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婳僵在原地，人都麻了。

弈祺下意识压着了长刀，看着倏然逼近的杀手，心里的警惕陡然升到了最高点。

然而不过一眨眼，佟慕雪就带着戮门杀手从他们身边一晃而过，把他们当成空气一般，顶多只是扫了一眼，见是个公子哥带着下人耀武扬威出来了，也就没多管。

弈祺怔了一怔，伸手摸了摸脸上的“面粉”——楚婳是这么说的，目露惊异，“没发现？”

其它暗卫也长长松了口气，但看向楚婳的目光越发敬佩了。

楚神医名不虚传，不愧是萧神医的弟子，竟然连这易容之术也能信手拈来。

然而楚婳本人却有些讪讪，“差一点……如果我们没有易容，他们最迟今天下午就能追到我们。”

上次能够平安脱身是意外之喜，可这次就不一一定了。

暗卫也长舒口气，立刻道：“王、王老爷，这里不是安全之地，我们要不要现在回去转移？”

“不，不用，”楚婳捏着扇子妆模作样地扇了扇，压压惊，“你们回去通知众人，我们今日暂且不动身。既然他们到了前面，那就让他们多走一段距离，我们再跟上就是。”

暗卫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估计佟慕雪打死也想不到，他们竟然会落在后边。

弈祺却有些担忧，“戮门的人手段经验都极其丰富，恐怕不会这么容易被骗过，应该会让人押后巡查。”

“我知道，所以现在更加不能急躁，”楚婳若无其事地侧首，走向旁边的果子行，心下忽然一动，“你听说过……灯下黑吗？”

弈祺看了过来，“您是说……”

楚婳微微勾唇，“她一个京中贵女是怎么对上戮门的？又是谁指使戮门对付我们的？我觉得佟慕雪还有秘密，”朝着弈祺递了个眼神，“找个机会，试探试探。”

弈祺瞠目结舌，没想到楚婳胆子这么大。若换了旁人，这个时候理应就该趁机抽身逃走，而她艺高人胆大，竟然还想上去“试探试探”？

怎么试探？

没多久，楚婳回到了酒楼，夜璃渊换了劲装站在二楼内屋，宽肩窄腰，高挑威武，目光狭长，眸底深沉，嘴角蓄着一丝压抑的怒气。

“婳婳，”声音却委屈极了，“你让我一个人。”

楚婳莫名觉得心虚，她不就是让人在屋子里多待会儿好好反思嘛，又不是真的要关他禁闭，怎么这幅模样？

“那个，我打听到了卓旻的消息。”楚婳从后面拎了个食盒出来，放在桌子上，下意识勾了下椅子腿坐下，“边吃边说。”

她架势恢弘，当真仿佛一家之主，却猛地听见夜璃渊阴郁的又来一句，“你让我独守空房，自己却跟弈祺出去逛街？”

胡说八道，那怎么是逛街呢？那是打探消息，他们还差点遇险呢。当时那佟慕雪那身白衣同她的脑袋就只差了两公分，多危险！

说得她跟海王似的。

“让你吃饭就吃饭，有正事说呢，磨磨唧唧。”楚婳微微皱眉，“坐下，吃饭！”

夜璃渊嘴角一抽。

深深看了楚婳半晌，夜璃渊坐在椅子上，看看她带回来的饭菜，一时没动。

“怎么了？不喜欢？”

楚婳正想着该怎么开口，突然看见夜璃渊拿着筷子默不作声地夹白米，就是不动那盘鸡丝萝卜，有些奇怪。

夜璃渊忽然有种古怪的感觉，好像现在的楚婳对自己“主外”的姿态很是得心应手，就譬如那坐姿，敞开了坐，习惯一般。

他自然不知道，这是楚婳在实验室里养成的习惯，一个人的时候，又没有领导跟上司过来关怀，她一向是以最轻松的坐姿进行实验的。

也就是在京城那种处处是规矩的地方，虽然她不愿意 ，但也不得不随时端着。

“出门在外，这里的菜自然没有王府的好，你先忍忍。”楚婳不以为意，她以为夜璃渊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等到了下个地方，我们就可以不用这么紧张了。”

夜璃渊也不解释，他没那么精挑细选的毛病，夹了块鸡丝问：“你打算跟着佟慕雪走？”

鸡丝有些冷，不过味道还行，里头也没有刺鼻的毛蒜，夜璃渊嘴角微扬。

让她养着也还行。

楚婳是有这个打算，不过这毕竟太过危险，“戮门刺杀皇族的背后，我总觉得还有很多秘密没有解开，而且灯下黑最容易让人忽略，也许跟着他们，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

只是这个道理知道的人太多了，楚婳有些拿不定主意，“你觉得呢？”

夜璃渊慢条斯理地喝了口米粥，也是凉的，看着同自己商量的楚婳，心情慢慢转好。

弈祺就算跟着她出去又如何，到最后，楚婳还是要来找自己商量决策。

他们才是一对。

“有何不可？”夜璃渊吃相优雅养眼，不疾不徐地思索模样，眼睫放空，冷淡中意外给人一种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错觉，“你不觉得佟慕雪之前的话有古怪吗？”

他抬了下眼睑，楚婳心下一悸，忙移开视线道：“你是说她指认是我收买戮门杀人的事情？”

夜璃渊微眯起眼，笑容刹那将染上几分危险，“当时戮门的人就在旁边，你注意到他们的表情了吗？”

“迷惑，”楚婳沉思片刻，神色严肃，“他们知道是谁下令？”

“至少知道不是你，”夜璃渊揣测道，“但他们也没有解释，而是任由佟慕雪继续误解下去。”

楚婳挑眉，“误解？”

夜璃渊颔首，“事已至此，她没有必要在我面前继续装腔作势，恐怕她是真的以为一切都是你干的。而她自己是迫于无奈推出荣王，自己脱身。”

这样说来，源头还是在京城，在宫里。

“德妃……”

“德妃没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够同时控制皇城跟江湖。”德妃再厉害，毕竟只是一个深宫妇人，“而且萧神医跟萧琰都没有消息……我更觉得是萧琰骗了她。”

楚婳对上他的眼睛，豁然开朗，心下狂跳。

“你是说，也许我们跟着佟慕雪……能够找到萧琰，甚至师父？！”

夜璃渊莞尔，“古语有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然而很多人都忘了，黄雀之后，还有猎人。”

要做，就做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