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把那个人说过的话告诉左弋，更没有主动开口询问他上辈子的事情。因为小孩儿现在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认得她是他师傅。

她猜想，那个假的左弋大概是他上辈子记忆的一个开关，假左弋没了，那么想不起来就说得通了。

留仙峰。

银发雪衣的仙尊静静坐在大殿之上，大殿内空旷又冷清，更衬得上方煮茶的人寥落不已。

忽然间，空气一阵细微的波动——他知道是沈浪回来了。

…为什么会回来呢。

难道是想起来他这个师尊了吗？

长梵长睫微垂，看着最后一滴茶水被煮干，几乎是下一瞬，大殿中央便出现了一个人。

正是沈浪。

她笑眯眯地望着长梵，说道：“我现在回来，应该不晚吧？”

长梵将茶具轻飘飘扫开，抬眼平静道：“为什么还要回来？”

“因为有些事情想要确认一下。”沈浪是偷溜出去的，没有告诉过长梵。她想长梵应该也知道，只是没有阻止她罢了。

长梵垂眸，修长冰白的手指漫不经心弹了弹衣袖，启唇道：“…你不该回来的。”

沈浪歪了歪脑袋，整个人欢快地跑向他，一步一步迈上玉做的阶梯，“徒儿想念师尊了，回来看看也不成吗？”她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瞥了眼那套被煮到发黑的茶具，噗嗤笑道：“师尊心情不好，为什么？”

明知故问。

长梵眉眼发冷，没有答话。

沈浪自顾自接着道：“师尊不说话也没关系，我说就是了。徒儿这几日去魔域了，左弋——他在魔域也打造了一座留仙峰，很漂亮，景致不亚于我们这里呢。”

长梵终于掀了掀眼皮子，声音如冰缀玉：“那你为何不留在那儿？”

沈浪开始长吁短叹，表情哀伤，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师尊有所不知，徒儿在魔域，是茶不思饭不想，心里一直挂念着师尊，连觉也睡不安稳了。”

…虽然知道她是在吹牛皮，但不可否认，长梵的心情的确因此好了些，眉眼雪色稍霁。

沈浪见他脸色好转，垂了垂眼，开始旁敲侧击：“师尊为何要赶走柳师姐？”

“本座不喜她聒噪。”

沈浪状似恍然的点点头，“可我也很聒噪，我比柳师姐的话可多多了。”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到长梵诧异的目光，转瞬即逝，耳边响起平静而淡漠的声音：“你不同。”

沈浪：“有何不同？”

“…”长梵被她问的一恼，“多嘴。”

沈浪瘪了瘪嘴儿，也不生气，笑盈盈叹道：“若是她听到师尊这番话，怕是气也气死了。”

长梵道：“那是她自己心性不佳，与旁人无关。”

沈浪接着问道：“师尊现在是不管天行门了么？”

长梵道：“本就不是本座分内之事，这么多年的道义，本座已经尽够了。”

沈浪拍手笑道：“那感情好，以后留仙峰只有咱们两个人，再没有人能打扰咱们两个的相处时间了。”

她说得坦然而直白，话中的内容让他怔了一怔，眯起眼，倏然偏过身子捏住她的下巴，与她逼视，“你…这是何意？”

冰凉的气息喷洒在她颈上，她肌肤忍不住颤了颤，推开他的脸，“就是师尊听到的意思。”

那个假左弋不是说她会惨死，因为对长梵的痴情？

她倒要看看，她究竟会痴情到什么地步，又会不会为了救他而义无反顾地只身犯险。

长梵没有看清她眼里微微闪烁的光芒，整个人仿佛陷入了一场虚幻的境界，头脑昏昏沉沉，有些摸不着方向，只能捏紧了她的手，“…告诉为师，你没有骗我。”

沈浪笑着揽住他的脖子，语气狡黠灵动：“师尊若是不信，我也没有法子了。不信就不信吧，大不了我找别人去。”

“你敢。”长梵蓦然收拢手臂，死死扣住她细软的腰，语气危险，“你若敢找别人，为师便将那人碎尸万段。”

沈浪拍了拍他的胸膛，笑道：“您是冰清玉洁的仙尊，怎么能做那么血腥的事情，与我心中的形象相去甚远。”

长梵淡色的薄唇微翘，如冰雪消融般耀眼夺目，沈浪恍惚了一瞬，有些慌乱地别开了眼。

长梵捕捉到，心情愉悦不已，弹了弹她的额头，低声道：“没关系，你大可以沉迷于为师的美|色。”

“…”沈浪脸蛋儿猛地发烫，一巴掌呼在了他脸上，“美|色个鬼！”

呼完她就后悔了——她怎么就忘了，眼前这位可不同于之前那些位面的狗男人，他现在的身份可是至高无上的仙尊，她竟然把他给打了…

夭寿哦！

长梵冰冷白皙的脸颊上浮现一抹明显的红痕，他抬起指尖按住，深邃的目光望着她：“…浪浪这是要做什么？”

啧啧，…浪浪。这就开始改口了。

沈浪讪讪笑道：“打是亲骂是爱…”

长梵挑眉：“哦？那以后，浪浪可要多多打骂我了。”

“？？”沈浪目瞪狗呆，忍不住伸手扯了扯他的脸皮，自言自语道，“也不是易容的啊…”忽然眼神一凛，“难不成被夺舍了？”

注意到他的表情，她下意识道：“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长梵的表情一言难尽，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精分，无奈地叹息一声，伸手裹住她的五根细白的手指，低低道：“为师心悦你，这不是玩笑话。”

“…”沈浪微怔。

…

长梵让她在冷明殿住了下来，尽管她百般反对，他依旧不肯松口。

无奈，只好留了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高贵如神祗的长梵仙尊在榻上安眠的样子——真是好看、好看极了。

她悄悄起身，仔细打量着他的脸，伸手碰了碰他长长的睫毛，感受着他平稳的呼吸。

怎么会有人那么好看，那么完美？

他平躺的姿势极为标准优雅，让沈浪轻易就能想到中世纪的英伦贵族。

她不禁在心里感叹，本来以为神一般的狗仙尊是不需要睡觉的呢，没想到竟与常人无异，也需要枕着枕头，盖着薄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