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了了。”

之前那宛若叹息又像是威胁的声音再次出现。

杨潮雨正要提醒杜继征，却见其匪筮像是被人狠狠拽了一把，直接扑倒在地上。紧接着，他惊恐地瞪着他们，被一路拖行，往一楼而去。

“！”

杨潮雨和杜继征忙追上去。

可他们才下了台阶，那台阶就像是无限延伸了一般，转角的地方彻底消失，楼梯一直往前延伸到黑暗的深处。

杨潮雨回头。

二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也是无尽的楼梯，终末于一个白色的星点。

他们一侧是两头延伸的墙壁，另一侧是扶手，扶手的外边是无尽的黑暗。

他们所在的楼梯，如同立于虚空中。

且这广袤的黑暗里，只有他们存在。

两人都没有说话。

“符总？”杨潮雨试探地呼唤。

没有回应。

杨潮雨心中凌然。

这就是符总所说的情况么？

脱离他们保护的状态……

她有些慌，而这种负面情绪在不断滋生、扩大，不一会就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神。她正不知如何是好，杜继征突然扶住她的肩膀。

“镇定点。”杜继征道，“一般这种情况，往上往下都不对。”

幸好他们手中还有手电，能给彼此照明。

两人安静了一会。

再没有突发情况，杨潮雨稍稍安定了一些。

没有了符总他们，那非正常的手段是没法用了。她的武力能打过一般男性，却打不过面前这种异常状况。她唯一能用的，也就只有脑子和口遁。

她道：“杜司，你有什么想法？”

杜继征沉默了一会，说：“这种……空间，应该跟涡一样，是被什么人或逝者掌控的吧？”

杨潮雨点头。

目前他们遇见的逝者太多，根本无法判断是哪个下了手。但他们能先排查已知的几名逝者。

首先是那个个子高、力道大的，出现过两次，一次是想击打杜继征，第2次是将她关进2-104房间，但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

第2个，是出声警告他们离开的逝者，没有现身，声音语气和高个子逝者不一样，两次警告大概率都是出于好意。

第3个是袭击杜继征的女逝者。她第1次重创了杜继征的衣服，第2次伤了其匪筮。

第4个是趴在楼顶上的逝者。杨潮雨草草看过一眼，其好像是一个男性，短发，年纪不大。他第1次被杨潮雨的手电闪到，第2次吓到了其匪筮，第3次就是刚刚。他第3次出现时，3号女逝者袭击了他们，紧接着其匪筮被抓，他们被困。

第5个是个孩子，进门前她就听见了这孩子的声音，之前立在2-104门口的腿，也可能就是那孩子的。因为年纪太小，头发不长不短，分辨不出男女。

除了这5个之外，还有拖拽杨潮雨的逝者，操控家具袭击杨潮雨的，拖拽其匪筮的，以及最开始制造多余脚步声的。

林林总总，有很多。

而跟他们目前状况直接相关的，好像只有3号女逝者和4号男逝者。

杨潮雨正想问杜继征在被女鬼袭击时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就见杜继征原地坐下。他掏出之前还没有查完的名单，打开手机，好像要继续查。

杨潮雨：？

“你一点也不紧张？”

杜继征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紧张并不能让我们出去。”

“你不担忧其匪筮的情况？”

杜继征皱眉：“那只能希望他足够勇敢。”

杨潮雨疑惑地看着他。

先不说杜继征和其匪筮是搭档关系，从他们在纯心寄宿里表现出的羁绊就能看出，杜继征很在意这个后辈。之前，揪住其匪筮的时候，他还很生气，现在怎么就这么轻描淡写了？

想到这里，她悚然一惊。

逝者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是附身！

而且能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附身。

她能肯定自己没有被附身，也能肯定其匪筮也没有。因为其匪筮是伪装者，相当于一直都是附身状态，不太可能被二次附身。

那他们当中的定时炸弹，就只有一个……

杜继征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了她一眼。

杨潮雨想努力镇定，但摸进背包的手，却握住了瑞士军刀里带着的小刀。

两人沉默的对望。

在她想先发制人时，杜继征宛如猎豹般扑了过来，将她的手牢牢扣在背包中，并将另一只手也一起，按压在她背部。

他膝盖抵在她腰窝处，杨潮雨她挣扎了两下，挣脱不开。

附身在杜继征身上的，是那个大个逝者？

杨潮雨只觉眼前一黑。

杜继征低声呵道：“出来。”

