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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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教授回温阮,“开颅或者钻孔引流。不过,你爷爷年纪太大,不建议做开颅手术。”

“如果不做手术会怎样?”温阮沉声问。

医护人员全体沉默。

温阮在眼圈打转泪,啪嗒落下,她忍声问,“杨叔叔,钻孔引流手术几率有多大?”

杨教授:“百分之五十。”

“做钻孔引流手术。”温阮看向温父一字一句,语气坚定。

温父和温阮对视一会,撇开头决定,“听阮阮的,做吧。”

医生还有一些后续的手术事宜要跟温父母交代。

温阮贴在重症监护室外的窗户上,看向病床上静躺的爷爷。

那个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枯瘦的老人,曾经也是个威风凛凛战士。

高大伟岸的身型,像一颗庇护他们所有人的参天大树。

小时候她不能做激烈的运动,偏偏温阮又是个好动的。

摔了又怕疼,就会掉眼泪。

被同年小朋友说是爱哭包。

爷爷摸了摸他的八字胡须,笑眯眯的说。

——我的阮阮是天上明月,谁敢欺负阮阮,爷爷突突突把他脑袋打成筛子。

——宝贝上来了,骑马马啰。

温阮陷入浓浓地回忆中,眼泪满眶。

闵清安排好医生交代的事,点了点温阮的额头,“你个臭小孩,怎么一声不吭的跑回来了。”

“你舅舅真是的,平常挺稳重的一人,怎么办起事来这么不稳重,我必须要好好说说他!”

“也好过你们什么事都瞒着我。”温阮气息很重,脸色也不是很好。

闵清瞧温阮情况不对劲,“阮阮,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闵清要叫医生,被温阮拉住,“妈,我没事,不用紧张,别叫医生。刚刚跑太急,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药呢,氧气呢?”闵清吓得脸色惨白,慌张问。

“在包里。”温阮呼吸微重。

闵清赶紧扒拉温阮的包,取出便携氧气和药。

“快吸。”又掰了一颗药塞进温阮嘴中,“你爷爷这样的情况,你个臭小孩可千万不能有事。我说不让你知道,你舅舅还跟你讲,气死我了!”

手术室外的人越来越多,温老爷子曾经的战友、部下、学生纷纷赶来。

闵清对千叮咛万嘱咐温阮后,才去招待客人。

这一刻,温阮才真正觉得她是个麻烦精。

爷爷在手术。

她在外吸氧。

距离不能太近,不能太靠近人群,只能远远的坐在椅子上。

温阮坐直身子,微闭眼眸,慢慢地吸氧气。

隐约中,一个高大身影挡住她身前的视线。

温阮缓缓睁开眼,抬眼,贺宴辞在她跟前。

冀城之后,两人近一个月没见面。

一眼之后,温阮眼皮垂下继续吸氧。

紧接,一件衣服落在她的肩头,一阵暖意包裹全身。

是贺宴辞的风衣,还有他身上独有的淡淡沉香味。

温阮抬眼,继续吸氧。

贺宴辞嗓音淡漠,“这里空气不好,你这样吸再长时间,也不会多有效果。”

温阮没理,依然继续吸,小脸泛着一丝不正常的红。

贺宴辞皱眉,“起来。带你出去透透气。”

温阮没动。

贺宴辞眉头蹙了蹙,弯身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往出口的方向带去。

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一把住院部顶楼的钥匙。

顶楼空气流通,不压抑了,温阮心闷的感觉逐渐有了好转,烦躁也消散不少。

几分钟后,贺宴辞问,“好些没?”

