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你妈什么玩笑！”

啪嚓一声脆响，向宇刚拳将镜面砸个粉碎，他猛地一把按下水龙头疯狂冲洗着眼睛，指尖水流都被染红，可这股深达灵魂的刺痛哪里会这么容易就消散，抬起头来双眼四瞳依旧妖艳血红一片。

不行，不能就这么任它在在我体内乱搞！想想办法，得想个办法抑制住寄几的冲动！

满脸是水捋了个背头的向宇大喇喇地亚洲蹲在马桶上满脸愁容，虽然不明显，但他也已经开始感受到自己的体温正逐步升高，血气变得愈发旺盛，这个特征毫无疑问同样属于那个家伙。

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变得像他一样冷酷，变得像他一样残忍，像他一样……胡子拉碴？

“现在是鲜肉的时代啦！谁特么要留大胡子啊！而且还是个大杀胚，乱来搞出人命（双重）算谁的？”一想到这种种可能发生的悲剧，向宇不禁双手抱头叫苦连连，自己也是好不容易才混到现在这个地位文凭，凭啥你说夺舍就夺舍？

地上还有个国际大项目等着我呐！你个糙人懂什么叫因特乃神no嘛？

忍住如杂草滋生的暴躁与不安，向宇努力思考着眼下的处境与对策，首先一切的起因毫无疑问是变了卦的系统，果然就算是再呆的人工智能也会有开窍的一天，虽说它这招等于是摊牌掀桌，不过确实打破了数年来僵持不下的局面……

“嘶，是因为契合度吗？”多年不动一朝拔升，向宇对变化过的数值印象深刻，“56%，一般按照小说剧情的套路，超过50%就该有所变化了，我这边也是一样吧。”

“不过只是一次有头没尾的交锋，就能涨10%？这也太赖了吧！总不能是因为我挂机了所以算我输吧。”

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向宇感觉身心稍微平静了些，这时他倒有些感谢那位及时将他唤醒的面罩哥了，毕竟能够及时止损也是好事，目前看来，56%的契合度并不算太高，估计也是因为这样，自己才能暂时压制住心血起伏的势头。

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向宇重新审视了一番当前的状态，除去变化明显的双眼外，他只是有些头晕、体温过高、心浮气躁，像是发烧了，如果放在平时，向宇也许会打开D盘，但现在可不是放飞自我的时候。

嘶，要不……不不不。

“当下能想到也有材料实施的也只有这招了，虽然老土了些，但还是能试就试吧。”

向着头顶双手合十，向宇闭眼朝天恭恭敬敬拜了三拜：“师父，保佑我。”

他不再磨蹭，一手遮眼打开门缝，却并未贸然走出，而是招呼一位空姐替自己前去取一下行李。

一会儿功夫应付了几十番对话，向宇重新关上了撤硕的门，连带着把围得水泄不通的人们的欢呼敬意也隔离在外，他打开背包，从里面掏出自己珍藏的家底。

自家师父常年穷困，自然不会有什么玉佩扳指之流，而自己七岁之前身子骨正发育，也未有什么绝世武功传下。

至于什么名门秘籍，一个坑蒙拐骗半生漂泊的野茅山哪来那些高明玩意儿。

只有符。

黄纸朱砂承载，狼毫玉笔写作的符箓。

“还好我随身带着。”打开边缘起锈的破铁盒，望着手中十数年不见褪色的鲜红，向宇微微出神，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平平无奇佝偻着背，满是皱纹的脸上总是狡黠笑意的小老头儿。

“……真怀念啊，师父。”

师徒一场，自己手里这一沓符纸便是师父仅剩的东西了。

七岁距今，不算久远，但也已然模糊，可向宇知道，即便是天荒地老海枯石烂，这一张张符箓也绝不会褪色半分。

那不是什么精神上的寄托，而是实打实的心血结晶。

一道符箓，黄纸朱砂狼毫玉笔，纸是云母雄黄纸，墨乃眉心一点红，狼毫玉笔之功力更是力透纸背，每一笔都侵染了时光，每一道印痕都是老者用尽一生本领所刻下，为的，恐怕就是这一天。

“小宇啊，为师既无仙人之姿也无天大本事，走过半生一事无成，可偏偏遇到了你，实在难能可贵三生幸事，都说师徒一场福祸相依，我是走不完了，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闯出个不同的路子。”

