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且说周幸欢乐的抄着《论语》,因月恒那里实在冷清的鬼都没有一只,她早上可以早起,多得半天空,时间十分充裕,所以一抄就抄了两份。一份给谢威,一份自然是给弟弟周四。日子过的颇为平静。不想这夜教坊凭空劈下个炸雷,千古才子柳永粗现哒!

教坊整个就炸了锅,开玩笑啊!那是柳郎啊,千古逛教坊妓院不用花钱的唯一人啊!连带周幸都摩拳擦掌准备围观。柳永是个君子,他来之前还送了一个帖子。才看到柳永的仆从,教坊就已经乱成一团,待到陈五娘冲出来亲自接过一瞧,瞬间摆出了一副自家孩子很争气的自豪的表情,与有荣焉的急走到月恒面前把帖子一抛:“给你的!明日过来。”

哗!周幸首次在教坊感觉到了神马叫做“如果眼光能杀人,她现在已经千疮百孔”的境界。脑海里瞬间想到一个人名,那奏是“迈克尔·杰克逊”!

还不待周幸反应过来,教坊的人已经自动行动起来。掏出粉盒补妆的,拿着抹布使劲抹桌子的,摊开纸笔准备记录偶像言行的。不单教坊成员,连早来的客人都兴奋起来。女使们更是叽叽喳喳的围绕在阿南三人身边:“哎呀,柳郎自去年回乡,竟有一年未至京都,真真想死奴了,你们今日运道好,可要与我们说说柳郎今日又填何新词了!”拜托,人明儿才来……

阿南兴奋的两眼红光,指着周幸对众人道:“她识字,明晚我伺候,叫她在一旁抄录便是!也就是我们屋了,不然你去别处找个写字写的这么好的女使去?”

众人立刻对周幸的书法表示高度肯定,只听一个女使道:“替我也抄一份!”

周幸囧:“我只能先抄一份,日后慢慢与你们抄才行。”

“好啊好啊,一份我与你一贯钱!”

“先抄我的,我与你两贯!”

“三贯!”

“五贯!”

周幸忙摆手:“既然姐姐们识字,你们自己抄岂不更好?都是姐妹,我哪好意思收你们钱呀。”

谁知那人脸一红:“我们也就粗糙识得几个字,并不大会写的。”

周幸惆怅了,还是阿美出来解围:“依我说你只管慢慢抄,抄完了之后一总放出来,要的人再拿钱来买便是。我们也别先说多少钱,且看柳郎明夜说什么罢。若是得了新词,怕是要洛阳纸贵呢!”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又兴奋的说了一阵才散了。

次日中午,教坊就开始热火朝天的做准备。矮油,已经一年没见着偶像,众人心里那叫一个想啊。大厅那是张灯结彩,赶上过节了。月恒在房里烦躁的换衣服,太隆重了显得生疏,太随便了又不好。再一照镜子,你妹!铜镜里都能看到鱼尾纹了!月恒泪流满面。又嗔着周幸道:“你打的那件毛线仿珍珠衫,怎么就那么早弄了出来。若是留到今日,也是一个新巧!”

周幸吐吐舌头,要不是小范围流行了那么一阵,你还看不上呢!

月恒没功夫跟她磨牙,提着裙子就去找燕绥了。虽然同行是冤家,但不得不承认燕绥那货的确不是一般的会打扮。而老乡周幸表示,她两辈子都是农村妞,时尚细胞什么的早死翘翘了。

花了两个时辰,月恒才打扮停当。周幸一瞅,好嘛,居然化的是裸妆。想来也是,月恒是走高贵冷艳派的,浓妆艳抹很不相宜,唯有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才比较合她的气场。周幸为了做好记录员,已经把炭笔准备停当——毛笔再快也快不过炭笔!手脏什么的,浮云吧。

众人左等右等,直到酉时末,柳永这位千古第一风流才子才慢悠悠的走来。

陈五娘立在门口亲迎,只见柳永一身青衫一个软脚浦头,清清爽爽。陈五娘小碎步走至跟前,福身一拜:“柳郎好久未见,想煞奴也!”

柳永温言道:“小别一年,五娘无恙否?”

“怎无?”陈五娘娇笑:“相思入骨,无可医也。”

“折杀小生。”

陈五娘幸福的快晕倒了,勉强记得工作职责,引着柳永进门。躲在一旁看热闹的周幸囧了个囧,果然是天皇巨星,连陈五娘都扛不住啊!

旁边阿美推了周幸一把:“愣着干什么?快记!”

“这也要记啊?”

“不然呢?阿宁能替你去伺候月恒姐姐,不来这里看柳郎?”

我勒个去!拿起炭笔奋笔疾书,一路跟着柳永,边听边写。

不想柳永回过头来,看到一个小姑娘拿着块木板夹着一叠纸,用木炭写着什么。一时好奇便问:“小小姐可是在填词?”

周幸一个不防,差点撞到柳永身上,引起羡慕嫉妒恨一片。此时柳永已经看到她写的字了,微笑道:“别急,我慢慢说,你慢慢写。”

被气氛感染,周幸脸上一红,语无伦次的说:“好、好、是……。”

阿美暗骂:“没出息的家伙!”

