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招惹北境呢？

他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就连想一想，都感觉心里堵的慌。

他最宠爱的儿子失陷于北境，他一生不败的荣耀终结于北境，还有那宛若流水的财富，都是足以摧毁他的理智，让他对北境发起战争的重要因素。

但是草原是不讲道理的，可能今天水草丰美的地方，明天就会变成一滩要命的湿地，就像是霜鉴皇朝的战争，从来也是不讲道理的，打赢了应有尽有，打输了一无所有。

战争已经到了现在这一步，摆在他面前的路其实很明确，要么尽快找到一条生路，要么等着北境的那条黑蛟一声令下，自己麾下这些勇士们就会像疯狗一样一拥而上，将自己直接分食！

“我到各个部落的驻地都扫了一眼，情况很不容乐观，像我们这些出征的部落，自己是带着一部分物资的，辎重运输线被切断以前，也存下了一批物资，但是那些缀在我们后面，想要跟着捡漏的中小型部落，各方面物资都已经捉襟见肘了，尤其是粮食，几乎已经见底，再过一段时间怕是就要出现杀马、吃马的惨剧了。”

一名穿着白色狐裘的中年男人将腰间的弯刀摘下，面色凝重地坐在了霜鉴可汗对面，凝望着面前的篝火，一时之间有些失神。

吃马肉、喝马血是可行的，就算是林渊前世的时候，也有很多围城战役之中，被逼的没办法只能杀死所有牲口喝血吃肉，包括战马、耕牛都逃不过这样的命运，若是这样还不够，那就只能进入一个更惨烈的环节了，即所谓的‘易子而食’或‘人吃人’的行为。

但为什么吃马肉的人很少呢？

第一，无论在什么时候，战马都是一个非常稀缺的物资，就像秦末汉初，项羽几乎都掠夺了秦始皇近九成的财富，也才堪堪养了四万骑兵，汉初刘邦与匈奴大战，将匈奴从汉朝境内驱逐到草原上，也是因为没有战马而吃了亏，被围在白登山上，差点就导致大汉一代而亡。

能拥有战马的人，不可能会是什么大头兵，寻常人接触不到马术，更不会养马、训马之类的操作，所以想成为冷兵器时代的骑兵，首先你得有一个好家世，历史长河越往前越是如此，毕竟人家将帅都骑不起马，甚至一些大臣上朝都是坐牛车，一个大头兵能随便骑马？

第二，每一个骑兵的培养都是需要投入大量资源的，人吃马嚼算下来，就算你按最低的限度去培养一个骑兵，所投入的资源也足够培养三到五名步兵了。

而吃过马肉的人，身上会有一种特殊的味道，这种味道是人闻不见的，就像狗不会吃狗骨头一样，吃过马的人也会被马匹排斥，没有一定的身体素质、骑术技巧以及装备的辅助，被马排斥就意味着这个人失去了继续担任骑兵的资格。

霜鉴草原当然不会缺少战马之类的坐骑，可是吃过马肉的人，同样会被马匹排斥，而在草原这种极其恶劣的环境之中，失去了马匹这个可靠的伙伴之后，仅凭两条腿是绝对活不下来的。

草原环境之恶劣，可不仅仅只是环境的突然变化，还有大量的其他因素，比如说冬天降雪的时候，甚至连修行者都有可能被活生生冻死，而且也会将一些参照物掩盖起来，这种时候就会被称之为白灾，但天气炎热的时候，一些草原区域甚至可能会直接燃起大火，这两种情况可以说是非常常见了，没有经验以及坐骑，一旦遇上就是死路一条！

对于任何一个霜鉴人来说，吃马肉、喝马血，固然可以解一时燃眉之急，但实际上，却等于放弃了自己继续在草原生存的资格，一旦真的恶劣到了那一步，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怕不是杀死自己的坐骑来填饱肚子，而是劫掠其他部落的粮食，甚至是杀死他来换取一条生路！

霜鉴可汗给自己灌了两口水，将嘴里的腌肉给顺了下去，慢条斯理的说道：“我们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勒紧裤腰带还能挺一段时间，大概半个月左右，我们也会弹尽粮绝，所以，我们不但没有能力去资助他们，甚至连怜悯他们的资格都没有。”

中年男人扯了扯嘴角，依然凝视着跳动的篝火，无奈的说道：“那就只能等炸营了。”

“哼，一群鼠辈罢了，本可汗看得出来，他们一个个恨不得活剐了我，但北境不开口，他们就不敢动我一根汗毛，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北境的诉求，不知道北境要死的还是要活的，所以只能这样僵持着……”

霜鉴可汗将水囊重新挂在腰间，满脸不屑的说道。

中年男人却是摇了摇头，苦涩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问题是，没有粮食了，饥饿会让那些人疯狂，到时候他们硬要冲击我们的营地，怕是还有一些人巴不得如此，还会煽风点火。”

“他们敢！”

霜鉴可汗不由得提高了音调，冷着脸说道：“就算我再落魄，也是霜鉴草原的天可汗，那条黑蛟没有胆子打破七大皇朝的格局，对，它一定不敢的！它就是条畜生，它知道什么？它最多是想给我们一个教训而已！”

对于霜鉴可汗近乎歇斯底里的自我安慰，中年男人只是耸了耸肩膀，却不置可否。

北境，真的不敢打破七大皇朝的格局吗？

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要安排现在的这一切？

或者说，吃掉了霜鉴草原的主力部队之后，那条黑蛟有可能让霜鉴皇朝继续存在吗？

“再等等，再等等……”

霜鉴可汗再次放低了音调，沉声道：“老三早就看出来北境的不对劲了，是我不对，我没有相信老三，还杀了他派来传信的使者，但他一定知道我们的困境，再等等，也许老三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了，你说对吧？一定是这样的！我是尊贵的霜鉴可汗，我才不会死在这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