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闲情逸致

相比于孟贤的焦虑和悔恨，萧煜却显得十分闲情逸致，哪怕他可能要面临各种恐怖的刑法，但他依旧无所畏惧，眼中反而露出了几分戏谑。

孟贤闭着眼，心里开始挣扎起来，进还是退…难啊！

无声的僵持拉扯并没有持续多久，监牢不远处忽然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而且声音越来越近，这次依旧是冲着萧煜来的。

萧煜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我很好奇你们大理寺的俸禄到底有多少，大半夜的都还努力加班加点，这是在冲年底业绩吗？”

孟贤却没调侃的心思，听到外面的动静，他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而后急忙挥手示意两名狱卒放开萧煜。

脚步声愈来愈近，没一会儿几个人便出现在了牢门口。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紫色官袍的中年人，身后则是跟着四五位狱卒。

借着昏暗的火光，孟贤看清了来人的真面目，当即错愕得吸了口气，心中愈发忐忑，呆愣片刻后，急忙躬身行礼道：“下官拜见孙正卿。”

孟贤乃是大理寺少卿，在大理寺中能让他如此恭敬的，便只有大理寺正卿了。

孙正卿，名为孙伏伽，他的来历可不一般，是历史上有据可查的第一位状元，平生为人正直，敢于直言上谏，颇有大唐第一杠精魏征的风范。

高祖时期，他曾针对隋灭亡的教训，向李渊进谏三策，因此颇受重视。

李二在还是秦王的时候，经常南征北战，结果登基之后，因为政务繁忙，没空再去征战，这突然没有仗打，心里难免会有些痒痒，于是他就迷上了打猎。

一天，李二又要去打猎，他领着几个侍卫，背弓插箭，带着猎鹰和猎犬，正要出发。

这时孙伏伽匆匆赶来，一把拉住缰绳，然后劝说他皇帝就要有皇帝的样子，你应该安静的在宫中当个美男子，而不是成天在外面瞎浪，不然要是不小心摔断腿啥的，江山社稷谁来打理？

正在兴头上的李二好像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不仅扫兴，心里更是气的想把这孙伏伽大卸八块…你这会不会说人话？什么叫不小心摔断腿？你咋不说朕直接驾崩呢？

但是他又不想破坏大唐朝虚心纳谏的传统，于是只能笑着解释自己只是去打猎，不是打劫，闹不出什么动静，从马背上打天下的皇帝，还不至于打猎从马上摔下来。

孙伏伽不从，直接拒绝了他，并且义正言辞的告诉李二，要想去打猎，就必须从他的尸体上跨过去。

李二当即就决定满足他这个愿望，几位刀斧手将刀架在他脖子上，只要李二一声令下，他大概就可以去和阎王爷喝茶了。

孙伏伽也是个头铁的人，也是面无惧色的反驳道：“夏朝的关龙逢因直言进谏而被杀，我情愿和他在九泉之下相见，也不愿意再待奉你了。”

这下李二面子挂不住了，天可汗称号的副本才刚刚开启，他还在努力打怪升级，若是因为孙伏伽而落得一个暴君称谓，那岂不是太划不着了？

于是李二果断认怂，告诉他自己就是想试试他是否忠心，如今一试果然不得了，简直就是大忠臣啊，该奖！

至于李二回去之后有没有扎小人诅咒他上茅厕掉茅坑，这点历史不可考证…

反正，从种种事迹可以看出，孙伏伽和魏征一样，都是那种喜欢在死亡边缘疯狂试探的家伙。

这大半夜的，大理寺一把手和二把手齐聚在一个小监牢里，当真是十分罕见的事。

“哦？原来是孟少卿啊，本官想着有好些日子都未曾巡视监牢，正好近日闲来无事，便想着来巡视一番…”说吧，孙伏伽一双眸子淡然的看着孟贤，“不知孟少卿为何在这？”

孟贤脸颊抽了抽，神情有些尴尬。

刚刚孙伏伽步履匆忙，明显就是奔着萧煜来的，什么闲来无事想巡视监牢，就算你要巡视，也没必要大半夜来吧？

难不成是户部给你发年终奖了？

“前日齐王府属官被殴，这位萧县侯便是幕后主使，下官见此案毫无头绪，就想着来审讯一番，看看能否让他认罪…”

“大半年还想着破案，孟少卿还真是忠心耿耿，让本官好生钦佩。”孙伏伽点头称赞道。

说罢，他便将目光放在了萧煜身上，眼神之中忽然绽放出一抹精光，“咦？你就是西州侯萧煜吧？啧啧，当真是少年英雄，之前在朝会上时，陛下还曾大赞，总有一日，萧县侯能入省拜相，此等恩宠，可是让本官好生羡慕啊！”

“孙正卿廖赞了，陛下恩宠又如何，如今我只不过是大理寺的阶下囚而已。”萧煜淡淡的说道。

“是吗？哈哈！无妨无妨，谁能年少不轻狂，陛下不会怪罪你的。”

孙伏伽笑了笑，而后又对孟贤道：“孟少卿，你继续审讯吧，本官继续巡视去了…”

说完，孙伏伽便领着人转身离去。

孟贤脸色铁青，一颗心何止是沉到谷底，简直就沉到了深渊。

孙伏伽虽说只说了短短几句话，但是这其中的含义可太多了。

首先，萧煜在陛下心中的份量很重，至于有多重呢？连孙伏伽这位大理寺正卿，三品朝堂大员，都得为了萧煜而大半夜特地跑一趟监牢。

另外，孙伏伽还从侧面警告了他一下，陛下已经知道了此事，并且很快就会处理，要是他这是做了蠢事，谁都救了他。

孟贤心凉了，现在他不奢求能完成齐王殿下交代的任务，只求能够从这摊浑水中淌出来…

复杂的看了萧煜一眼，孟贤强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此案本官觉得肯定另有蹊跷，待大理寺详查几日后再行定夺，萧县侯，打扰了，走！”

几个狱卒一言不发，然后乖乖地跟在孟贤身后离开。

第二天，待朝会散去后，李二便在甘露殿单独召见了孙伏伽。

“哦？大理寺少卿孟贤亲自出面审讯？”李二闻言后，眉头紧皱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臣得陛下吩咐，便让狱卒时刻关注着萧煜，当听说孟贤半夜要提审萧煜后，臣顿觉事情不简单，于是便过去查看，果不其然，孟贤正欲对萧煜用刑…”孙伏伽拱着手，语气恭敬道。

李二闭着眼，沉默良久后才道：“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诺，臣告退。”

孙伏伽点点头，而后便推出了甘露殿。

空荡荡的大殿中，只留下李二，和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