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失去灵性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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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那一处隐隐地投射于角落地面上的小小身影，像是被惊醒的寒鸦般倏然轻微一颤，并伴随着一阵略微空灵苍茫的清幽“鬼音”：“保护……妹妹……”

“说得很好……蕊子。”绿罗欣慰地笑了笑，冲着那处若孤叶般沧渺虚幻的小小影子，纤白的素手轻然一挥，青色的和服衣袖舞动着一曲幽婉的灵歌，如吟唱般温和道：“放心，出来吧，你没被除了你妹妹以外的人发现哦。”

“是……”那个声音的主人轻声回应，同时缓缓而出至绿罗的面前。洁白的素衣长袍长长地迤逦在暗黄色的沙地上，在掀起一阵微乎其微的“扬尘”后，也仅无奈地沾染了满地终将挥之不去的滚滚尘埃。

“蕊子，现在的你可真好看呀，特别是穿上这身我专门为你缝制的白衣长袍时的样子。”绿罗像是品鉴珠宝般，小心地轻抚着女孩被梳成“公主头”的略显暗淡的金黄色秀发、她细长的脖颈前佩戴的一串金光闪闪的蝴蝶流苏、她娇小的身体上萦绕的一层若被淡雅月华浸染过的雪白霓裳……

她没再佩戴那对金色的圆形耳环。同样，估计没几个人能确切地发现，小女孩洁白的衣服上还绣着同色的雪白依兰罗，白得几不可见、唯美灵动，只有精美地结合着玉碟梅和曼珠沙华的花瓣外形若隐若现，线条颇为分明。

但在此期间，面容平和、甚至还有些“慈爱”的绿罗从未主动轻触过女孩那张被空白与茫然的表情雕饰过的姣好面颊，也未曾直视着她若澄澈的紫水晶般、却于无声处哑火了生命希望的莹莹美目。

当绿罗将白得近乎有些毫无血色的葱玉纤指，慢条斯理地滑落至女孩看似毫无异常的头顶处时。突然，绿罗那张分毫不逊于妍丽繁花的绝美面容，霎时间就扭曲成一个狰狞可怖若厉鬼般狠厉的面具，就连其原本称得上是“唇红齿白”的血红嫣唇与莹洁贝齿也同时律动，还从深不见底的幽香檀口中，骤然吐出了一句不亚于阴风般的寒冷言语：“哼，果然……你的头盖骨又被人打开过了！是……他吧？”

可这种类似提问的言语终究是无用功，因为女孩俨然早已失去了反应能力，更像是精美的傀儡般听话地立在原地，任凭绿罗随意摆布，没有一丝一毫的脾气……不，应当是有灵性的生命最起码该具有的生理反应。

不过，绿罗也并未真的期盼现今的蕊子能与她正常交流，更毫不在意蕊子现在近乎毫无尊严与人格的惨状。只见伊人像是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微微垂首，蹲下身子，眸含欣悦的莹光，似是自顾自地哽咽道：“哈哈哈，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我就知道……他是不会离开我的……”

“保护……妹妹……”忽地，蕊子像是念咒般轻喃道。她如今还是像麻木的木偶一样，连其目光的焦距轨道也全然被规定为中规中矩的平视。

就在方才，她木然地平视着保持傲然站立姿势的绿罗，因而也只能将涣散的眸光卑微地落于伊人身着的青色衣衫上；而在此时，她平视着已然因心底的某种柔软而难得弯下柳腰的绿罗，从而得以将迷离的眸光渐渐地落于伊人被酒红色的微卷发丝覆盖着的……头顶。

事实上，绿罗丝毫不给蕊子任何觊觎她自己头顶的机会。只见前者倏地抬起了头，白净玉颜上的那种本就不该属于她的哀戚和软弱早已烟消云散。她，笑靥如花，堪比熠熠生辉的春朝霞光，目光定定地注视着视线略微有些混沌的蕊子，用罕有的喜悦语气，幽声道：“没错，这——就是你的毕生使命，好孩子！”

待绿罗话音刚落后，蕊子就像是溘然“开了窍”一样，从其娇小的莹唇中又像是念咒般脱口而出一句：“杀了……他……”

