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钥匙。”

艾斯特尔捏着手上的金色钥匙, 看似是在打量它，实际上是透过它的圆环打量凯洛。

现在他们正坐在暖融融的炉火旁，而这火正是由艾斯特尔生起的。

他沉默的时间有点久, 勾起了凯洛的好奇心，他的注意力也转移到那把金色的钥匙上去了。

不过还没等他细细的研究一下这把钥匙，艾斯特尔就把它丢进了正在熊熊燃烧的炉火里, “我认为它以后不会再派上什么用场了。”

艾斯特尔语气平静的说, 他看了凯洛一眼，有点小心的：“凯洛以后会给我开门的, 是不是？”

他一边注意着凯洛的神色, 见到自己的话没有引起他的反感, 继续说道：“一直会，对不对？”

“嗯。”凯洛没想那么多，直接一口应下了。

如果艾斯特尔喜欢, 他可以一直为艾斯特尔开门，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简直是小事一桩。

然而艾斯特尔却像是得到了什么永恒的承诺那样, 他几乎喜形于色了, 好看的眉梢高高的挑了起来, 唇角的弧度每每刚压下去一点, 马上就会迅速地再次勾起。

“今天平安夜。”

为了掩饰，他抬出了节日来当借口：“我很喜欢这个节日。”

（完全是胡说，他根本就不喜欢）

凯洛对圣诞节还是有点了解的，虽然他习惯性的没把这节日当回事, 不过他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在艾斯特尔这个时代，圣诞节的地位相当于新年。

他也知道圣诞节的一些习俗, 比如要提前准备松树，要在松树下挂礼物，还有一系列繁琐但挺有趣的特殊活动。

不过现在……这些全都没有。

只有一所空荡荡的房子，这里面的大部分家具还盖着白布呢。

艾斯特尔倒是毫不介意，“现在开始准备也来得及。”

然后凯洛就看见他走到电话桌边，拿起抽屉里的那本厚厚的联系簿，依次拨打了电话订购圣诞所需要的东西。

“他们很快就会送到的。”艾斯特尔站起来对凯洛说，凯洛已经把盖在家具上的白布全都扯下来了，目前不知道该放哪儿。

艾斯特尔手脚麻利的把白布叠起来放进储物间，全程没让凯洛插一次手。

凯洛：……

怎么说呢，心里就是有点复杂。

艾斯特尔他不是一个贵族出身的人吗？为什么干活可以如此麻利？！

有点羡慕。

可能这就是学霸吧，学什么都快。

对于电话订购这件事，凯洛是持怀疑态度的。

不说其它的，就说现在，用来在街上运输的交通工具都是马车，马车的速度能有多快？

但是事实很快就推翻了他的偏见。

门口站着的人用事实告诉凯洛，就算是马车，也可以跑得很快。

艾斯特尔在收据上签了名，打开大门让那几位“快递小哥”进来。

他们迅速地安装好了圣诞树，还把一些装饰品的包装拆开，放在桌面上整齐地码好。

“来，凯洛，我们来装饰圣诞树吧。”

艾斯特尔拿起一堆挂饰星星，有些期盼地看向凯洛。

送来的圣诞树很高，比两个艾斯特尔加起来还要高。

像这样的圣诞树，要装饰起来可得费上一番功夫，它太高了，不搬梯子根本够不到。

但是凯洛的存在，使他们俩大大的减少了麻烦。

他是幽灵，他可以飞啊。

挂彩带对他来说简单极了，他只要多绕着圣诞树飞几圈，彩带就装饰完毕了。还是很方便的。

两人忙碌了一会之后，总算是把圣诞树装饰完毕。

艾斯特尔看着圣诞树，第一次觉得被装扮一新的圣诞树这么美丽。

他还是头一次正眼看圣诞树呢。

由于这所房子里没有厨师，凯洛和艾斯特尔也不能胜任烤火鸡这一重要职责，他们于是叫了外卖，还是用电话，请附近的一家餐厅送来晚餐。

凯洛一边嘀咕着原来这么早就有外卖了，一边打开们把送餐的人迎进来。

“放在桌上，谢谢。”

艾斯特尔对他们说，“平安夜快乐。”

他们也脱帽回应：“祝您平安夜快乐。”

凯洛不是一个特别敏感的人，但是他也有一点奇怪的发现，他总觉得这两人似乎认识艾斯特尔一样。

可他们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

这点淡淡的疑惑在面对令人食指大动的烤火鸡时，就被凯洛远远地抛在身后了。

“这才是正宗的烤火鸡。”他咬了一口鸡腿，精神放松，“比我爸爸做的好吃多了。”

他很少在艾斯特尔面前提起他的过去，只是偶尔会泄露一点，艾斯特尔对此非常注意，提问道：“凯洛的父亲……会做饭？”

“是。”凯洛露出了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我爸爸他……呃，他在厨艺这方面很有创意。”