向宇念叨着老头疯魔般鏖战七天七夜后，气血几尽，人如风中残烛，颤颤巍巍气如游丝吐出的最后一番话，眉眼愈发沉静，甚至眼眶里不可止的血泪淌下来都未曾发觉。

“师父啊师父，您早就知道了吧。”他轻笑一声站起身来，刷啦啦从一沓符咒里拈出四张，随手甩出，轻薄的纸张竟如利箭破空射出，啪嗒一声脆响齐齐粘在四面墙壁之上。

向宇深吸一口气，沉心静气单手掐诀口中默念，紧接着四方符纸无风起烟无火自燃，一层清白烟气袅袅升起缓缓合拢，将这方寸之间完全封锁，也不曾泄露丝毫在外，置身其中，便如同另一方小天地。

随着烟雾成型，向宇的目光也越来越明亮，甚至到了光芒外放的地步，仿佛这片小空间中有什么神奇的能量正在凝聚，为即将开始的仪式作准备。

“借您吉言，霸王算什么，镇压便是了！”

向宇抖擞精神天灵闪烁，开口念起曾被师父要求背诵祥熟的诸多法咒：

首当其冲，道家八大神咒。

静心神咒，净口神咒，净身神咒，安土地神咒，金光神咒，净天地神咒，玄蕴咒。

这八咒乃是道门功课基本中的基本，无关门派之别，在施咒请神之前能够起到清净三魂稳固心神的效果，而从小便诵读的向宇早已领会其神妙，念诵完毕之后立刻觉得脑海之中的波澜阵痛减弱不少。

“还不够吗……那就继续。”

“灭鬼除凶咒：受命于天，上升九宫，百神安位，列侍神公……”

“超度咒：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生……”

“邪崇离身咒：天逢门下，降魔大仙，摧魔伐恶，鹰犬当先……”

“百解邪法咒！”

“天师护身咒！”

“驱邪煞咒！”

“这个内个咒！”

“不够再来咒！”

一气念了不知多少，因为精神力的大量消耗，向宇的衣衫都被汗水浸透，可他却皱着眉头紧闭双眼浑然不觉。而在这种高度集中的状态下，当然也就无法看到，随着一道道咒文的念出，撤硕内正在上演的奇景：

气锁天地，遍生涟漪。

这片狭小的空间内，从无到有，由浅至深，水波般的涟漪凭空出现不断震荡着空气，它们不是声波，也非光影的恶作剧，但呈现的状态与自然又仿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按照自然规则，它们本该向外扩张逐渐减弱，却在撞击到烟气之壁后又向内回弹，就这样与更多的涟漪碰撞，糅合，最终归于一处。

这毫无疑问是来自另一种维度的能量，是寻常人类无法涉及的力量，如今它们正在成型，正在起效！

向宇的身形轮廓如沐月色，如披星光。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正进行着一场艰苦的拉锯，一方自然是霸道暴戾的王之血脉，另一方则是向宇借助符箓的灵力才得以维持的诸多镇邪法咒，双方一滚烫炽热一清明爽朗，一狂野冲动一冷静睿智，分别代表了两种极端，同时也意味着绝对的水火不容。

侵略与守卫，无序与严明，魄力与法度。

这两方能量之强绝非常人能承受，即使是向宇也不能大意丝毫。

所幸向宇当下的觉醒度并不高，且师父留下的灵符足够可靠，否则以他对道法理解堪堪入门的程度，是断然无法与霸王之力久抗的。

“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喝令出口手起符燃，一缕青烟螺旋拧成剑气直直射入向宇额头，下一瞬，体内维持的平衡崩解，灵气化作的清流汇聚成潮，将火山一般凶恶的气息尽数驱逐熄灭，直到流遍四肢百骸，将奇经八脉清洗干净！

不知过了多久……

待到一切停止，体内回归安宁，向宇如梦初醒猛的睁开双眼，竟有两束精光电射而出，紧随而来的便是醍醐灌顶一般的清明与畅快！

“呼，呼，成了？”大感脱力的向宇扭了扭脖颈发出嘎嘣脆响，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身下汗水都已经积成水泊，周身怕是再榨不出一丝水汽。

他小心翼翼地凑到残破的镜子前，出现在镜面之中的，是一双略微泛红，但瞳仁清亮正常的眼睛。

噗通。

向宇如释重负地坐倒在马桶上，最后的戒备也松懈下来，顷刻间四周的细腻白烟无力维持，纷纷向外溢散，引得门外的众人再次陷入紧张惊恐。

“您才不是什么庸碌之辈。”无视急切的敲门声，汗流成溪大感虚弱的向宇笑容灿烂：

“师父，您如今也算得上神仙人物了。”

安心吧，与“他”不同的那条路，我一定会走出来。

为了我，也为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