“不，不光是‘他’，还有‘他们’！”绿罗不知在什么时候就把纤指转移到了蕊子苍白冰凉的玉肤上，青眸中激荡着狠绝的杀意，嘴上却依旧淡淡地轻笑道：“杀了所有要迫害你妹妹的人！用你独有的能力，懂吗？”

蕊子终于动了动其迟滞多时的紫色眼珠子，慢慢地看向了唇衔浑浊笑容的绿罗，忽而寒声开口道：“杀了他们。”

“这就对了！”绿罗心满意足地颔首笑道，用双手轻按住蕊子不盈一握的肩头，冲着拐角处瞬眸淡笑道：“夜叉丸，今后……蕊子就交给你了。”

“是。”一个小小的温润声音随着一阵平缓的步调声同时轻漫地出现，最终柳暗花明。只见那个留着茶色短发、身着紫色衣衫的清秀男孩出现在绿罗和蕊子的面前。他轻皱的眉头上密织着一层稀微的愁雾，赭石色的双眸中正强烈地倾泻着某种似是不情愿的情绪，但终究在表面上展露出一种欲言又止的踌躇。

绿罗从一开始就灵敏地捕获到了男孩那显而易见、欲盖弥彰的犹豫，她不禁微眯青眸，同时从如刀刃般细长的眼缝中迸射出了一道削铁如泥的凌厉寒光，可其冷丽如故的声音却仍旧听不出什么分明的情绪：“夜叉丸，你有话就直说吧，吞吞吐吐的可一点儿都不像个男人哦。”

“姬尊，听加瑠罗姐姐说，现在她也不再操控金泰米素了……”夜叉丸边说边担忧地看了眼身为米**儿的蕊子，奈何后者依旧毫无回应。于是夜叉丸暗自苦笑了一下，敛神后继续说道：“那么，米素……她到底……”

“人家蕊子还不是孤儿，听明白了吗？”绿罗立马冷声回答道，她果断的语气已经不由分说地终结了夜叉丸接下来本将继续的相关话题。

“是，我明白了。”夜叉丸立刻颔首说道。自打他记事起，他就频频与这位宛如养母般的女子接触，自然深知她的脾性。用这种近乎厌烦的冰冷语气说出这种反问式的言语，已经充分表明她很反感自己再问她这种本就会挨骂的问题了。

“明白就好，夜叉丸，其实你和纱罗妲一样，都是很懂事听话的好孩子呢。”绿罗淡淡地笑了笑，但其幽深的青眸中无丝毫真切的笑意。

“谢姬尊夸奖。”夜叉丸同样用虚假的淡笑表情回应道。可他还是忍不住将追寻、渴望的目光，悄悄地落至早已消失良久的那三人曾站立过的地方——

只见那里格外空寂、格外落寞，暂时看不到那个与眼前女子极为相似、却性情柔和如水的小女孩了。

“接替……死去的勘六，好好地保护纱罗妲，这也是你的职责所在。”绿罗悄无声息地瞄了眼夜叉丸怅然眸光那空荡荡的聚焦点，先是冷冷地笑了笑，然后优雅地站直身子，将手掌轻轻地覆在了蕊子的头顶上。

她斜眼瞥了下女孩，又看向因能守护纱罗妲而倍感振奋的夜叉丸，不由得勾起细美的唇线，低声道：“其实我思来想去，总觉得你比叶仓更适合控制这个拥有‘灼遁’力量的‘傀儡’，以此不留痕迹地暗杀所有意图对纱罗妲不利的人！同时不暴露你自己……”

“所以，最终‘离奇死去’的勘六叔叔就只是您的‘弃子’了吧？”夜叉丸像是陡然被狠狠地刺痛了一样，终于鼓起勇气，握紧拳头，直接爆发出压抑多年的怨气：“他对您忠心耿耿、肝脑涂地，却在死后就被您无情地遗忘！可您呢？转而又去费尽心思地寻找新的随时预备当‘弃子’的‘棋子’了吗？而蕊子……她就是下一个！保不定那天……还会是我、是加瑠罗姐姐、是叶仓，乃至……您最珍视的纱罗妲吗？！”

