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生效”的毒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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纹森下一刻的反应既在雪姬预料之内，亦是她尽管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却仍难忍的痛楚——

他骤然间像世界崩塌，险些站不稳，随即推开几名好心搀扶他的宫人，一句话不留就急匆匆地夺门而出

毫无疑问他是去皇居宣耀殿的地下天牢见百筠……或是质问她！质问她为何他苦苦追求未果却不敌区区一个外族男人。

脑中又开始天马行空地幻想之后纹森及百筠间可能发生的对话，不依不饶的雪姬可不想错过这出好戏，更不能给他们单独见面的机会，把犹在抽泣的儿子元朔塞到侍女漩涡胡芮怀中，亦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们夫妇前后一个比一个风风火火，浑然忘记今天3月1日是儿子的两岁生日。

“呐，还是要生日快乐啊。小元朔，乖，胡芮姑姑陪着你。”眼看元朔的双亲比起孩子的生辰，更重视另一个女人的命运，胡芮不免怜悯这小孩子在这个特殊日子竟成爹不疼娘不爱的“弃儿”，忍不住搂紧呜咽的他。

作为昭阳舍的掌事宫女，两位主子皆不在时，胡芮便成了“主心骨”。

她从容不迫，吩咐其余无措的下人把桌上一口未动的丰盛宴席收拾好后，抱着元朔走进雪姬居住的光耀阁。

可一拉开门，胡芮就发现那只金丝笼子里的五.彩.金.刚鹦鹉，居然正以一种……像是人的目光直勾勾地注视着她！

“小元朔，我们和鹦鹉玩吧。”她愣怔片刻就打消这荒唐的想法，抱着元朔来到鹦鹉跟前，故意用娃娃音逗着委屈的孩子，对鹦鹉嗲嗲道：“鹦鹉跟我说，祝元朔小皇子生日快乐！”

但这只一向伶俐的鹦鹉却不像往常般乖觉地学人说话，依然直直地看着胡芮，还一动不动。

“喂，小鹦鹉！快跟我说‘祝元朔小皇子生日快乐’！”胡芮很诧异鹦鹉的异常，甚至以为这小东西该不会生病或死了！

她定睛细看，发现鹦鹉仍好好地活着，就是比以往安静不少。许是受到雪姬及纹森的吵架影响，看着精神不太好，也不再逼它：“算了，看来你这小家伙的心情也不好。”

说罢，她抱着元朔转身离开好不打扰鹦鹉“静养”，却猛地听见元朔对着鹦鹉哭喊：“呜……怪物！”

胡芮悚然一惊，忙看向身后。可除鹦鹉外，她没发现什么异样，便对无缘无故哭叫的元朔温声宽慰：“乖，没有怪物哦。”

“呜……在鸟鸟后面……好大好可怕……还……”元朔显然吓坏了，又揉揉眼睛，指着鹦鹉大喊：“姑姑你看！那怪物……把妈妈抓住！就在它嘴边……它要吃了妈妈！”

“什……什么？！”听元朔说得有鼻子有眼儿，又想起老人常说小孩子能看见一些大人看不到的东西，再结合鹦鹉刚才的反常表现，胡芮不禁后背发凉，汗毛倒竖，只觉得元朔正指着的鹦鹉以外的空荡荡的地方……仿佛真的存在什么她看不见，却和雪姬关联的“不干净”的东西！

“我们走……不……不怕！”自知肉眼凡胎的胡芮因元朔的哭声惊得面色煞白，越来越感觉偌大的光耀阁里，似乎真的栖息着一个张牙舞爪的妖魔！

她带着元朔拔腿就跑，想着等雪姬回来后和她郑重提及此事，并在其他下人的不解中，再三要求将光耀阁大门紧闭……

话分两头，丝毫不知儿子似是亲眼目睹自己秘密的雪姬，一马不停蹄地赶到宣耀殿的地下天牢后，却出乎意料地没看到丈夫纹森，而是迎来那个她自认为的情敌，白虎宫百筠姬尊失控沙哑的大喊——

