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天师19

范薇先登录企鹅, 找到班级群,又问沈初一要企鹅号,让她加班级群。

沈初一不想把“挣钱吃饭”那个号拿出来, 就推说忘记了, 重新注册一个。

现在注册企鹅号非常简单,不用实名,不用手机号, 想申请多少个都行。

她随手申请一个号, 加范薇, 加郑朦,加班级群。

班级群里热闹非凡,沈初一进来之后, 大家还一样聊得热火朝天。

平时原主比较孤僻, 除了同寝室的范薇郑朦,她跟其他同学交集也不多。

这会儿在班级群里,大家倒是开始畅所欲言了。

不断有人叫沈初一……

范薇兴奋地叫沈初一快点说话啊,这时包厢门打开,卫重远拿了两瓶饮料进来。

“喝点东西。”

卫重远笑着把饮料放下, 又跟沈初一说, “沈初一你出来一下,我跟你说点事。

“太谢谢了, 初一你快去吧, 我一个人先玩。”范薇笑眯眯地说。

沈初一跟着卫重远出去:“怎么了?”

卫重远:“考得怎么样?”

沈初一:“还行吧。”

卫重远也不多问:“身份证拿到手了?”

“考试的时候班主任就给我了。”沈初一道。

卫重远:“有身份证大部分事就都能办, 以前我只知道你家庭条件有些艰难,却不知道……算了不提那些,等你出去上学,人生就不一样了。要用钱的话不用跟我客气, 我别的没有,存款倒是不少。更何况,你有那门手艺在,也不怕挣不到钱,我也不怕你不还。你抽空先去开张银行卡。”

沈初一点头,确实要开张自己名下的卡。

卫重远又道:“湍丰桥的案子又重新移交到县局这边,还是鲁队负责。刘炎坤的遗体……很不好处理,法医那边,赵科也是想方设法把刘炎坤收拾得能见人,让他家属见了一面。湍丰桥的承建方总部那边,跟几位受害者家属达成了和解……”

沈初一皱眉:“等等,案子怎么重新移交回来了?涉及到玄修的,不应该给特情部门吗?还有这案子都没结束,怎么就达成和解了?”

卫重远叹气:“说起来也是让人无语。承建方负责这边工程的是总公司老板的连襟,总公司老板碍于岳父和老婆的情面,不得不提携一下这个连襟姐夫,而这位连襟姐夫,为了在老婆娘家表现一下,也是攥足了劲想把工程干好。”

“然而偏偏遇上湍丰桥这么个邪门的地方。拆桥的时候就问题一大堆,爆破很不顺利。”

“好不容易拆除完毕,开工修桥,完全按照图纸来施工,也没偷工减料……可是明明选好的位置打桩,却连第一个桩都打不下去。”

“请了桥梁设计单位去看,也找不出来问题,就是邪门儿了。”

“工程搞不定,这位连襟姐夫在老婆和岳家,尤其是在作为公司老板的妹夫那里,抬不起头来,郁闷至极。”

“跟朋友喝酒吹牛的时候,听朋友说是不是遇上邪事儿了,找个大师看看。”

“这位连襟就真的通过朋友找了位据说非常有名的大师,大师一看就说不得了。湍水河的河神被湍丰桥镇压太久,成了邪祟。老桥一塌,邪祟就蠢蠢欲动。想要修桥,得先压住邪祟。”

沈初一挑眉。

卫重远:“听到这儿觉得这的确是遇上高人了,对吧?可实际上呢,这人就是个老骗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听了些玄乎至极传说,自己加工一下,拿来糊弄人。偏偏他运气好,被他糊弄对了几次,在圈子里就有名起来,很多有钱人信得不行,什么事儿都要找他来看。这位连襟姐夫也是,听他糊弄了几句湍丰桥的事,就信得不行。”

沈初一点头:“然后呢?”

“然后就带这骗子去现场看,想办法……而这骗子给出的办法就是,必须得用人祭。以人命结阵,压制邪祟,然后快速施工修桥,桥一修好就没事了。”

“这位连襟姐夫自己也听说过,修桥修路不顺利的时候,一般都会填人命进去,俗称打生桩,之后就顺利了。于是他对这位骗子的话深信不疑,就开始密谋怎么搞人祭。”

“骗子为彰显自己的本事,给出了四个生辰八字,说是只有用这几个八字的人,效果才最好。”

“骗子大师也没想到,那位连襟姐夫为了搞定这个工程,不让老板妹夫看轻自己,居然真的听信他的话,准备搞人祭!”