可惜柳永今晚是来找月恒的,不好在大厅耽搁太久,熟门熟路的就往后头走去。见周幸还跟着,便逗着她说话:“你怎么还跟着呀?不用干活么?”

周幸道:“我、我是月恒姐姐的女使。”

“原来如此,欢欢可好?”

“欢欢姐姐出师了,在台前演出呢。”

“你什么时候出师?”

周幸摇摇头道:“不成,我不大会,很笨的。”

柳永笑笑:“人各有所长,万勿妄自菲薄。”

周幸点点头,暗道:这家伙好帅啊!也好高!怪不得这么受欢迎,绝壁是词帝!啊,不对,词帝是李煜。不过两个人下场好像都不大好。

走至走廊上,月恒已是倚门而望。见到柳永,未语泪先流,还未拜下,柳永已疾步走至跟前扶起:“一年只在梦中见卿矣!”

一句话说的月恒更是难过:“柳郎日后切莫离开奴。不然,奴、奴……。”

你妹!这就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了吧?亮瞎了!

两个人愣神中,阿南已经准备好酒菜,引二人至圆桌坐下,分诉别情。月恒被冷落已久,正是愁肠满腹。柳永一生不得志,更是郁郁寡欢。两个人说了一阵,竟抱头痛哭。周幸也快哭了,柳大帅哥,你没事干嘛cos伪娘啊!周幸这个土妞都知道的词,可见在21世纪已经对伪娘这一种生物审美疲劳到什么境界了。于是周幸同学幻灭了!好吧,这货从来就喜欢经济适用男,而且明星什么的就是用来幻灭的。

月恒哭了一阵,又打水洗了脸,重新上过妆,才开始有心情慢慢聊些别的。月恒的琵琶在当代也是超一流艺术家,柳永显然很爱琵琶,只听月恒边弹边唱一首《雨霖铃》,柳永在一旁合声。周幸默默评价:唔,柳帅哥嗓子不错,巨星果然多才多艺。

一曲罢,柳永笑道:“我才作了一首《雨霖铃》,唱与你听可好?”

周幸瞬间觉得天上在掉银锞子,快把她埋了!如果这一首就是她中学学过的那一首的话,一定很多人会来买的!对!赶紧拿纸!要签名要签名!

想到就干,轻手轻脚的溜到月恒书桌旁,打开箱子就抄出一叠好纸来。又赶紧磨了一缸墨,恰好柳永情绪酝酿完毕!

只听柳永唱道:“寒蝉凄切,对长亭晚。”

周幸下笔如飞——骤雨初歇,都门畅饮无绪……

此时的曲调都是很慢的,柳永才唱完,周幸已经写完了。此曲十分悲凉,一屋子女人哭的眼泪哗哗,连柳永自己都泪满衣襟。周幸一边被氛围感染的掉眼泪,一边想道:有这么一出,月恒又可以红两年了。

好容易又哭完,又打水洗脸毕。周幸已经工工整整抄录一遍,递给柳永道:“柳郎且瞧瞧可有错字?”

柳永接过一看,赞道:“过耳不忘,好本事!”

周幸暗自道:高考必考范围内,我默写了几百遍了。又想起当时为了考一个好学校所付出的艰辛,结果却……唉,要不是这样,她哪会对读书识字有这样的执念?好在此刻气氛都比较堵,没人在意她的异样。

趁着月恒还未抱起琵琶,周幸忙赔笑道:“姐妹们都爱柳郎,今夜柳郎有新词,他们必来问我讨。小婢字写的不好,没脸拿去送人,还请柳郎在白纸上写一二个字,替小婢贴点金,小婢在此拜谢。”说完正正一福。

柳永嘛,对女伎那是一百个好。爽快接过白纸便问:“写什么?”

“写个号如何?”

柳永点头道:“甚好。”写的却是龙飞凤舞的“柳永”二字。想来古人很少自称字号的吧。其实印章更快也更值钱,只是这个时候印章还具有法律效应,周幸没好意思问人家要。

周幸两眼冒金光:“好漂亮的字!”巨星啊巨星,实力派啊实力派!

很纯粹的称赞,柳永大方接受了。一面写着名字,一面还跟月恒闲聊家常:“你这件衣裳在哪裁的?样式倒新鲜。”

月恒抿嘴一笑:“就是司里准备的,我们又不得自在出门,见不到什么新鲜样式呢。”

“如此,明日我与几个友人小聚,你可赏脸?”

月恒一喜,还要装成娇羞状:“随柳郎的兴致。”

“多谢。”

自己的名字写的当然又快又好,闲话一阵已写了几十张,把一缸子墨写完方才罢笔。周幸连忙收好,柳永和月恒两人已经就新曲再唱一回了。一直闹到三更,月恒道:“柳郎今日便在教坊歇着罢。”

“叨扰了。”

“跟奴还客气什么?”月恒笑道:“阿南,去替柳郎准备换洗衣裳。”

周幸呆滞的看着阿南就在月恒的柜子里翻出男装,神马!柳永他居然在这里有衣服!?

“幸幸,你还不去打水?”

周幸木着点点头,跑去厨房催洗澡水。内心默默吐槽:丫不是说女伎不陪睡的嘛!这叫神马情况啊!!!别告诉我月恒你跟柳永盖着棉被纯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