杨潮雨不明，偏偏了偏头问：“什么出来？”

杜继征皱眉道：“你不是被附身了吗？”

杨潮雨哑然，暗想：反将一军？

“我没有被附身。”

她说完，杜继征沉默了一瞬，而后问道：“我们第1次见面，是在哪里？”

“锦绣小区单元门口。”

杜继征松开了手，退开几步，靠在墙上。

“既然你没被附身，刚才我和其匪筮被袭击，你为何不让符总出手？”

杨潮雨活动着手腕，一边说：“符总认为，不能让我太过依赖她……所以，这次任务不打算帮我。”

杜继征张了张嘴，想说之前符总救了他的事。

但他又一想，当时他们走散，符总救他，并不是出于杨潮雨的命令，可能只是单纯的好意。而且帮他又不是帮杨潮雨，这与杨潮雨的说法并不相悖。

听他不再询问，杨潮雨问：“那为什么其匪筮被抓，你却一点都不担心？”

杜继征眸子低垂：“他是我搭档，又不是我儿子。”

“搭档的意义，就是能将后背交给对方。”

杨潮雨了然。

她跟搭档二人组相处的时候，杜继征一般是处于领导地位的，于是她便下意识认为，是杜继征一直守护着其匪筮。但杜继征的能力，其实并不是很强——防御加强、铜墙铁骨的效果。对比其匪筮的能力，杜继征就显得有些太平庸了。

其匪筮的能力跟空气有关。

也就是说，在现实生活中，搭档二人组是以杜继征为首，但是进到涡里做任务，真正出力的，可能是其匪筮。

杨潮雨道：“你对他很有信心。”

“是。”

杜继征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却并不显得十分得意。

也是。

其匪筮动用能力之后，还需要杜继征的血肉补充自身。

想到这，杨潮雨正想再问，楼梯却猛烈震动了一下。

不。

不是楼梯震动，而像是整个空间都扭曲了一般。

紧接着，就如她在六栋13层曾经历的尸海般，无数残肢与扭曲的人形从楼梯下攀爬而上，朝着她和杜继征而来。杨潮雨和杜继征背对背，手电照着两侧，却避无可避。

杜继征防御力很强，将杨潮雨护在身后。

杨潮雨在脑内疯狂地想对策。

这情景，她之前遇见过。

当时她是怎么脱险的来着。对，水叔的出租车！

可她的卡牌被符总拿走了。

眼瞧着爬得最快的断臂就要抓住杜继征了。

他问：“有对策么？”

杨潮雨看向他：“有。”

杜继征微微一眯眼睛：“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只有这个办法了。”

杨潮雨说完，后撤跃起，跳过一个只有上半截的逝者，从楼梯的边缘跳跃而下，落入黑暗中。

杜继征紧跟其后。

而随着他们那一跳，仿若异世界的楼梯扭曲了几下，再次变回了原先的二楼转角。

可尸骸们并未消失，它们调转方向，再次汹涌而来。

此时，杨潮雨两人落在了一楼的楼梯口，头也不回地往玻璃门那跑。而当他们在长长的走廊里奔跑时，那本来不长的路程再次延伸，明明近在眼前的玻璃门一瞬间缩小成一个斑点。

“还来？”杨潮雨气急。

杜继征的脸色也不太好。

“哼。”

