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璃宸提起的一口气骤然放下，禁不住抬起头看向堂上。

“父皇……”

“夜璃宸，你还有何话可说？”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夜璃禹忽然怒喝道：“如果没有你的授意，段玥灵怎么敢收买江湖流民刺杀本王，你谋害兄弟，心机叵测，如今罪证确凿，你还不认罪！”

然而奇怪的是，堂中竟然没有人附和于他。

夜璃禹也不管不顾，即刻转身对岳文帝行了大礼，满腔激愤般，“父皇，夜璃宸心胸狠毒，纵恶行凶，这样的人不配为天家子弟，儿臣恳请父皇定要严惩。”

夜璃宸看着荣王，心里阵阵发寒。他素来荣王看不惯自己，然而却没有想到，他竟连一丝兄弟情义都不顾了。

项书等人寒毛倒竖，只觉堂中气氛宛若冰窖，一场骇人的风暴正蓄势待发。

楚婳想了想，偷偷用小指勾了下夜璃渊的手。

夜璃渊目视前方一动不动，却心领神会地悄然挪动脚步，跟着楚婳远远避开了岳文帝。

许久，他们都听到岳文帝缓慢而幽沉的声音问：“那照皇儿所言，朕该如何处理老三为好？”

夜璃禹心下一喜，忙不迭说：“儿臣以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大岳律法如何，便该如何惩治三弟，以儆效尤！”

“大岳律法，”皇帝的声音更冷一分，“大岳律法说谋害皇子当诛九族。”

“呃，”九族之内，直系亲属可就站在他面前，夜璃禹怔了怔，连忙改口，“可是夜璃宸已经被贬为庶民，便该逐出皇室，九族之内便该只有他一家。”

岳文帝目光森寒，垂眸间眼底掠过一丝凛冽，“如此说理，照你的意思，是要将老三一家杀个干干净净，如此才能‘以儆效尤’？”

“不错。”夜璃禹喜不自胜，越发觉得皇帝是被夜璃宸伤透了心，正是自己表现的时候，便高声道：“父皇英明！”

“英明。”

岳文帝最后问他一次，“可他毕竟是你的血脉兄弟，你心中便没有负担吗？”

夜璃禹被这个问题问得愣了一下。

负担？他能有什么负担？贤王处处跟他作对，又是争夺东宫最强的竞争对手，他要是不死，将来在南诏王的协助下东山再起怎么办？

皇室哪有兄弟，他又有何负担？

不过他还不算是太蠢，在皇帝面前也并没有表现得太过心狠，反而露出忍痛割爱、大义灭亲般的深沉道：“国法朝纲重于一切，儿臣心中难过，但为了大岳，儿臣以为……”

话音未落，堂下一个官员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面如缟素，死灰一般。

夜璃禹怔了下，大惑不解地看了过去，那官员他认识，是以前巴结过自己的刑部左侍郎。

夜璃禹还没有反应过来，夜璃宸突然笑了。

他笑得凄冷哀凉，悲怆无比，指着夜璃禹手指轻颤，“二皇兄，你……你可真是我的好皇兄啊！”

他何尝不知道皇家争夺的残酷，又何尝不知道少时兄弟中年仇？然而当事情真正在眼前发生时，他却觉得无比讽刺。

就在这时，夜璃宸忽感眼前一暗，怒到极点竟喉口一甜，吐出口鲜血来。

【怒急攻心，宿主请立即救援。】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楚婳突然听见了系统的提醒声，她下意识看向皇帝，可随机却听到堂下一声惊呼，“贤王殿下！”

“不好，贤王殿下晕过去了！”项书大惊，趁机离开了那个危险的位置。

夜璃渊脸色一变，大步一跨来到贤王身侧，将那两个诬陷人的此刻扫开，抓住夜璃宸的手背到背上，看了眼楚婳。

楚婳也才反应过来，快速跑了过去，“快，将贤王移到安静的地方，取水来。”

眨眼之间刑部尚书、御史台鉴等都凑了过来，众人心思各异，都知道这里不是久待之地，就这么手忙脚乱地跟着楚婳一起走了。

衙役见势不妙，也在项书的示意下，带着满头雾水的张屠、张戮离开，于是顷刻间，整个大理寺正堂就只剩下李忠等一众太监。

还有趴在地上的“段玥灵”。

速度快得夜璃禹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觉众人这么紧张夜璃宸，心里十分不爽，顿时大怒道：“还在三司会审，你们这是干什么！”

可还的话才刚落下，胸口突然往内一凹，一脚狠狠踹了过去，一股巨力猛将带走，狠狠撞上身后的柱子。

夜璃禹大叫一声，眼前一黑，整个人都扑倒在地，痛得脸皮痉挛。

痛苦间，他似乎听见了李忠的惊呼，“皇上，皇上息怒！当心身体啊皇上！”

这是……怎么了？

夜璃禹被踹懵了，几乎喘不上气了，一抬头就听见天子勃然大怒的震骂：“睁大你的瞎眼好好看一看，那究竟是谁！”

岳文帝怒不可遏，不等他反应，一把推开李忠，又上去补了一脚，一串令人心惊的命令直接砸了下来。

“从今天开始，荣王禁足府内，罚俸三年，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准替他求情！皇后教子无方，闭宫思过，由淑妃暂代后宫大权！把这个孽障……给朕轰出去！”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大理寺正堂已经不会人待的地方，隔得老远就能听见皇帝的痛斥骂声，远在偏堂的项书等人面面相觑。

“荣王这次是……太急躁了。”

楚婳一面给夜璃宸施针，一面压低声音，看了外头噤若寒蝉的众人一眼，“这次你也算是一箭双雕了。”

既在皇帝面前立了功，又狠狠坑了荣王，且还洗清了自己的嫌疑，又不至于牵出萧琰。

夜璃渊却笑了笑，“其实二皇兄这次也算是‘秉公执法’，只可惜过犹不及，失了圣心，恐怕宫里也有大变动了。”

只可惜，皇帝需要的是公正吗？

两人对视一眼，楚婳心照不宣地耸了耸肩，“不过 事情还没完，那两个刺客还有的审呢。”接下来，说不定就是他们的麻烦了。

夜璃渊就喜欢她偶尔露出的小动作，看了眼还昏迷不醒的夜璃宸，偷偷靠近说：“这次还是婳婳立了大功。”

楚婳心情复杂。

她的计划其实很莽撞，她没想到，夜璃渊竟然会真的点头。

“如果他们认识段玥灵的话，你可知现在在那里被打的就是你了？”

夜璃渊不以为意，“我相信婳婳。”

楚婳捏着银针，目光一闪，余光忽然看见一道倩影冲出。

段玥灵来到近前，眼眶泛红，“王爷……王爷他怎么样了？”

贤王妃一到，旁的人便自觉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