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公罪?私罪?

厅内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全都聚集在了梁奂知的身上。

梁奂知此时只觉得浑身冰凉!心跳如同擂鼓!

完了!

完了!

某就觉得今日不对劲!

这是要出事啊!

这大理寺孙少卿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啊?

可是,这时候他梁奂知又能怎样呢?

平日里他在这泾阳地界再嚣张,再跋扈,此时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跟在孙伏伽身后哆哆嗦嗦的出了前厅。

梁奂知一出来,便听走在前面的孙伏伽冷声喝道:“拿下!”

话音未落,立刻有两名百骑直接将梁奂知摁倒在地!

“冤枉!啊……呜呜……”

梁奂知刚喊了一嗓子,嘴里就立刻被人塞了不知什么东西,再也发不出声来了!

梁奂知被捆了押走了。

这一幕被前厅里的那些泾阳富户看的清清楚楚!

他们方才还心存侥幸,想着随便拿出些钱来,应付交差了事!

可是,前厅门前发生过的这一幕让他们彻底改变了想法!

此时的他们哪里还敢再心存敷衍之意?

刚才脸上的那些得意之色早就化作了恐惧!

本来想拿出个一两百贯打发了这位孙少卿的,可是此时谁还敢啊!

这便是张季那主意的第一步!

杀鸡儆猴!

泾阳梁家家主肯定是要拿下讯问的。

与其悄无声息的拿下,倒不如“废物利用”,给这些泾阳富户们来个敲山震虎!

孙伏伽带着人离开了,前厅里一众富户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中。

过了许久,何家老家主才颤巍巍站起身来,说道:“咳咳咳!我何家打算捐出出三千贯!不知各位如何?”

何家老家主说到“三千贯”时,皱巴巴的老脸不禁抽动了几下!

这是真的肉疼啊!

三千贯,似乎并不多。但是他们这些富户家中的财富,多是城外的田地。这三千贯,几乎已经是他何家全部现钱了!

“那某刘家便捐两千五百贯吧!”

“孙家两千贯!”

“唉……某家捐一千八百贯!”

此时在窗外看着的张季和马周脸上都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在小胖子曹安和大理寺评事统计完毕后,十六家泾阳富户,一共捐出了两万八千三百贯!

等到这十六家泾阳富户带着死了老子娘般的表情离开驿舍之后,驿舍中传出了一阵哈哈大笑声!

张季和马周去了孙伏伽房中。

“这还真是没想到啊!小小泾阳县的一群富户,竟然拿的出近三万贯!哼!这钱多半也是盘剥百姓的血汗钱!”马周有些愤愤的说道。

孙伏伽却是不做声,这等情形他显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毕竟在大理寺什么样的事情都见过,这都是小场面了。

张季开口道:“少卿,那崔文桓和梁奂知如何了?”

孙伏伽淡淡一笑道:“少年人到底是沉不住气!着的什么急?老夫将他们单独关押,明日再问话。这一晚上,应该够他们好好想想了。”

张季闻言一琢磨,不由暗竖大拇指!

到底是大理寺少卿啊!

对着人心的了解果然有一套!

拿下你,却不急着问话。

让你自己一晚上心慌意乱,越想越怕,越琢磨越心慌,弄得你心力交瘁,六神无主。

承受能力差的,怕是明日直接就招了啊!

“少卿高明!”张季和马周齐声赞道。

谁知孙伏伽却是看向张季道:“小子,现在你该给老夫好好说说,‘老孙’是怎么个意思?”

张季的脸色一下子垮了!

“那个……那个啥……所谓老者,长寿也!小子如此说,其实一来是希望孙少卿长寿安康!二来么,也是想和孙少卿亲近之意!”张季只得强自解释道。

旁边的马周都听愣住了!

这话还能这么说?

这也……这也太牵强了吧?

孙伏伽刚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竟然被张季的话给逗的“噗嗤”喷了出来!

“咳咳咳咳!”孙伏伽被呛了一下。

“你这个惫懒的小子!说辞倒是不少!今后若在让老夫听到什么‘老孙’,必定不饶你!”孙伏伽指着张季笑骂道。

张季心中一松!

