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赤箭闻人 紫衣夜叉
李震进了建安城,在宫前求见国主。李显一纸诏书将李震下狱。李震在狱中上书解释自己不能回来的原因,但都石沉大海。
李显已经打算好,一旦燕王如约退兵,便立即将李震治罪。
游方知道李震被下狱的消息后,心想:“假如李震从此不能出狱,襄阳就会失守。如果按照这个趋势发展,最有利于我实施计划。但是李震一心为国,真心令人敬佩。实在不忍见他冤死狱中”。于是游方写了封信,派人火速送到襄阳阴士平的手中。
阴士平看了游方的信后,立即安排手下潜回建安。他的手下回到建安以后,暗中挑动那些反对李震的大臣,让他们上书国主处死李震。
好在李显虽然荒诞,但还不傻。他见到要求处死李震的奏折,就把李震从狱中放了出来。没过几天,李显收到了燕王又攻打襄阳的消息,彻底明白自己中了离间计。于是恢复李震的军权,派李震立即返回襄阳镇守。
李震接旨后即刻出发。当他出城十里的时候,看见路边的小亭子里有一个清秀儒雅的青年人,正站在那里等他。青年人的身后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亭子的四角,每个角站着两个十五六岁相貌清秀的小厮。亭子中间石桌上,摆着一个酒壶和两个酒盏。
李震下马走进小亭,向青年人深施一礼,感叹道:“承蒙游大人出手相救,李震感激不尽。今日又承蒙游大人设酒相送,真是惭愧。”
游方施礼道:“王爷忠义无双,一身浩然正气,那些鬼蜮伎俩岂能伤害王爷。今日王爷远去襄阳,游方特来相送。”
一个小厮上前,手脚轻盈的给两人斟了两盏酒,悄然退了回去。李震见那小厮相貌清秀,气质文静,不禁心生好感,于是羡慕地说道:“游大人这两年闭门读书,修身养性,连身边仆从身上都带着一股书香气,真令本王羡慕。”
游方心想:“你要是知道他是迦楼罗众,修炼密术、全身剧毒,就不会这么说了。”
游方淡淡一笑,举杯说道:“此去襄阳山高水远,游方祝王爷一路平安。”
李震举杯一饮而尽,遗憾道:“可惜游大人不跟我同去襄阳,如果有游大人在我身边,襄阳稳如泰山。”
游方笑着说道:“王爷过誉了,有阴先生在王爷身边,比游方强过百倍。”
李震挂念襄阳防务,不想久留,起身道:“好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襄阳军务紧急,这就告辞了。等击退华军,你我再把酒言欢。如若游大人听到了本王的死讯,就遥祭轻香一注,本王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念大人的情义。”
游方心里一颤。今天早晨他准备来送李震之前,沐浴焚香为李震起了一卦,得到的是坎卦的六三爻,爻辞是“进退皆险”。现在又听李震话中有中道夭折的凶信,心里更是发寒。
李震正要上马离去,游方突然说道:“王爷,此去路途遥远,下官不能陪在王爷左右,下官这两个侍从颇有些伶俐,就让他们代下官服侍在王爷的身边吧。楼冷、那真,你二人来见过王爷。”
李震在马上看着向他行礼的两个小厮,苦笑道:“路途艰苦,就别为难这两个孩子了吧。”
游方说道:“他们两个都能吃苦耐劳,不会耽误了王爷的大事。”
李震看游方态度坚决,行程紧急,就不再推辞。再次拱手挥鞭启程而去。
李震心系襄阳军情,一路急赶,一行人一人双马、昼夜兼程,连吃饭睡觉都在马上。开始的时候,李震还担心那两个小厮承受不住。他在马上回头看看,虽然已经昼夜奔波了两天,那两个少年仍然毫无疲惫之色、精神百倍的样子。李震又惊又奇,于是放下心来。
几天后,眼看还有两百多里就到襄阳。李震在马上回头看看,他的护卫都已经十分疲惫,于是用手向前一指,说道:“前面路边有个茶棚,我们先到那里歇息一下。略作休整,然后一鼓作气赶赴襄阳。”
他的护卫们欢呼一声,打马护着李震向茶棚奔去。到了茶棚前,李震见那两个小厮中叫那真的少年抢先下马进了茶棚,指使老板准备茶水、点心和盐水花生之类的小菜,把老板指使得团团转;另一个叫楼冷的少年则把水盆洗干净,倒好热水,又从包裹里拿出方巾。等李震进来后服侍他净手净面,洗去征尘。李震虽然是王族,可是这么多年都在沙场征战,早就没有了这种世家的享受。他见这两个小厮如此能干,不禁心中欢喜。等楼冷把李震服侍好了,那边那真也指使老板收拾好了座头。
李震坐下来舒舒服服的喝了一杯热茶,又胡乱吃了几个点心。等他填饱肚子后,就着茶水吃花生的时候,看到那两个小厮早就吃完,正在收拾马鞍,吩咐老板给马上草料。李震又是欣赏又是喜欢,不禁赞叹道:“好一对能干的孩子!游大人真是好手段,竟然把他的仆从训练到这个地步。”
他的手下笑着道:“王爷若是喜欢,不如向游大人讨要。”
李震摇了摇头说道:“算了,君子不夺人所爱,要训练出这样两个孩子,也不是一般的手段能够做到。”
李震说完看了看天色,起身正要吩咐上路,突然听到利箭破空的声音,同时听到茶棚外“啊”的传来一声惨叫,一个站在棚子外边的护卫被一支利箭射穿了咽喉。那支箭通体赤红,连箭羽都是赤红色。
他的护卫久经沙场,随机应变的反应极快。几乎听到惨叫声的同时,三个护卫纵身窜到李震身边,拔出兵刃成品字形护住,另外四个则在棚子里寻找障碍物,防守警戒。
众人向棚子外看去。听到一声大笑,随后树林中施施然走出一人。只见那人身量极高,相貌奇伟,浑身上下穿着赤红色的武士服,服饰用料考究,品相极其名贵。腰间系着同样赤红色的箭壶,手里拿着一把赤红色的大弓。弓身的长度几乎接近他的身高。
李震心里一寒,沉声道:“来的可是赤箭唐侯闻人甲?”
