是人家绿罗平淡地进入了正题。只见她目光慵懒地看向了正手足无措的娴亚，殷红的唇角上隐隐地衔着一模浑浊的笑容，轻声说道：“对了，刚才在吉原店，的确发生了你所说的剜心命案……”

就当两个孩子也听到了这般可怕的言语，皆忍不住面露惧色时，绿罗却即可就走近了娴亚的身旁，低声轻灵地说道：“死者是……村下完井。”只听她素来冷丽淡漠的声音于这个格外残忍血腥的时刻，竟携着显而易见的愉悦和欣慰。

像是电光石火般，绿罗又迅速离开了娴亚，并保持着刚才的距离，神情平和、声音淡然道：“啊啦，说来也挺巧的，当我和风岚大人刚赶到时，拙夫……也同时到场了。”

忽地，绿罗不禁蹙起了其细长的黛眉，于剪水秋眸中绘出了一种似是厌烦的薄薄迷烟，待烟消雾散后，伊人才敛神淡声道：“因此，他们两个都不允许我一个女人擅自进入案发现场。等他们初步勘察完毕，从现场出来后，才告知了我些许相关的细节……随后，他们就神色匆匆地派人封锁现场，并一同向三代目汇报去了。”

“什么意思？难道爸爸今晚又要加班了吗？”蝎虽然很好奇绿罗方才和自己母亲到底说了些什么，但他更在意自己的父亲在今夜是否能按时回家。

“唉，这个嘛，阿姨也说不准哦。反正在最近这一段时间里，无论是你爸爸还是罗砂的……爸爸，甚至是很多砂隐的高官们，的确是有的忙喽。”绿罗惋惜地摇摇头，又瞬目冷淡地叹息道：“哼，谁让伊赫家族在近期非要筹备什么‘稻荷神’的祭祀呢？且他们的前一代大名和大批私人武装才刚来到砂隐不久，就发生了不少平民被剜心的惨案呢。”

蝎显然很不明白绿罗那一番愈发奇怪的言语，便歪着头疑问道：“哈？那个什么……‘稻荷神’，为何又会与‘剜心’有关呢？”

“小蝎！！！大人的事情就不要再乱问了！！！”突然，娴亚激动地厉声制止道。只见伊人明澈的眼神中已然被震惊和惊悚填满，恍若骤失了光芒的暗灯般，全然流失了往常的明眸善睐，唯有空荡茫然……

纱罗妲悄悄地看了眼身旁仍旧神情淡漠，甚至像是在“看戏”的绿罗，又望了望情绪分外失控的娴亚。然后，她轻轻地搓了搓白嫩的小手，对再次受到严重惊吓的蝎，郑重说道：“蝎，别再惹你妈妈生气了。”

门佐蝎甚少见到这般令自己感到恐惧的母亲，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弱弱地颔首答应道：“好……”

“你也别动气，就像你说的：‘他们还是小孩子’嘛。”绿罗边说边靠近有些轻微颤抖的娴亚的身旁，忽地冲着伊人的耳畔再次幸灾乐祸地低声幽幽道：“这下子，伊赫——可彻底‘臭’了哦。”

“告辞了。”娴亚猛地睁大了毫无神采的美目，随后一把拉着儿子蝎的小手，快速转身离去，甚至把纱罗妲都遗忘了。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本就与绿罗容貌高度相似的纱罗妲，才是绿罗真正的女儿吧。

“妈妈！”

“且慢。”

当蝎和绿罗同时用不同的声调、语气说出了两个同样截然不同的字眼后，娴亚这才停下了意欲……意欲逃离的步伐，微微侧身，惶惶然地看向了正牵着纱罗妲的小手，向他们母子慢条斯理地走来的绿罗和纱罗妲……

“娴亚夫人，你忘了我家纱罗妲啦。”绿罗牵着纱罗妲走到了娴亚和蝎的身旁，微笑着调侃道：“若让我这个‘姑姑’把她送回去，倒也可以。但是，我就怕令堂和她的外公，又要‘没事找事’地‘闹腾’了哦。”

意识到自己居然犯下了天大错误的娴亚红着脸，也不知是在向谁道歉一样，仅自顾自地垂目低声道：“抱歉……”

绿罗似乎默认了被道歉者就是纱罗妲，便冲着面色略显复杂的小女孩，轻微俯身，温声道：“纱罗妲，能原谅你舅母吗？”

“哈哈……姑姑说笑了，我才没有生舅母的气呢。”纱罗妲仅轻然地笑了笑，然后冲着面色略微苍白的娴亚，甜甜地和言道：“娴亚舅母，我们走吧。”

未等娴亚答话时，反应迅捷的绿罗就把用自己的素手握住多时的纱罗妲的小手，有些依依不舍地交到了娴亚依旧呆滞地垂在一旁的酥手中。当三者光滑细腻的手部肌肤在互相触碰的一瞬间，娴亚先是犹豫了一下，才缓慢地反手握住了纱罗妲那在骨子里就沾染着绿罗的幽雅体香、且比绿罗更加温热些的小手，又含笑道：“嗯，舅母带你回家啦。”

……

“呵，北山娴亚，还真不愧是‘赤砂风岚’的女人。从一开始就以买食物为由而仓皇逃离，乃至刚才惊慌到忘了我的纱罗妲的一系列愚蠢行为……皆充分证明她也无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没用‘逃兵’嘛。”

待那三人离去了很远很远后，依然停留在原地的绿罗烟视着娴亚那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孩子的纤丽却略显苍茫的倩影，用不屑的声音寒冷地轻喃道。

“算了，虽然这个感情至上、连自己父亲惨死都能不管不顾的女人确实很没用，但她暂且还不需要我花心思去专门对付。”绿罗边说边轻微侧目，将其青眸中毫无温度的视线幽然地飘向了她身后不远处的那个方才被纱罗妲确信出现过某个人的街道拐角处。

紧接着，她倏然眯眼冷笑道：“不过嘛，有用的人，自然该清醒着，即便她身上……流淌着砂瀑一族的罪恶血脉。”

顺着绿罗不善且诡异的眸光，原本空荡荡的那里，竟于此时正模模糊糊地投射出一抹若隐若现的娇小阴影。而后，绿罗一步一步地向那个疑似有影子的街道拐角处缓缓迈去，同时声音幽冷道：“是吧，誓死要保护妹妹的……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