“等这位连襟姐夫,真的把几个小孩都搞过来了,通知骗子大师的时候,骗子大师也慌了。”

“他压根儿不会!那几个镇压邪祟的生辰八字,也是他某一年偶然在古籍上看到记住的。”

“平时骗骗人可以,这真要搞出人命,那还得了?”

“骗子大师跟连襟姐夫说还得等吉时,把几个孩子都先关在工地附近的窑洞,为了防止孩子哭闹,给孩子喂的安眠药。”

“刘炎坤吃的药剂量太大,他本身又是过敏体质,关起来没多久就死了。”

“已经死了人,连襟姐夫又在不断催大师施法,大师没办法,就把自己在古籍上看到的人祭方法说了出来。第一步就是把刘炎坤做成香炉,填在对应打桩的某个位置……”

沈初一抿了抿唇,问了卫重远那位大师的名字。

核对一下,果然,并不在鬼差给她的名单之上。

显然,因为这人就是个骗子大师,根本不是玄修,而鬼差给她的名单都是真正的玄修。

难怪特情处最终还是把案子交回给地方,因为在这个案子中,只涉及封建迷信,并没有真正涉及到玄修鬼怪,自然还是交给当地警方处理比较合适。

卫重远道:“这个案子其实并不复杂,确定没有特情之后,警方顺藤摸瓜,从那位连襟姐夫开始,到他的亲信……所有涉案人员已经全部抓获。”

“四位受害者,两位死亡,两位已经出院回家。承建方那边安排了律师跟几位受害者家属接触,已经达成和解,赔偿金都已经到位。”

卫重远:“这个赔偿……也可以说是封口费。案子检方肯定还是要上诉,但只要受害者家属不闹腾,外界对这件事知晓的就不多,也不会影响到承建方上市公司的股价。”

这种做法再普遍不过。

受害者家属不闹腾,媒体不盯着报道,网络上悄无声息,所以这么大的案子,哪怕是在同一个县城,动静也不大,很多人都不知道。

卫重远瞥了一眼沈初一手腕上的原本属于他的手串:“我是想跟你说,刘炎坤那边一时半会儿可能还无法下葬,那他……你就一直带着啊。”

沈初一:“不必等尸体下葬,只要他没执念了,让鬼差把他领走便是。这样,晚上我带他回家一趟,让他见见家人,一个小娃娃,大概也没别的执念。”

卫重远立刻警惕道:“我可不去啊。”

沈初一:“你知道他家在哪吧,而且你现在是警察,过去关心一下受害者家属也正常。我去的话,没理由啊。”

“你故意的是不是,明知道我怕……鬼。”

沈初一:“多见几次就不怕了,脱敏。对了,祝欣欣案,进展如何?”

卫重远摇头:“我只知道,祝欣欣的遗体碎片已经被分离出来了。其他案情,我没有参与,不太清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祝欣欣案和湍丰桥案不相干,只是巧了,祝欣欣遗体也被抛尸在那边。”

沈初一点点头。

卫重远又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刘炎坤家?”

沈初一:“再等一会儿,九点多十点钟吧。”

“……我真的也得跟去?”

“不然呢。”

沈初一回了包厢,范薇正开心地在水班级群呢,看到沈初一进来,立马说道:“哎回来了,都在问你去哪儿了呢。小老板找你干嘛呀?”

沈初一:“……你水怎么没喝?”

范薇:“我拧不开盖子嘛。”

沈初一抬手,单手旋开瓶盖,放范薇电脑跟前。

范薇立刻冲沈初一努嘴:“mua,你最好啦!”

沈初一坐在另一台电脑跟前,企鹅在闪烁,有消息。

点开,好些人加她。

备注基本都是本班同学。

沈初一一个个加上,就把企鹅调成忙碌状态,有人发消息就会自动回复正在忙。

吴淮也加她了。

即便自动发送在忙的消息,吴淮那边也直接留言。

吴淮:【你跟范薇通宵?在风神?哪儿呢,没看到你们。】

沈初一:【二楼包厢。】

吴淮那边沉默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沈初一会这么“奢侈”。

毕竟包厢的网费要比大厅里贵一倍呢,一般开情侣包厢的,都不是真来上网的,而是来谈情说爱的。

吴淮:【包厢也好,安全一些,也比较干净。对了,没来得及问,你准备报哪个城市的学校?】

沈初一:【应该是帝都。】

吴淮那边又输入了半天,最后只出来几个字:【有意向学校吗?】

沈初一:【农大。】

吴淮那边又是一阵正在输入中,好一会儿才才有回消息:【第一志愿农大?还有别的备选吗?】

沈初一:【没有。】

吴淮那边好像打字特别艰难一样,好半天才说:【今晚后半夜,或者最迟明天上午应该就有标准答案出来,我下载了试卷,反正晚上也没事,你回忆一下,看看记不记得正确答案。你在楼上哪个包厢,我等下去打印,再送上去给你们。】

