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小区，就是她所在的小区，司机李就水也住在这。

杨潮雨看了眼手机时间。

现在是晚上八点。

她问乔乔：“你觉得你和司机，谁强？”

乔乔斟酌了一会，说：“我一个抬手，他估计就灰飞烟灭了。”

杨潮雨：……这么强么？

“那我就放心了。”

她看着寻人启事上的电话号码，按开手机拨打了过去。

等杨潮雨按照对方的说法找到李就水的家里时，还没敲门，就听见里面有压抑的哭声和孩子哭闹声。

她顿住，最终敲了门。

哭声停了，之后过了有一分钟的功夫，门才被打开。

开门的女人很清秀，只是眼睛发红、发丝凌乱，显出几分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苍老。

她问：“你就是刚才打电话的人吧。这么快就过来了。”

杨潮雨点头，说：“我家也在这小区。”

王女士让开了门。

“进来吧，不用换鞋。”

杨潮雨走进屋，屋里有一股家里有幼儿而特有的味道，不难闻。坐在沙发里的孩子已经停止了哭泣，但眼角挂着眼泪，正好奇地打量陌生的客人。

见杨潮雨看向自己，他害羞地扑进母亲怀里，却又忍不住偷看杨潮雨。

杨潮雨笑了笑。

王女士不好意思地说：“孩子调皮。”

“没有，他很乖。”

她不想过多寒暄，直白道：“你在电话里说，那天晚上遇见我丈夫了？”

“我七月二号凌晨有点事，正好他在小区门口休息，就送我去目的地了。但我到了地方就后悔了，他又载我回来。他人挺好的，还说看着我上楼……”

杨潮雨刚说到这，王女士就又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他这么好一个人，怎么就消失了呢。”

她努力压抑着哭腔，但还是有一丝丝的哀鸣露了出来。她一边说“对不起”“失态了”，一边偏过头去，用抽纸擦眼泪。

她脚边的垃圾桶里，已经装满了用过的纸巾。

杨潮雨看着她，心里也难受极了。

但她还是坚持说完：“我到家之后，发现他的车还停在门口，过了半小时后再去看，车才没了踪影。”

王女士呜咽着问：“你还记得大致的时间么？”

杨潮雨想了想。

从锦绣去琉瑭，没车的夜里，坐出租只需要十二分钟。她完成任务，遇见当天脱水而死的小主播，耽误了点时间，然后司机送她回来。她进小区、上楼、开门总共五分钟不到，洗澡半小时。

她道：“他送我回来时，应该是十二点十五分。我到家十二点二十左右，他还没走，等我洗完澡，估计快一点了。我当时再看的时候，出租车不见了。”

王女士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情绪又有些崩溃。

她说：“我白天照顾家里，连轴转，晚上哄孩子的时候，经常控制不住睡过去。他凌晨就会回来一趟，看看我和孩子，帮孩子盖被子，把我抱上床……呜……”

虽然跟司机李就水不是很熟，但杨潮雨从他的闲聊中，就能听出：

李就水是个正派、爱家又爱妻子的人。

这样的人不是特例，但杨潮雨受过他的好意，不能马虎这件事。

何况，她感觉这次的个人秀，跟李就水有很大关系。

她问：“他失踪那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大概是杨潮雨认真仔细的态度让王女士有了点希望，她镇定了下来。

“他当晚没回来，我就觉得奇怪，打手机也打不通。我找去他公司，公司的人就给了我他白班同事的电话。我打过去，对方说交车的时候没看见他，以前也有过让他人代交接的情况，所以这个同事也没注意。虽然是我让他多赚点钱的，但也让他不要勉强自己。他自己也知道身体是本钱，所以扛不住就会让别人帮忙交接。”

王女士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听到他同事那么说，我就感觉，是我把他逼走的。他是不是讨厌我了？觉得我不挣钱，还长得越来越丑？我没脸见他，不敢去找他。邻居也说，失踪要满24小时才能报案，我就担忧了一天。到七月三号凌晨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才报了警。”

“出租车上有行车记录仪吧？没有发现疑点么？”

王女士摇头，说：“前几天市里发现了几具女尸，市长都惊动了，好多人被派去调查。我丈夫只是个小司机，没人会在意他的死活。记录仪昨天凌晨就被拿走了，可也一直没有消息。”

杨潮雨没法评价相关部门。

因为公共资源总是不够的，每天还有各种案件，所以有轻重缓急。

她只能安慰王女士：“不用担心，我们会找到他的。”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

出于女人敏感的神经，她本来对杨潮雨还有点好感，但见杨潮雨这么积极，就有点奇奇怪怪的猜测冒上心头。

杨潮雨说：“因为我奶奶前几天刚走，我面试还各种碰壁。那天晚上他说要看着我上楼的时候，我就突然感觉很温暖，好像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在打拼。”

她没说的是，当晚她找到了“工作”。

司机也算是个送福音的人。

王女士似乎被说服了，低声道：“对不起，让你想起了伤心事。”

杨潮雨摇头，说：“我也只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

之后两人又聊了几句。

王女士却陷入了很深的回忆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回忆她跟李就水相知相爱的过程。她在言语上将自己贬得很低，好似丈夫是天神下凡。

杨潮雨能理解。

因为活着的人，总会下意识忘记逝去之人的坏，夸大他们的好。

这无可厚非。

但她每次想把话题转到七月二号凌晨，王女士都能想到恋爱时的甜蜜，根本没进展。杨潮雨打算放弃，就问她要了李就水同事的电话，然后告别。

如果李就水在凌晨就没了，那么找人交接工作是不可能的。

要么，这个代替李就水交接的人就是凶手；要么，这个被拜托的人跟凶手接触过。不论是哪一点，这都是个突破。

她这么想着，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电话刚接通，对面就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歪？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