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

夜雨滂沱。

囹圄其中的少年人,有着怒晴般澄澈的眼瞳,那里面是整个世界都曾为之憧憬的理想……道义,他曾在人类史中沉浮。如光一般。

但是现在,只会被视作‘野兽’一般的眼神,是铁血,是扼杀。

孩子们因他的注视而啼哭,恐惧,进而远离。似乎只要稍慢一步,就会被杀死。

可他没有变。

所以被改变的,究竟是什么?

立夏或许知道,又或许并没有将这件事看在眼里,只要他还作为‘藤丸立夏’一天,他就仍是这世上最后的人类御主,要为夺回人理而战。

即使他所想要保护的一切,只会将他置于死地。

少年注视着那些孩子们的离去,看着他们消失在巷子里,又融入回灰色的擂钵街之中……他有些困了。

这些时间来的连轴转令他略感疲倦,立夏本就是一个能够随时在任何地方快速入睡的人。

意识逐渐低颓时,他猛然间听到港口小队那些壮汉们洪亮的嗓音,以及……不属于人类的,非人的声音。

‘人类真是可怕的生物。’巴巴托斯。

沉晦的雨和夜色里,似乎有奶油色的足触抵上少年人的下颌,为他擦去雨水,又圈在他的脖颈上。

‘榨取同类的价值。’帕尔。

积水的泥层,建筑物的阴影下,祂们在翻涌、狰狞,向人类的少年探出目光。

‘抛弃同类的存在。’格剌西亚拉波斯。

虐/杀的王犬嗤笑,露出狰狞的獠牙,却又只是舔舐,祂注视少年渺小的背影,向他垂下染血的巨翅。

‘却又将这称之为[工作]’佛劳洛斯。

‘[责任]’阿斯蒙蒂斯。

……

被魔神环绕的少年只看着巷子口,他垂下眼睑,半敛起眼底思虑的目光。

将‘羊之王’放走,也没有什么关于红头发的收获,白忙了一晚,自身却没有半点实质性的损伤……

在这种特殊时期格外引人注意,也极易引起‘怀疑’。

小队的脚步声渐进,立夏听到他们在喊着他自己的名字……忍不住叹气。

他想休息,只是这样而已。

睡眠不足的状态总归没有什么好的感觉,脑袋里也乱糟糟的,他遵循了‘正确’让那些孩子们离开,后续的收尾却麻烦的多。

像这样全手全脚的回去,难免一同询问……或者更差一点,会是审讯。

运气差一点,可能要失去港口打工人的身份,只是这个结果立夏并不想要。

无论是因为与魔神的赌注,还是源自于黑衣组织那边的任务……像这样看来,‘晕过去’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少年半托着自己的下巴,又拿下那只手敲了敲自己的掌心。

一个相对万全的方法出现了。

――‘昏迷’。

他听到港口小队的声音。

带着惊诧、和恐惧。

那些情绪里有‘担忧’,却没有‘关怀’,他的死亡与他们并不相干。

他们只是担忧,‘藤丸队长’可能会出现的情况,会导致他们后续的升迁问题,或者性命之忧。

魔神们慢吞吞的覆盖上那倒地昏睡的少年,祂们盘卧在他的身上,轻若无物。似乎只是心脏的重量。

祂们在影子中冒出,试探着抵上他的脚踝。

寻常人类看不到魔神的降临。

他们只是本能的不愿意去靠近……面面相觑。

“怎么办?”

“藤丸队长……您没问题吧。”

踟蹰,最终慢慢靠近,他们扛起‘昏迷’的少年。

魔神将一切看在眼中,隐约里,另外的纬度似乎有无数眼瞳一起转动。

祂们将那些情绪传递在立夏的那一边。

关于人类的一切……

冷漠、恶意,不耐。

以至于……‘唾骂’,一切都像是诅咒和噩梦一般充斥在少年人的大脑中,他们的心声和外在虚伪的脸一齐出现。

人类因他还活着而松了口气――

[去死]

人类声音明快。

[真麻烦]

人类关心他的身体。

[干脆和那个什么羊之王一起死了更轻松]

人类将他送进医疗部门。

[希望上面不要问责]

人类恭敬的与医生寒暄。

――[真麻烦]

立夏睡了。

梦里没有轻松,也没有美梦。

似乎是在睡眠,又仿佛只是一次‘回归’,立夏有些分不清梦和现实……目光沿着纯白阶梯向上。

他看到纯白高耸的御座,在更高的宇宙星海之上,这里的时间是混乱的。

这里同时是公元前一千年,也是公元后两千年至今,存在着横贯三千年的遥远距离。

王座上,白发金瞳的兽王。

祂满身漆黑的密文,褐色皮肤,似乎在闭目休憩。

而后――

向[座]下那人类的少年伸出手掌。

‘过来。’祂说。

‘我的[憎恨]。’

立夏听到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只是向那只手臂,那座上的存在,那位怜悯之兽流露出极其细微的笑。

就和祂擦肩而过。

少年于‘座’上坠落,他离开中场休息的地带,再一次回归无趣的游戏之中。

“……你醒了。”

少年撑着额头坐起,看向问候传来的地方,对方白大褂的下摆和窗帘一同扬震。

他眨了眨眼睛,努力看清眼前的事物,片刻静默后向那人回以问候。

“森医生。”

立夏顿了顿后又问,“我睡了多久?”

“放心,不久。”

立夏刚要放松,对方又说――

“26个小时而已。”

“……”立夏。

你鲨了我吧,这已经不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了,而是放在普通人之间一个人26小时失联,对方的亲人很可能就会要去报警的程度。

“不什么原因导致的吗?”森鸥外将手术刀甩了个刀花,“唔、我是有正规营业许可的医生,不会做出杀死自己的病人……这件事。”

他笑了笑,背光之下的眼神似乎晦暗。

“我说出来了?”立夏不禁疑惑。

他没有将心中吐槽不经意说出口的习惯,除非是在玩梗,或者有意。

“不。”男人否认,语气却变得颇有深意,“只是立夏君,你不是个擅长隐瞒的孩子。”

“所以我正在努力练习。”

立夏面不改色,语气自然而正常。

人理的拯救者,人类最后的御主藤丸立夏。

正在努力练习‘隐瞒’,正在努力学会‘说谎’,正在努力融入这些奇奇怪怪的黑色地带之中。

一切,都是为了这个世界。

‘立夏。’布松。

‘立夏。’嘉波。

……

祂们以72种[怜悯],呼唤起那人类孩子的名。

――‘咔哒’

门窗关闭的声音响起,森鸥外倚靠着窗边的墙壁,看向那个还在出神的少年。

“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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