沈初一:【不用对,我分数大致估算得出来。】

吴淮:【啊?你自己已经对过了?估多少分?】

沈初一:【这么关心我成绩,真怕第一宝座被我抢走啊,别怕,已成定局的事,怕也没用。】

吴淮:【……不吹牛会死?】

沈初一:【没什么意外,735以上吧。你呢?】

吴淮:【……意外是什么意外?】

沈初一:【我说没意外啊。】

吴淮:【……去年我们省理科状元724,前年716,大前年730……历年最高,732。】

他这辈子无语的次数都没这么多。

沈初一:【嗯,那以后的历年最高就是我了。】

吴淮那边一句话都不再说,大概已经被她气死。

“初一,你注册个微博,帮我转发一下沈沐晴新剧的宣传微博,还有工作室的宣发微博,还有帮我打一下榜……初一?初一?干嘛呢,跟谁聊呢,这么专注。”

范薇碰了下她的胳膊,看过来。

沈初一:“吴淮,他说下载了高考试卷,准备去打印,问要不要送过来一份。”

范薇愣了一下:“他在哪儿呢?”

“他也在风神,在一楼大厅。”

范薇眼神有些飘忽,脸上微微发烫,她忍不住咬手指,带着迟疑和忐忑,看着沈初一。

沈初一:“怎么了?有话直说。”

范薇双手捧着脸,狠劲揉揉,下定决心一般:“初一,你说……你说我去跟吴淮表白怎么样啊?”

沈初一:“……”

范薇:“刘浩一直喜欢郑朦,但是高三嘛,高考为重,考完试刘浩就想跟郑朦表白,郑朦跟她爸回家了,刘浩又打不通郑朦电话,就来问我。我让他过几天再打。”

“还有啊,你知道不,陈思和郑军在一起了,我是万万没想到,他俩居然……”

“据我不完全统计啊,咱们班现在至少已经成了4对儿。还有好多表白了没结果的。对了初一,咱们班还有外班,好几个男生跟我要你企鹅号呢。”

“胡明宇说加你,加了吗?你快看看!”

沈初一回想一下,点头:“刚才好像是加了。”

范薇:“那他说什么了啊!是不是要跟你表白的?”

沈初一无奈:“说你,别说我。”

范薇脸又红了,咬着唇捧着脸:“我初中的时候就喜欢吴淮,原本我考不上一高的,为了他我拼命找家教补课,终于进了一高。”

“学校管得严,再加上吴淮的目标一直很明确,就是考帝都大学,我也不能耽误他,就一直等着……”

“现在终于高考完了,我……初一,我还是想试试,不管成功不成功,反正,反正我要是不争取一下,我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沈初一:“那就去啊。”

范薇看着她:“你……你……”

沈初一:“怎么,怕了呀?他又不会吃了你。”

本来忐忑不安的范薇,忍不住扑哧一笑:“你说的对,他又不会吃了我!”

她深吸口气:“我这就去!”

“哎,回来。”

沈初一叫住她,“他现在去打印试卷了,你下去找不到人,你自己先酝酿酝酿,一会儿再去呗。或者,我给他留个言,就说要卷子,我马上要出去一趟,有点事。他待会儿打印完了送上来的时候,你就把握住机会。”

范薇连忙点头:“好啊!天哪,我这会儿好紧张啊!不过你要出去干什么?”

沈初一:“我等下跟小老板出去一趟,有点事情处理一下,最多两个小时就回来。”

范薇就是随口一问,她这会儿太紧张,脑子过热,都不会思考了。

沈初一打开企鹅给吴淮留言要卷子。

范薇头伸过来:“我看下你们聊的什么……我去,沈初一你这……高考状元、历年最高分,就……离谱,你看吴淮都无话可说了。不过你要报农大?帝都的?帝都农大?哎我查一下……”

范薇搜了一下,立刻无语道:“帝都农大是一本哎,双一流!分数线好高的啊!”

“初一你还想学农业相关啊?非想去帝都?我帮你找找帝都那边有没有农学相关的专科。咱们玩笑归玩笑,填报志愿还是要慎重的。帝都那边就算是专科,历年分数线也都很高。不如考虑其他偏远地区的农学院,更实际一点。”

“你现在关键不是选学校,而是要跳出你原生家庭,跑得越远越好。现在我们先选一些你大概能够得上的学校,等分数出来之后……实在不行就是,连专业也不管了,能上哪个就去哪个,越远越好。”

范薇言辞恳切。

如果原主成绩真的跟她平时表现出来的那么差的话,沈初一完全认同范薇的话,不挑学校,更不去帝都,而是跑得越远越好。

沈初一顿了顿,看向范薇:“范薇,我没跟吴淮吹牛。”

范薇眨了一下眼睛:“啊?”