“放我出去！你们昨夜把关悦带出去做什么？！他人在哪儿？！”

关悦？

就是那个来自忍界大陆风之国的外族男人的本名？雪姬愣了好一会儿，得知这个能征服百筠的男子的名字。

她敛神后凑近牢笼，看着双手死死地扒在笼柱上，墨色双目充血，表情激愤若一只困兽的百筠，尝到一丝报复后的快意，以桧扇妩然掩面，斜眼淡声：“哦，原来那贱民叫个什么‘关悦’呀。”

“他不是贱民！！！”为雪姬这一侮辱性的词语激恼，百筠在盛怒之下外显出巫女的不凡能力，气势汹汹地掰弯天牢的笼柱，让看守的狱卒大惊失色，以为她会情急越狱。

“贱人！！！”不过雪姬比他们沉稳太多，一个重重的巴掌不带怜惜地甩在百筠清秀的面颊上，令被打懵的她瞬间瘫坐于地。

良久，百筠慢慢回神，深深地凝视着居高临下的雪姬，基本挡住一切自己所能觅得的光源，虚晃地淡笑：“时隔多年，您还是这么恨我啊，太子妃娘娘。”

百筠好像也能察觉到雪姬长久以来对她仍未放下的敌意，索性以“还是”一词点破她们之间夹杂着远不止于自己的师父，即雪姬生母前代巫女惠席之死等嫌隙。

她的直言不讳让雪姬不由得眯眼，从鼻腔中冷哼一声。

即便今天是儿子的生辰，雪姬也仍身穿绣着白玫瑰的乌黑色留袖和服，梳着清高的高顶髻，从头到脚外射着强大的气魄：“你明知涡之国严禁与外族人通婚！身为巫女却知法犯法，不知廉耻，和那个来自大陆风之国的贱民苟合！丢了漩涡一族的脸面！”

雪姬说起狠话从不给人情面，让百筠含怒咬牙，似笑非笑地举目看她，一字一顿：“他，不是贱民。”

“哼，贱人配贱民！臭味相投的你们在一起，也不失为天作之合。”不顾狱卒的劝阻，雪姬竟只身从百筠掰开的牢笼豁口中踏入内部，不带分毫畏惧或顾虑，直挺挺地对视着百筠一听到“贱民”就燃烧怒意的墨眸，而她自己凌厉的血红赤眸也不让半分。

“娘娘，我就不明白了……”雪姬压人的气势及刺耳的难听话，让自知不敌的百筠长叹一声：“我白虎宫百筠姬尊此生唯一算欠您的，就是十三年前因成为新任巫女间接导致令堂去世！但那也非我能左右之事！此后我一直对您心怀歉意，也不计较您当时对我的无礼鞭击，乃至素来不冷不热的态度……这还不够？我到底哪里对不住您？！您就那么厌恶我？！”

她越说越哽咽，像由于乍然倾泻出她多年来对雪姬压抑许久，又难开口的心里话情绪愤然。

雪姬听得有些发怔，其实扪心自问，百筠在本质上从未与她作对。至于母亲主动选择死亡，百筠也是师命及皇命难违，更不必说她并没有对纹森有何非分之想……

奈何这就是女人之于女人的恶毒与残忍，纵然雪姬明知纹森对百筠仅一厢情愿，可她无法恨丈夫，就只能把恨意毫无道理地转嫁到百筠身上：“对，你没错……你很好！我也承认，你从未在真正意义上要对我不利。”

她边说边靠近泪水四溢的百筠，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见这位孤高的女子，如此无助悲伤地哭泣。

平心而论，百筠也是个出挑的美人。

她如一株出尘绝艳的素水仙，一身最简单不过的红白相间的巫女装束，不施粉黛，不配金玉，亦能被她衬出一种天然去雕饰的清丽。

与生俱来的仙气，是她不同于一般涡之国美女的最大特色。好似她不食人间烟火，对待世事无常淡漠到连呼吸都隐秘，连眉眼都不抬。

这样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美人儿很容易引起男人的渴望，且越求不得越不甘心！这大概就是丈夫之所以对她难以忘怀的深层原因。