“嗯。”温阮点头,拢了拢身上贺宴辞披她身上的风衣外套。

贺宴辞长腿往前迈了一步,双手抄兜注意力在远处。

温阮目光在他挺拔的身型上停了会,继续抱着吸氧瓶吸氧。

两人一前一后,无声地在顶楼待了一个小时。

“走吧。温爷爷手术快结束了。”贺宴辞折过手腕看了下腕表上的时间。

两人从顶楼下来,手术正好结束。

很成功,只等老爷子醒来。

手术外紧张气氛一下子松懈。

贺宴辞父母还有贺老爷子和温阮父母在一块。

温阮礼貌地上前问好。

贺老爷子笑眯眯的应了一声,随后又没好气地瞪了贺宴辞一眼。

“你们俩跟我来。”贺老爷子杵着根拐杖,步伐矫健的冲医院办公区一间会议室走去。

贺老爷子这个指令,温阮没太明白,她纳闷地看向贺宴辞,贺宴辞半个眼神都没留个她,跟在贺老爷子身后。

温阮也只好无声跟上。

“你们几个大的也跟我过来。”贺老爷子又下命令。

贺宴辞父母、温阮的父母两方随同一起。

贺老爷子进会议,便说,“原本这个时候谈两只小的事不恰当,没办法里面那个老东西就爱闹耍小脾气,跟年轻时候一样不争气,动不动就爱躺一躺。”

温父母暗自伤怀。

“你们小辈都别太伤感,我们这一辈人活到这个岁数早晚有这一天,活一天算一天。”贺老爷子深有感触,“先前老杨一句话倒是点醒我,或许这个时候出个好消息高兴高兴真可行。那老东西一向爱凑热闹,一高兴,这关就彻底挺过去了。”

大家多少没在状态。

贺老爷子伤神道:“依我看,趁这个机会把两只小的婚事办了,你们说呢。”

太突然。

温父母相互一看,没准备。

贺父母亦是惊讶!

温阮一直都在担心温老爷子的事,心不在焉。

贺老爷子最后一句话,她听得清楚。

她眼眸定了定,太多疑惑。

贺宴辞不是说他想办法解决吗?

快一个月了,他还没找到机会跟贺爷爷说明?

怎么还谈他们的事?

温阮赶紧看向对面的贺宴辞。

贺宴辞没看她,在瞧别处。

温阮盯他好一会,贺宴辞跟看不见。

“......”温阮。

“爸,温老目前这种状态,谈这些会不会不太好?”宋燕桦试探出声。

“有什么不好的,我看挺好的,家里有喜事热闹热闹多好!”贺老爷子坚持。

宋燕桦一肚子话噎入腹中,没再作声。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贺老爷子炯炯有神的目光在双方家长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温阮身上,目光和蔼,笑容和善,“阮阮丫头,贺爷爷听你说。你说说,贺爷爷这个决定怎么样,和你的宴辞哥哥把婚礼办了,让你家老东西高兴高兴。”

温阮小时候黏贺宴辞,经常跟在他身后喊宴辞哥哥。

大人们都记住了她对贺宴辞这个称呼。

宴辞哥哥……这个称呼如今对她太遥远,还过于陌生更难以启齿。

贺老爷子一句话,两家人的注意力都转在温阮身上,整件事的决定都甩给她了。

之前看别处的贺宴辞,淡漠的目光也在她身上投了几分。

温阮和贺宴辞的目光对视上,寻求帮助的看向他。

贺宴辞不着痕迹地收回那一丝看向她的目光,他高挺的身型斜靠在墙面,双手抄兜,一只脚后曲的抵在墙线上,轮廓分明的五官,看不出任何情绪,更没有帮她的意思。

温阮读不懂贺宴辞的想法,他看她的眼神很淡,眸色很深。

温阮只觉得贺宴辞不太一样,冷淡了许多。

他对她的态度变化,好像从冀城那晚开始不一样了,更淡了。

或许一开始他就是这样的,只是为了敷衍家长,不得不对她态度好些。

从小开始,他对她的态度不一直都是这样么。

这才正常。

温阮内心笑。

两人在冀城那晚坦白后的共同决定。

贺宴辞之所以过去快一个月,还没跟家里人坦白,恐怕是没找到适当的机会。

都到这个份上了,没什么可隐瞒的,谁提出都不重要了,摊牌吧。

温阮深呼吸了一下,酝酿好一会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被贺宴辞打断,“爷爷,温叔、闵姨,我和温阮单独谈谈。”

贺宴辞清冷的嗓音落下,他人已经绕过大方桌到了温阮身边。

温阮毫无防备下被贺宴辞握住手腕,带出会议室。

身后只留贺老爷子跺拐杖的声响和严厉斥责声,“贺宴辞!你给我站住!你有说什么混账话,给我滚这里说!”