沈初一:“很抱歉隐瞒你这么久,如果我的真实成绩被我家里知道,他们是绝对不可能让我继续上学,更不可能让我参加高考。”

范薇眉头拧着,脑子很混乱:“等等啊初一,你让我捋一捋,你说……你没跟吴淮吹牛,什么意思?”

范薇指了指沈初一电脑上的企鹅聊天框:“你没吹牛,所以你真实成绩……真的很好,很好很好?”

沈初一点头。

“可你成绩真的这么好的话,为什么要隐瞒啊。你说你家里知道后会不让你考大学……怎么可能啊!我知道你爸妈对你是很……很刻薄,可如果你能考个省状元,学校也会给奖金,你爸妈也会很荣耀的!你上个好大学,以后找个好工作,那不是更能回报父母吗?”

沈初一摇摇头:“直觉吧。不是所有父母,都盼着子女好。”

范薇:“可你为什么会有这种直觉呢?”

沈初一沉默一下,才道:“我是从小学5年级开始上的学,初一时我成绩赶上来了,初一下册期中考试,我考了全班第三。我特别高兴地回家告诉爸妈,可他们的脸色却很可怕,晚饭的时候找借口说我烧饭浪费柴,拎着我头发把我抽了一顿。”

范薇张大嘴巴:“或许……或许不是因为成绩,你爸妈他们……不是本来就经常打你吗?”

沈初一:“我当时也没联想到考试成绩。可是后面一次月考,我考了全班第一时,被打得更狠。期末考试,我又考第一,但不敢说成绩了。可他们从邻居家孩子嘴里听到我的成绩后,我一个暑假都在挨打,身上没一天是好的。”

范薇捂着嘴,像是听到什么恐怖故事。

沈初一:“初二开学前,他们就在商量着不让我再上学,报名也不让我去,但我上学期考了第一,班主任来家里找。他们就说我哥的情况不行,必须要有人在家照顾我哥。班主任不肯,说我家本来就在重点照顾名单上,要是不让我去上学,上面查的时候,还是会扣分。”

“再去上学,我就学乖了。月考、期中,一次比一次下降,期末直接成了全班倒数第一。回来后把成绩透露给他们,他们就只是冷哼一句,脑子不行上学也是浪费,还不如早点去打工。”

沈初一笑了笑:“但也就只是这样骂几句,没再打我。于是,之后每一次我都考得很差很差……”

“可是到了初三中考,如果我再考差,就无学可上了。九年义务教育已经完成,上面也不会再逼着我家里送我去上学。”

“要想上高中,我必须考好。”

“不仅仅是考上一个好高中,而是要考得非常非常非常好,让高中的老师们舍不得不要我,最好还能有奖金,这样或许为了奖金,他们会让我上高中。”

“所以你中考就考了个全市第一?”

包厢门忽然被推开,吴淮就在门口,脸色莫名:“门没关好,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他过来送打印的试卷,过来的时候正要推门就听到她在说往事。

每一句对于青春期少女来说都是难堪的伤疤。

他想等等,这会儿进去肯定很尴尬。

可谁知道,她说了那么多。

他知道偷听很不好,可脚下还是生了根,挪不动一步。

她说的每个字,都叫他难受至极。

他原以为她只是家境不好,父母是农村的那种没知识,只懂棍棒教育孩子的父母。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她从小就要面对那么多。

别的孩子被逼上学,上学了也不好好学,总觉得是在为父母为老师学习,被逼着哄着也不肯学。

而她,连基本上学的权利都没有。

如果不是政府政策,她连上学的机会都没有。

就算上了学,她除了要用心学习,还要用心“不学习”,更要用心不能真的变成“不学习”。

一步步算计……

终于上了高中。

高中三年,她的成绩永远在年级倒数徘徊。

明明应该是被所有老师表扬,被所有学生们羡慕敬佩的学霸,可她只能心甘情愿当个学渣,却又不能真的成为学渣。

吴淮终于明白,为什么她那么认真地做作业,整理笔记,搞错题集,努力得不能更努力,可她的练习册、试卷上,还每次都是错一大片。

他每次给她讲题,她反应明明很快,也会了,可下次再做还是错。

她就这样努力了三年。

而她最后的高考机会,还是靠“结阴亲”换来的。

是了,结阴亲。

正常家庭的父母,怎么会送活生生的孩子去结阴亲?!

作者有话要说: 有红包,还是随便按爪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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