“门佐夜叉丸，不得无礼！！！”一阵音色温和却在此时极为震怒的男声猛地传来。当绿罗面对夜叉丸劈头盖脸的一顿激烈谴责而有些愣怔时，只见一个比勘六还要高大的男人瞬间就出现在他们三人的身旁。

他，一张国字脸，皮肤黝黑、眼睛细小，粗糙的脸上还长着很粗犷的络腮胡子，却非常英气勃勃！而他的毛发和眼睛也是黑色的，短发微卷、眼窝深遂、鼻梁较高……

“爸爸？”夜叉丸即可就失神地轻唤出了他对这个男子的固有称呼。

男子根本就没有理会愣在一旁的男孩，而是立马向那个同样有些惊愕的青衣女子单膝跪下，像是请罪般低下头，用无比虔诚的姿态和语气说道：“绿罗姬尊，门佐洛冉教子无方，冲撞了姬尊，还请姬尊恕罪。”

当他用同样温和的音色对绿罗说这话时，那柔和的语调与方才他对夜叉丸的狠绝语气截然不同。

话音甫落，绿罗登时就睁大了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的青色美目，窈窕纤美的身子微微轻.颤，声音激越道：“你……你再说一遍……”

“绿罗姬尊，门佐洛冉教子无方，冲撞了姬尊，还请姬尊恕罪。”这一次，男人继续用方才的语气和声调像复读一样说道。

言毕，他缓缓抬头，极其深情地看了眼早已捂住嫣唇、泪眼朦胧的绿罗。忽地，他隐秘一笑，像是转瞬即逝的星辰无声无息地划过了寂静晦暗的天际，在弥留下浅浅的“拖尾”时，却未被现场除了绿罗以外的人察觉，不留任何把柄与痕迹……

“无妨，童言无忌，我从不放在心上。”紧接着，绿罗立马“换”上了平日里冷淡的面容，还懒洋洋地说道：“洛冉君请起，不必多礼。”

“夜叉丸，还不快向姬尊赔礼道歉！”洛冉边说边看向身旁的男孩，只见他纯幽的黑眸中竟一闪而过一道让夜叉丸倍感熟悉的冷光，令后者不由得打了个寒噤！继而同洛冉一样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冲着镇定从容的绿罗，低声道：“请……姬尊恕罪。”

“行了行了，你们爷俩……你们快起来吧。”绿罗摆手笑道，情绪倒是比之前好了许多。连其常年被仇恨云翳重重环绕着的酒红色眉月上，都渐渐地爬满了一种让夜叉丸难以读懂的欢愉。

“是姬尊大人有大量。”洛冉一把拉住了夜叉丸的小手，看了眼一直木然不动的蕊子，对浅笑的绿罗和言道：“时候不早了，洛冉就先带着犬子回家了。”

绿罗依然注视着洛冉，同时轻拍了一下蕊子的头顶。只见绿罗注视着洛冉的眼神极为欣喜，含笑道：“再会……”待那对父子率先转身离去后，伊人久久地凝望着那一大一小开始远去的背影，然后一把牵起了蕊子的小手，亦开始离去的步伐。

……

“夜叉丸……”当洛冉带着儿子离开了不远后，他突如其来地握紧了儿子的小手，力道大得让孩子有些吃痛，但他不为所动，仅静静地平视着前方，用渺茫的声音说道：“你要听姬尊的话哦。”

“嗯。”男孩细微地点了点头，闷声道。此时，他倒是有些想脱离父亲的那只让他无法再像从前般感受到安然和支持的大手了，奈何因敌不过他的力气而终究徒劳一场。为此，仍然在心底很不服气的他就把另一只小手伸进了自己的口袋内，触碰到了一张深深地藏于其中的小小手帕——

很柔、很光、很滑、很棉，像极了她那吹弹可破、莹润美丽、却无法让自己去轻易触碰的娇嫩肌肤。

对了，上面还有她的泪水啊！夜叉丸心中蓦地一痛，情不自禁地再次握紧了那块被他视若珍宝的雪白手帕。

……

像是急刹车般，洛冉乍然停住了前进的步伐，一把甩开了夜叉丸开始因羞赧而发烫的小手，正对着还在陷入某种甜蜜思恋漩涡中的茶发男孩，幽然开口道：“记好了，纱罗妲将来注定是罗砂少爷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