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的箭雨飞射而出，李穆抬头看着天空之中的箭矢一根根的到达最高处，然后再缓缓的落下，坠入前方那片烟尘滚滚之中。

李穆的目光随着箭矢一同落下，见到那烟尘之中依旧是马蹄声隆隆，在阳光的照耀下依稀间还能够看到一些刀刃的闪光。

李穆经历过两场战争，心中对于骑兵早就已经有了看法，骑兵在古代几乎可以说是代表最高水准的兵种，而他们能够带来的伤害也将会是最严重的。

那些骑兵隆隆冲来，虽然看不清究竟有多少人，但是能够造成这样声势浩大的场面，那地方的骑兵便一定不会少，至少会是回纥骑兵的数量。

李穆心中如此想着，目光依旧是紧盯着前方，周遭的箭矢不断射出，前方的战场上已经出现了一些混乱的场面，长枪兵的长枪依旧斜指着前方，但是再前方的情况却是一点也看不清楚。

忽然间，李穆也不知道前方出现了什么情况，只见到那片烟尘逐渐没过第一排士兵，然后惨叫声和金属交击的声音顿时在那边响起，李穆抬头看去，却是见到那枪阵竟然开始紊乱，周边的弓兵为了不伤害到自己的同袍，纷纷将射程延伸，而如此一来，前方的刀盾手，长枪兵却是得不到任何有力的支援。

前方的哄闹声顿时传来，后方的弓箭兵和陌刀队都连忙看向前方，却是见到前方一片混乱的场面，一个个当下脸上也是神情紧绷。

李穆同样是焦急的看着前方，目光不断的扫过，希望能够在其中找到李嗣业的身影，希望能够看到他在前方倾力指挥，扭转这突然被冲击的混乱阵型。

但是李穆没能够见到李嗣业的身影，不仅如此，那烟尘之中的喊杀声更甚，其中的刀光剑影此刻更加的频繁闪烁，那里已经成了一片血肉战场。

李穆距离这片血肉战场并不远，此刻甚至能够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夹杂着呛鼻的烟尘袭来，让每个人都灰头土脸。

“前面究竟什么情况，为什么在后退！”

一个在李穆身前的弓兵忽的这么说道，同时不得不将本来插在地面的预备箭矢拔起来，然后开始往后退了几步。

李穆被他的这句话惊醒，当下也是抬起头向着四周看去，猛的缩了缩眼球。

前面的弓兵和跳荡军都在后退，李穆甚至已经能够看到长枪手的身影。

长枪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部队为什么在后退，不管怎么样，前面的战场被纠缠后，双方的人马只会都往其中扑入，怎么会这么快就开始后退？！

李穆心中疑问顿时涌了上来，此刻却是再也站不住，被前面的士兵逼着向后退，李穆不得不让身后的陌刀队开始往后退两步。

但是扭身刚刚说了两句，前方突然传来几声近乎声，李穆当下扭过头来，却是见到一张血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啊呀！”

李穆大吼一声向着旁边跳开，那个浑身浴血的兵士却是突然仰面倒下，李穆低头看去，却是见到一条伤痕从他的脸上一直哗啦到胸膛，身上的甲胄都破了一条大口子。

这样的伤势，明显是被骑兵的刀刃给砍的，这么深的刀口，这家伙本来早就死在了前面，却是没想到竟然还是坚持着走到了这里。

李穆惊魂未定，却是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低头看着这个士兵的衣物，霍的发现他原来是个长枪兵。

长枪兵已经退到了前锋的后方，而且那人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势，那岂不是说明前面的情况更加的恐怖！

还是说，前面的刀盾手和长枪手已经抵挡不住那叛军骑兵的攻击，正在溃退？！

李穆心中顿时骇然，大声命令周边的部队稳住，抬起头看向前面，却是忽的被一个人猛的撞了一下。

突然撞击而来，李穆也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那人则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李穆抬头看去，却见到是一个头发凌乱的士兵，此刻慌慌张张的站起身来。

李穆顿时上前，见到对方手中的刀，意识到这是一个刀盾兵，又从他的身上扫过，发现他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势，当下神情惊异，冲到对方面前。

“你！身上没有任何伤势，为何后退！”

李穆面对面看着对方，大声的说道，那士兵比李穆矮了一截，此刻听到李穆的质问，全身却是抖了又抖。

“都……都死了，太快了，那……那骑兵，一下子就冲散了队形。”

“你说什么？！”李穆听着对方颤抖的说道，当下一把揪住对方的领子质问道，那人却是神情一变，突然发狠似的要挣脱李穆的束缚。

“放开我，我还想活命，我阿娘还在等着我回去，快放手！不然我杀了你！”

这士兵状若疯狂，握着刀柄的手忽然紧了几分，就要向着李穆砍来，李穆却是抖了一抖，将对方直接给摔在地上，脸上神情紧张的看向前面。

出事了，果然是出大事了，这没有伤势的士兵都在拼了命的逃跑，前方的一定因为骑兵冲锋出了大事。

那士兵见李穆什么都没说，当下却是从旁边爬着要离开，李穆突然低头，对着那人的肚子狠狠的踹了一脚。

“所有人不得临阵脱逃，陌刀队听令！”

“在！”李穆阴沉着脸大声的喊道，周边的士兵顿时应答道，赵广等人带来的陌刀队也是大声的应和着。

李穆却是扭头扫了一眼周围的士兵，看着一个个陌刀手瞪大了的眼睛，再看着那些焦躁不安的弓箭手，当下低头将那刀盾手提起，然后看着前方，大声的说道。

“将军有危，陌刀队全体听令，随我一同向前，接应将军！”

“其余士兵听着，只可背对我陌刀队，阵中后退者，立斩！”

李穆大声的说道，当下提起手中的陌刀，向前一扬，周遭的陌刀手看到自家将领气势如虹，此刻也一个个大吼。

而那些弓箭手听到了李穆的话语，又想起了这帮陌刀手的赫赫凶名，一个个的连忙扭身，重新面对着这片战场。

李穆神情平静，右手握紧手中的陌刀，那股子热血涌上心头，今日李穆心中只觉得心中有着万分郁气，等待着在前面发泄出来。

这是李穆又一次的不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做出决定，这两天和唐军的相处，让李穆深深的感受到了这大唐的衰败之色。

对这大唐，过去的李穆只记得盛唐，纵使知晓会有安史之乱，却也依旧将这整个唐朝时期都认为是盛唐光景。

但是今日，此情此景，见着大唐的荣光被就此践踏，又想起自己进入这片战场的时候那画面之中闪动的大唐威武之师的情景。

李穆只觉得心中愤懑难平，这在后世依旧流芳千古的朝代，为何也同样有这不堪入目的一面，为何也有着衰败颓丧的一面。

我心中的大唐，本永远都是所向披靡，天下无敌的存在！

李穆大吼了一声，回想这千百年间在这片中原大地的历史轮回，这一刻竟然有种莫名的热血涌上心头。

李穆不知道这是不是对大唐的热爱，或许，这也是对这盛世消退的不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