可就在这时，一道威严之声乍然响起。

四周为之一静。

是那个只会发出声音的2号逝者。

杨潮雨只觉眼前一花，他们回到了一楼楼梯口，原本追赶着两人的无数残体也仿若从来没有出现过。

她看向杜继征。

杜继征也不明所以。

月光透过玻璃门，留下其脏污斑驳的影子。走廊上如同一条深灰色地毯，被透进的朦胧光线切掉了一个角。

四周再无异动。

“刚刚是怎么回事？”杨潮雨刚要松口气。

杜继征摇头。

之前的惊吓手段很拙劣，但他们都能应付，可刚刚那连番的举动，像是一环套一环的陷阱。

杀意勃勃。

可有了之前那道声音的缓和，杨潮雨基本能肯定一件事。

这个地方，可能跟纯心寄宿一样。

有两方。

两人正喘气，地面却震动起来。

受够了惊吓，两人立刻靠近彼此，抓紧了对方的手臂。地面塌陷，他们同时落了下来。索性高度不高，两人都没有受伤。但不知道是不是封闭的时间太长了，他们掉落的地方奇臭无比。

杨潮雨差点没吐出来。

杜继征看起来接受度很高，面色不变。

这下方的空间。格外漆黑。

两人还在一堆乱石里扒拉，就有一道身影飞速扑了过来。杜继征下意识抬臂格挡，砸中了对方的鼻梁。黑影捂着鼻子蹲在地上，小声呻吟。

杜继征：“小筮？”

“哎，哥。”

其匪筮放下胳膊，一条鼻血从他鼻孔蜿蜒而下。

杨潮雨：“你……”搞偷袭？

她想到一种可能，话转了个圈：“刚才的地震，不会是你搞得吧？”

杜继征这时候正拿袖子给他擦鼻血，一边拍着他的后颈。其匪筮的话也因为对方的击打而断断续续。

“是、是啊。”

“我被一路拖到地下室，然后门‘哐’地被关上。那门好像是合金密封的，结构也挺复杂的，我打不开，只能想别的办法。”

杨潮雨听着，拍了拍摔疼的屁股，拿起手电照了照四周。

杜继征抬头看了看头顶破开的大洞，说：“上不去。”

虽然他背包里还有绳子，瑞士军刀也能当作投石，但也需要能卡住“投石”的地方，然后才能爬上去。而据他们的观察，病院走廊两侧都是光滑的墙面或门，就算有窗户，也都是直角，没有能卡住的地方。

所以，上不去。

其匪筮还说：“我感觉你们应该带了绳子，想着让你们把我拉上去呢。”

但是，现在他们三个都落在这里了。

“这个地下室……好空。”

地下室的空间不大，几乎什么家具都没有，四面墙上除了一个门，就什么也没了。而在两人的正前方，摆着一个椅子，椅子上是一副被绑缚着的干尸。

应该就是臭味的源头。

甚至可能是他们这次来的最大收获——无人知晓的案件！

其匪筮骇了一跳。

“妈妈呀，这尸骨一直在这里么？那我刚刚一直跟它呆在一起？”

他没有手电，被拖进来就两眼一抹黑。

两人没理他。杨潮雨还想凑近点，杜继征拦了她一下。

“我先过去。”

杨潮雨点头，看他小心靠近那副尸骨。

其匪筮接替了杜继征的位置，护在杨潮雨身前。

那具遗体看起来很久了。

“这里的环境干燥密封，形成这样的干尸，应该至少七八年。”杜继征说。

七八年，那时候病院似乎早就关门了。

所以……

其匪筮：“是有人在怡然病院关门后，将受害者绑在这里的么？”

他皱眉：这手段也太残忍了。

相当于活埋了。

其匪筮光是想想在一片漆黑中，饥饿害怕地孤独等待着死亡，就觉得窒息。

杜继征说：“我说的是至少。”

杨潮雨道：“也可能在怡然病院还在经营时，这人就被关在这里了。”

而有权利有资格将人秘密囚禁在这里的人……她脑海里自动带入了1号逝者。

这家伙可是一见面就袭击了杜继征，接着又囚禁了自己。

可看那人的容貌，应该也就四五十岁。

而以身份来说，概率最大的人……

应该是院长。

可这种猜测，杨潮雨有点抗拒。

她还记得那个取向不同于一般人的男孩，他被父母送进怡然病院时，院长一开始的态度是拒绝的。也是因此，她对院长的印象比较好。

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