紧接是贺老爷子一串串的咳嗽声和两方家长的关心。

不领证,是个不错的方法!

温阮这个想法到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出,被贺宴辞冷声打断,“还是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吧。就凭我们两家任何一家的本事,你认为你想的那些小动作能逃得过他们的眼睛?”

“......”温阮也认为有道理,这个办法行不通,“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温阮相信贺宴辞并不想真心跟她领证。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贺宴辞拧眉,嗓音硬冷,似乎还有些烦闷。

那就以后再说吧。

温阮见贺宴辞不愿多提,她也没多说。

两人正处于尴尬,大堂经理迎了上来,跟贺宴辞问好。

贺宴辞简单交代了几句,便离开。

温阮站在原地看着贺宴辞的背影,目送贺他离开。

她叹了叹气,觉得自己挺可笑的。

几个小时前还在鄙视贺宴辞成了为利益牺牲婚姻的人,如今她自己不也是这种人。

*

贺宴辞早有安排,酒店房间暖烘烘的,很舒服。

加湿器,空气净化都做得很到位,房内的一切都是比对温阮身体情况来安排的。

就连杂志和书籍都按照她的喜好来的。

温阮翻了几页书,门铃被人按响,紧接客房经理的问好声。

温阮开门,客房经理手里托一个小托盘,小托盘的琉璃碗里有一只熟鸡蛋,另一只手拧着某大牌的包装袋。

客房经理一同转交给温阮,“温小姐,贺先生有交代温小姐眼睛不舒服,用鸡蛋敷一敷会舒服些。”

温阮没想到贺宴辞还有这安排,有点受宠若惊,“谢谢。”

“温小姐客气。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客房经理微笑道。

温阮把东西放下,拿出手机拨号的动作顿下,改加贺宴辞微信。

贺宴辞那边很快通过验证。

温阮把鸡蛋拍了一张照片发给贺宴辞。

贺宴辞:【早点敷,鸡蛋冷了不管用。】

温阮:【哦,谢谢~】

贺宴辞没再回消息。

温阮拆开服装袋,一套很显身材的连衣裙和匹配的鞋子,最醒目的是厚厚的羽绒服,还有一双同色系的到膝盖上的长绵袜。

“......”

*

温阮一觉睡得很舒服,次日上午十点才醒。

温阮看了下手机没任何消息,她松了一口气,洗漱完毕后匆匆便往医院赶去。

温老爷子还没醒来,人还没出重症监护室。

温父母都在温老爷子原先的病房里,温阮远在病房外便听见闵清的声音。

“宴辞啊,昨晚辛苦你了。一个人在这里守了一夜。”

贺宴辞还没回话,坐贺宴辞侧面沙发上的贺老爷子抢先说道,“说什么辛苦不辛苦,都快一家人了,他来老东西面前尽孝道是应当的!跟他客气什么。”

“爷爷言之有理。闵姨别跟我客气。”贺宴辞正经而坐,谦恭有礼。

闵清对贺宴辞一直非常满意,贺宴辞自从表明自己要和温阮结婚的意图,闵清十分欢喜,脸上堆了几天的愁闷都散不少。

温阮没想到贺宴辞在医院守了她爷爷一夜,很惊讶,她从半开的门看去贺宴辞。

贺宴辞坐进门处的单人沙发,从温暖的角度正好能看见他挺括的背脊。他的衬衫有了轻微的褶皱,发型稍微有些乱,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丝毫不影响他矜贵的气质。

贺宴辞父母也在,温阮进来先喊了一圈人。

贺宴辞把沙发让给温阮,自己坐她的沙发扶手边。

“阮阮丫头,昨晚上睡得好不好呀?”贺老爷子笑嘻嘻的问。

“谢谢贺爷爷关心,昨晚睡得很好。”温阮软声答,规规矩矩的坐在沙发上,很乖,很讨喜。

贺老爷子对温阮打哪都一百个满意,“还叫什么贺爷爷,叫爷爷。”抬手点了点坐她沙发扶手上的贺宴辞,面色严肃不少,“昨晚我还担心这个东西不知道安排酒店让你休息了。还知道疼媳妇儿,还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