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

老孙这人也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古板吗?

“好了,你们也且去歇了吧!今日赶路也累了!”孙伏伽摆手让两个人离去。

张季和马周施礼离开。

“稚禾,这次没有把人关押在县衙狱中,莫不是那县丞和县尉……”

回去的路上,马周低声向张季问道。

张季点点头道:“这泾阳县怕是从上到下都烂透了!老孙……哦,孙少卿如此安排,恐怕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咱们明日且看能问出些什么吧!”

一夜无事,第二日一早吃过早饭,张季就和马周再次来到了孙伏伽的院中。

孙伏伽休息了一夜,今日的精神明显比昨夜好了不少。

“走,咱们一起去看看那崔文桓。”孙伏伽对二人说道。

说起来大理寺少卿讯问,旁人是不得随意在旁观看的。

不过,张季和马周现在也算是“受害者”,旁听倒也是无妨。

张季和马周随着孙伏伽来到一处偏僻院落门前,只见两名百骑正守在门口。

见孙伏伽来了,两名百骑叉手施礼。

“昨夜这二人如何?”孙伏伽问道。

“回禀孙少卿,无事。”百骑答道。

孙伏伽点头,迈步进了院子。

百骑带着孙伏伽来到一撮房屋内,对面前百骑道:“带崔文桓来。”

百骑应命而去,一名大理寺评事则是拿出笔墨纸张,在一旁的案几上摆好。

张季和马周也退到旁边百骑身后站定,他二人只是旁听身份,是没有资格有座的。

不多时,崔文桓便被带了来。

原本斯斯文文,仪容整洁的泾阳县令,此时却是衣衫皱巴,头发凌乱,面色苍白的一副凄惨模样。

孙伏伽坐在案几后,冷眼看着崔文桓。

“见过孙少卿。”

崔文桓进了屋,稍微整了整衣衫施礼说道。

“这一夜,崔县令睡的可好?”孙伏伽淡淡的开口问道。

崔文桓那一脸的憔悴,满是血丝的双眼,任谁都看的出来他这一夜几乎没睡。

崔文桓苦笑一下说道:“某昨夜一夜未睡。”

“哦?看来你亏心事做的不少啊?竟然一夜未眠?那就说说吧,你究竟都做了哪些让你睡不着觉的事?”孙伏伽声音依旧淡淡,但是话语中的叱责之意已经浓郁的要溢出来了!

崔文桓经过了这一夜,没有再向昨日那般歇斯底里,整个人虽然颓废,但是却冷静了许多。

“少卿,某自认在泾阳任县令三年,治理地方并无错漏之处!若是说有什么不足之处,怕就是此次泾阳雪灾,某在处置灾民上有些失措不当罢了!某一夜未睡,也只是因为仔细思量自己为政过世有无过失!并无少卿所说的那般做了什么恶事!”崔文桓站在屋子当中挺身说道。

“呵呵呵呵!”孙伏伽冷笑出声!

“仅仅只是处置灾民失措不当吗?事实真的如你所说的这般嘛?”孙伏伽厉声反问道。

崔文桓咬了咬牙道:“事实便是如此!那一日在宣德郎和马御史面前,某也是如此说的!此乃公罪,少卿莫要当做了私罪!”

说着崔文桓还看了边上站着的张季和马周一眼。

大唐此时官员犯罪,有公罪和私罪之分。

说简单点,公罪,便是因为能力不够,判断失误等等原因,导致在主政理事时犯下了过失罪责。

而私罪,则是官员完全处于个人主观意愿,导致失政过失。就比如,受了贿赂,故意错判案件等等。

在大唐律法中,公罪的惩处处罚,要比私罪轻许多。

其实这也符合主观和客观不同,而采取不同量刑的原则。

从这一点看。大唐的律法还是非常先进合理的。

崔文桓此时一再强调自己即使有罪,那也是施政失措,就是在拼命将自己在赈灾中的过失往公罪上靠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