不想而今打破这神话的到头来是一个外族人！让雪姬难以置信地看见百筠因他复燃埋藏于冰山中的火苗，哭起来宛如阳光下闪烁的雪山融水般美丽动人……

明明这一幕让人于心不忍，我见犹怜，但到雪姬这里，她却不受控制地感到了巨大的快感：“可惜，我就是讨厌你。”

言毕，她微微回首示意狱卒离开。那些人虽担心百筠会对孤身一人的雪姬不利，不过看到雪姬过人的胆魄及慑人的眼神，他们只好退到外面伺机待命。

“呵，该不会是纹森太子吧？”百筠见雪姬支走旁人，很快明白她恨自己不仅为惠席之死：“我敢向般若大神发誓！对殿下绝无……”

“行了，我比你更有资格面对般若。”雪姬不耐烦地打断百筠的庄严宣誓，葱指勾起她细巧的下巴，幽幽道：“然而，他确实喜欢过你。即使你从不喜欢他，那也是你的错。所以，我依旧恨无辜的你。”

“噗哈哈，真可笑！被喜欢竟成我的错？娘娘深爱殿下，就将没法对心爱男人发泄的恨意，理直气壮地撒在我身上？！”百筠对雪姬不讲道理的脑回路气得哭笑不得，意欲挣脱她的钳制却被掌控得牢牢的：“对，我当然不能恨他。那么，如果你死了……”

雪姬目露寒光，一刀一刀胶视着百筠，突然扭曲花颜：“事实上，你也不该活着。今日凌晨，那个据说最爱玩装死的关悦，面对父皇有意放他一马的条件，却称他宁死也不放弃对你的感情。父皇思来想去便如他所愿，让他自此再也醒不来，也不能和被他捉弄的人俏皮地说一声：‘嘻嘻，骗你的啦。’”

接下来，言明关悦之死的雪姬最想看到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遽然听到爱人惨死的百筠，趴倒于地，抱着头着魔似的喃喃：“不可能……这不可能……”

“你要现在死了去见他最好，我会求父皇给你们留个全尸，甚至把你们偷偷合葬。”雪姬唇衔笑影，紧接着睁了睁眼，认真道：“不行，忘了更重要的一点！你死归死，那是你的个人私事，万不可影响巫女的使命传承。若你随便一死中断这项大事，当心你们白虎宫一脉被父皇问罪！”

强调了百筠务必完成巫女交接仪式才能死后，前者倏地看向漠然的雪姬，继而含泪怪笑，后者则毫不动容，还理着自己的云鬓与衣衫，慢悠悠地离开天牢，独留百筠一人承受现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怆痛……

欣赏完百筠的眼泪后，雪姬走出地下天牢的过程中，逐渐心情畅然，还轻哼起哄儿子入睡时的《竹田摇篮曲》。

踏出天牢入口，户外三月的暖阳春光，让方才身陷阴暗地牢中的雪姬下意识地以桧扇遮眼，身边忽地掠过一阵人疾步时掀起的风，灌向她才出来的地方。

“站住。”她本以为是丈夫，威严的言语也不客气。不料看清时，却是一个贵族打扮的年轻男子暂时驻足，像耐着性子对她说道：“太子妃娘娘安好！经天皇陛下允许，微臣可以去探视百筠姬尊！”

火急火燎地吐完，他也不等雪姬回应，径直没入漆黑一片的天牢。

“青龙宫……藤陇亲王？”雪姬蹙眉，好不容易认出那个不太熟络的男子，西部九品城青龙宫一脉的首领，和自己及百筠同岁，其子与元朔差不多大。

雪姬至今记得，当年为百筠挡鞭的也有他，但最后全为纹森经受。

真让人嫉妒啊，除丈夫纹森，还有另一个有妻儿的男子亦对百筠情根深种……雪姬冰冷地笑着，迈步走向贞观殿。

既然丈夫不在天牢，就必在贞观殿为百筠向浴才求情。

呸！哪有那么好的事！

她“啪”地合住鹅黄色的桧扇，击响出刀刃出鞘的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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