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夙宝说要去画室看看。

大概因为这里有幼儿园，附近有好几间培养课外兴趣爱好的机构。杨潮雨就照着地图，去了附近最近的一间画室。

快靠近的时候，杨潮雨问他们要不要进去。

于夙宝说不用。

“在门口看看就好。”

杨潮雨记得，速美中心的那段录像里，他说自己是学平面设计的，学业成绩还不错。杨潮雨自己是学动画的，虽然学得很垃圾，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但看见那么多人在画室里画画，她就有点……

“我想进去看看。”

画室是临街的一家店，装修风格偏欧美小镇，古色古香。门口的小牌子上还养着一盆生机盎然的绿萝，垂下了的枝条顺着门框向下，又被鱼线牵引着绕着落地窗的底端，最终隐没在窗下窄窄的小花园里。

凑近些，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

透过窗户，能看见不少人或坐或站，专注地在完成作品。即便是上班日临近中午的时候，人也不少。

双胞胎突然咋呼，小声吵着要进去看看。

街道上没什么人，但真要在门口大变活人，就有点太心大了。杨潮雨就先找了个没人的小巷子，避着监控让三个家伙出来，再若无其事地回到店门口。

推开门，风铃被撞到，放出清脆的声响。

店员问好，之后介绍说充值或年卡都有打折。

杨潮雨就问于夙宝的意见。

店里的人不多，不过有人画得不认真，瞧见他们四人的组合，频频往这边看。店员也因杨潮雨的话，看向于夙宝。

他有些受不住似的，憋红了脸。

杨潮雨只能上前一步，挡住了店员的视线，一边掏手机，一边说：“那就办张年……”

“不用，我们就来一次。”

她还没说完，于夙宝就侧身过来，“啪”地将将她的手机按在柜台上，自己掏出几张红票子拍在柜台上。

店员：……

杨潮雨看他：你哪来的钱？

于夜宝：要你管？

店员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了几下，借着低头掩盖笑容。

店里偷看的人一时更多了。

杨潮雨：……

她不想画画了，想回家。

到了分配座位的时候，杨潮雨故意选角落，将于夙宝按进最角落，自己在外围，挡着其他人的视线。

杨潮雨还没开始动笔，就听有人低声说了一句：“醋王。”

杨潮雨：？

她扭头去看，却见大家都在似乎在认真画画。她拧眉，开始做准备工作，又听一声“看都不让看，小气”。

杨潮雨无语，扭头去看于夙宝。

他倒是一点影响不受，似乎眼里除了画布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他这么专注，杨潮雨也摒除了杂念。

双胞胎没画，她们端了小板凳坐在于夙宝身边，要看小哥哥画画。

杨潮雨好久没动笔了，下笔的时候居然有点犹豫。但上手之后，以前的一些习惯也冒了出来。等她画完，夜幕已临，周围的人都换了一波。

她好久没动笔，这一画，将近期的烦躁都一扫而空。

用纸擦过手后，她扭头去看于夙宝的画。

他在画向日葵。

不是装在瓶子里的，而是一大片。

在那一大片向日葵田里，有一株弯下了腰，面朝握着它叶片的女孩。画中的女孩穿着白T恤和绿色背带裤，戴着一顶硕大的太阳帽，抬头看着高大的向日葵。

他们被海浪般的向日葵淹没，像是异类，又像正在被同化。

杨潮雨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真好看。”

一人路过，赞了一声。

肉眼可见的，于夙宝的耳尖飞速红了。

杨潮雨：啧。

太容易害羞了。

“咔嚓——”

正在这时，有快门的声音传来。

杨潮雨正扭头去看是谁，就见于夙宝豁然起身，直径走到一个女孩跟前。

“删掉。”

女孩有些慌。

于夜宝二话不说，一把抢过手机，翻着相册，将她拍的照片通通删掉。

女孩本来有些心虚，看他这动作，怒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能随便拿别人的手机。”

于夙宝冷着脸：“不服？好啊，我来报警。看你侵犯我们的肖像权有理，还是我删除这些非法照片有理。”

他说着，就去掏口袋。

女孩脸色一变，哼了一声，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嘴里不停：“看你长得好看才拍你，没想到性子这么差！谁稀罕一样，垃圾。”

于夜宝面无表情。

杨潮雨有些听不下去，正要说什么，却被于夜宝拉住了。

他摇了摇头。

双胞胎也拉住她的手：“回家吧，回家。”

郝瑷还揉了揉眼睛，装作很困的样子。

“好。”

杨潮雨摸了摸她们俩的脑袋，走到柜台前，让人将他们的画包一下，他们要带走。

店员换了一个，不是之前接待他们的那个。

他也是刚才路过时夸了于夙宝的人。

他看了眼画，问：“我们店里也收一些画得比较好的画，这幅……你们起了名字么？”

于夜宝皱眉，不耐烦地说：“《向日葵田》。”

杨潮雨：……

又不是你画的，你起个什么名？

“很形象。”店员说，“我很喜欢这幅画，能将这幅画卖给我么？”

杨潮雨看向于夜宝。

于夜宝：“不卖。”

店员有点遗憾的样子，但还是很仔细地将画收好。杨潮雨用的水彩，干得很快，装起来也快。于夜宝的那副用的油画棒，收拾起来有点麻烦。

出了店，冷气一吹，杨潮雨不禁缩了缩脖子。

他们走了几步，路过一个漆黑的角落，再出来时，就剩杨潮雨一个人了。

距画室远了，杨潮雨才道：“居然没说买我的画。”

于夜宝笑，说：“你的画，没几个人能看得懂。”

向日葵象征着生命力，而于夙宝的画偏明艳，用了大量的明黄和嫩绿。即使是不懂画的人，也能感觉到那股几乎要溢出画框的热烈。

而杨潮雨画的，是荒废的夜间动物园。

除了蒙尘的设备和树木道路，昆虫和动物都是虚幻的。淡淡的白色叠在厚重的墨绿跟深蓝中，在不懂的人眼里，太浮躁夸张，不真实感太强，还有股阴暗压抑感。

所以，杨潮雨的画，不适合放在那间漂亮的画室里。

杨潮雨：“也是。”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到了公交站。

站台没什么人，杨潮雨就将半张脸藏进高领外套里，一边低声说：“但是，你画得真的很好。”

即便于夙宝经历了那么多，内心依旧那么明亮。

刺得杨潮雨眼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