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睛……”

长安的一双眼睛，只有一个还正常，另一只眼睛里满是鲜血，仿佛再眨一下眼睛，那些血液就会从眼角流出来。

而在这血红的颜色中，他的瞳孔黝黑，带着无机质的肃然冷色。

杨潮雨差点倒退一步。

“你不该过来。”顿了顿，他又问，“身体好些了么？”

杨潮雨点头。

她扶着墙壁破口的边缘，伸头往下看去。

只看那三个逝者的出场，便能察觉各个都很强。此刻它们同心协作，血团子拉怪，扭曲人脸以速度骚扰之，流星锤暴力输出，那发霉面团基本没有伤到任何一个，自己便遍体鳞伤了。

就很棒。

她正看着，就听长安问：“你跟你的鬼将，相处得好么？”

杨潮雨点头。

长安似乎笑了一下：“能跟逝者们友好相处，很好。”

杨潮雨道：“你也是。”

不说刚才那三只，长安和谷雀之间的关系，不像从属，而更像是朋友。

关怀彼此又互相信赖的朋友。

长安的笑容却一下收敛了。

“但它们到底不是人。”

杨潮雨对他的说法感到有点意外，却又觉得这说法也没错。

最近似乎……

总有人在提醒她这一点。

“可以说一说，你身边有多少会帮助你的逝者么？”长安又问。

杨潮雨不太愿意。

长安看出了她的抗拒，道：“是我唐突了。我其实想告诉你……”

“不要拥有超过十只逝者。”

杨潮雨：！

不说来自怡然病院、暂且行踪不明的囝囝和王女士，不说跟着她回家、至今呆在她家客厅的老爷子，也不说前不久跟她做了交易的江童，只说纸片人的话，她都有十一只了。

还不加特殊功能的卡片。

像水叔的出租车、驯兽师之鞭什么的。

但她很好地收敛了情绪，没被长安看出异常。

“如果超过十只，会怎么样？”她问。

长安正要说什么，杨潮雨的余光便察觉到异样。

原本已经很破败脏污的宿舍楼像是一瞬间经历了百余年，宿舍楼的墙壁开始晃动，仿佛承受着无形的时间巨锤的锤击般，墙皮和水泥大块大块地掉落。

裸露出的钢筋，或是断裂，或是布满锈痕。

不见光的角落里，霉菌迅速滋生，如同蔓延而来的汹涌虫潮，空气里，也充满了腐烂、潮湿和灰尘的味道。

宛如冒险电影里拿走宝藏后的终结般，主角们将要被埋骨。

长安却稳稳地站在原地。

“我们……”

像是知道他们将要抛弃这里，原本停滞的哭嚎声再次响起，且更加急躁。

杨潮雨感觉到周身逐渐加重的阴寒之气。

她被包围了。

她甚至能感觉到有逝者触摸到了她裸露的皮肤，脸颊、后颈、指尖……

“你们撤退，往厂房那边跑。”长安依旧站在原地。

不知是不是杨潮雨的错觉，即便周围的震动越加剧烈，但长安却依旧能保持平衡。

就像是……

他没有站在地上。

“走！”长安加重了口气。

杨潮雨说了一句“小心”，就跟扶着沉音的头铁和羽毛汇合。

四人一起，往楼下去。

这时候，电梯已经完全变形。

他们要下去，只能走楼梯。

“你们往前，我背着她。”

两个人扶着实在不好走路，头铁停了下来，让杨潮雨先走，然后在羽毛的辅助下背上了沉音。杨潮雨在前开路，羽毛在后扶着。

四人跌跌撞撞，但总归有惊无险。

只是，跑出了宿舍楼几步之后，他们再扭头去看，只见宿舍楼依旧亮着灯，安静静谧，就如他们刚来的时候看见的那般。

“这是什么情况？”头铁背着沉音，一脸惊讶。

羽毛也一脸疑惑。

“长安？”

他往前走了几步想回去找人，但才走到宿舍楼跟前的台阶，他的视野就一阵晃动，大楼再次坍塌了起来。

羽毛一惊，忙后退。

随着他的后退，那宛如地震般的景象再次消失，仿佛错觉。

他问：“你们看见了么？”

杨潮雨盯着他额前的细汗，摇头。

她问：“是不是不能接近大楼附近？”

羽毛想了想，迟疑点头：“似乎是的。”

“那长安怎么办？”除了对队友的担心之外，还因为羽毛是本次任务的最强。他不在身边，头铁总觉得不安全。

杨潮雨想得更深一点。

在异变之前，长安有话没说完。

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些话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