太有创意了，都弄得人不敢吃了。

凯洛永远也忘不了那道榴莲炖猪脚。

在这个娱乐缺乏的时代里，晚餐结束和上床睡觉这段空隙时间中，没有了玩游戏的消遣，浮躁的现代人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艾斯特尔也不是万能的，就算和他待在一起，凯洛也还是会想念自己的农庄。

可恶，好想去种点菜啊！

噢，你问为什么不去现实里种点菜过过瘾？

娇生惯养的游戏玩家受不了这个苦。

艾斯特尔念的故事也没法吸引他了——他毕竟是个俗人，对于那些满口咏叹调的男女主角实在是不能抱有长久的兴趣。

艾斯特尔的心思时时刻刻都在凯洛的身上，于是他干脆放下手里的书，拿来两只白蜡烛，“走吧凯洛，我们该去教堂了。”

他的神态自然无比，就好像他们本来就该在这个时间去教堂一样。

凯洛糊里糊涂地捧着一根蜡烛，和艾斯特尔一起出了门。

捧着蜡烛出门的人不止他们两个，街上有一股人群的洪流，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捧着手上的白色蜡烛，保护着微弱的火苗，好让它不被突然刮过的风吹灭。

凯洛一个没注意，冷风刮过，他手上的蜡烛就灭了。

中招的不止他一个，但其中不包括艾斯特尔。

“来。”艾斯特尔靠的更近了些，又给凯洛点上了蜡烛。

不过周围只有他一个人这样做了，其他人都没有为那些蜡烛熄灭的人提供帮助，而那些蜡烛被熄灭的人也没有向周围的人求助，只不过是唉声叹气，自认倒霉。

“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好？”

凯洛自觉地放低了音量，“他们好像都没有这样做，这样是不是不可以的？”

“没有什么不可以。”

艾斯特尔轻描淡写：“烛火象征着一个人未来一年的运气，被风吹熄了，不是个好的征兆。”

他说着，把自己的蜡烛吹熄了。

“我把我的运气和你的交换，这样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他说的很轻松，可凯洛却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他想说点什么，可是话语积聚在喉咙里，一时间梗塞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于是他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只是把手上的蜡烛保护的更严密了。

明明一开始他还不当一回事的，现在，他却觉得自己恍惚能感觉到，这微弱的烛光里，蕴含着的金色的幸运。

接下来一路都很顺利，没有再也没有遇到过风，凯洛很顺利的进了教堂。

今天的教堂也装扮一新，凯洛学着其他人那样，把手上的蜡烛竖立在教堂最前方的台子上。

“今天是平安夜。”

高台上的牧师开始讲道了，他说的内容对凯洛来说很新鲜，他听着就像是在听故事。

虽然这故事有点蹩脚，还有的地方前后矛盾，但是不用注意那么多，反正听听就过。

只不过，牧师越说越离谱了。

“我不明白。”凯洛压低声音，询问艾斯特尔：“上帝一开始不是还用洪水灭世吗？那他为什么后来又肯让他的儿子到人间去拯救人类呢？这说不通啊！”

他纯粹是个宗教上的门外汉，很直白的提出了自己的疑惑：“而且亚当一家才多少人，他怎么繁衍出那么多的人类的？近亲结婚生下的孩子有很大几率是智障的。”

艾斯特尔：“……这其实只是个故事，不能当真的。”

然而凯洛又提出了新的疑问，台上的牧师老提到要人们坚定信仰，抵御恶魔的侵袭，就让他更疑惑了：“照他的说法，上帝是全能的，那他为什么不干脆把恶魔全都消灭掉呢？如果他真的是全能的神，这对他来说应该特别简单才对，他为什么不这样做？”

而且，这个教会宣传要拯救人类也很久了吧，几乎都有快一千年了，可是现在坏人还是这么多，是不是有点失败啊？

“因为他不能这样做。”这个问题艾斯特尔回答了，他垂着眼帘，淡淡的光影打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显得无比好看，“我有一个猜想。”

“看，神明和恶魔，都是拥有超自然力量的，然而他们彼此对立，互相憎恨，却不能消灭对方。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他们实际上是一体两面的存在。”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善良和邪恶。”他拿起凯洛的手，轻轻压在胸前，“比如我，我的心里有时候会冒出一些令我自己都感到吃惊的邪恶念头。如果说人的善念是神，那么人的恶念就是恶魔。”

“一个人的心中不可能没有一点光明，也不可能没有一点黑暗，这两种相反的品格是融合在一起的，就像一个硬币的两面，它们存在着，也互相对立着，但是它们永远也不可能把对方消灭。”

艾斯特尔沉静地说：“所以我猜想，神明和恶魔的关系，也基本上是这样的吧。”

凯洛本来都要把自己的唯物主义信仰秃噜出来了，但被艾斯特尔这一番话截住了。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自己的信仰亮出来。

艾斯特尔的想法其实也挺有道理的。

可以当成神话的拓展故事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