那人悠然笑道:“正是本候。听说王爷路过此地,本候特来相会。如蒙王爷不弃,请王爷随本候同回华都做客。”
李震听他语气傲慢,内有胁迫之意,于是冷冷的说道:“本王军务缠身,不敢耽搁。阁下暗箭伤人,想必是刺杀本王来了?”
闻人甲轻蔑地说道:本侯从不暗箭伤人,否则刚才利箭穿喉的就是王爷了。至于那个兵士,只不过是本候向王爷打个招呼。想必王爷不会因一条草芥而埋怨在下。”
李震鄙夷地说道:“唐候向来视手下的性命如草芥,难免成了亡国灭族的丧家之犬。本王待手下情同手足,不像唐候。天下人都知道赤箭闻人,玄箭东方。可如今玄箭东方野是华王麾下的大将,统领千军万马,在华**中威名赫赫;而你闻人甲,即便亡国以后投靠了华国,也不过只能在江湖中好勇斗狠,成为一介武夫罢了”。
闻人甲本是蜀中后唐世袭罔替的王侯之后,虽然落魄了,但向来以出身自傲。华王看不上他到现在还自视王侯的心性,所以即便他武功高强也不重用他。李震恨他射杀了自己的护卫又要来刺杀自己,所以语气锋利不留余地。
李震的话揭破了闻人甲心中的隐痛,他眼中闪过杀气,冷冷地说道:“本候来此,本只是想邀王爷随本候到华都做客,既然王爷如此轻慢本候,看来不动手是不行了。不知道王爷能躲过本候几箭?”
这时一声刺耳至极的桀笑声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我敢打赌,你三箭之内射不死他。”伴随着声音,一个女子走了出来。只见她全身衣服深紫色,面具遮住了半张脸,露出双眼和嘴唇。嘴唇轻薄,眼神充满阴郁狠毒之色。
李震冷笑道;“本王想着你也该到了,你们师兄妹本来就形影不离”。
那女子又“桀桀”的笑了一声,声音刺耳,如同夜枭,说道:“武亲王也知道本姑娘吗?荣幸之至”。
李震道:“赤箭闻人,紫衣夜叉;玄箭东方,须眉红妆。看到赤箭在此,就知道紫夜叉訾姬儿也必然在此。想不到你们现在都为华国卖命。”
闻人甲抽出一根紫色羽箭拿在手中,动作轻柔、就像在抚摸情人的手,讥讽道:“谁不知道华国早晚一统天下,就是你们离国的江湖豪杰不也都投了华国”。
李震怒道:“住口!”
华**中招募江湖中的高手,不问出身都可得到重用。而在离国要想从军得到重用,必须出身清白。所以很多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在离国不得志,都投入华**中,这让李震非常郁闷。
訾姬儿厉喝道“好大的胆子,死到临头了还敢呵斥我等。师兄掠阵,我来取他性命。”
訾姬儿说罢拔出腰间双刀,如一道紫光扑向李震。李震的护卫纷纷拔刀迎上。这些护卫都跟随李震出生入死、身经百战,在军中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是他们所擅长的都是战场上的拼杀,对敌时动作直接了当,你死我活时不讲究武功套路,只用最简单的动作杀死对手为上。可訾姬儿是江湖高手,擅长的是缠斗,动作灵巧多变,阴狠毒辣。
訾姬儿被六个护卫围在当中,毫无惧色,以一敌六不落下风。她双刀飞舞,招式诡异,身形飘忽不定。眼看她明明飘向前边的护卫,却反手一刀砍向后边护卫的咽喉。闻人甲站在远处,弯弓搭箭紧紧盯着场中的变化,突然“嘣”的一声,一道红光闪过,一个围攻的护卫手捂咽喉倒在地上。
李震眉头紧皱,判断场上的局势。这两个人一个远程攻击,箭法精妙无比;一个近身缠斗,武功飘忽诡异。自己只带了八个护卫,如果这样下去不被杀死也被射死。于是低声对身边的护卫说道:“跟我去杀闻人甲”。
李震抽出宝剑,扑向闻人甲,近身之后出剑如电。闻人甲举弓格挡,大弓的弓身弓弦都是特制,刀剑难伤。他虽然箭法精妙无双,可是近身搏斗身手一般。李震半生戎马,战场厮杀常常处于生死之间,他在搏杀时的反应灵敏无比。但闻人甲轻功高强,所以李震一时奈何不得他。两人缠斗片刻,突然闻人甲趁李震变招之际,极速后退与李震拉开距离,搭箭开弓,“嗖”“嗖”两道红光流逝,又有两个护卫中箭身亡。
李震心里焦急万分,眼角余光瞥见两个身影,正是楼冷和那真。只见他们一个空着手,一个拿着小巧的弩弓。拿着弩弓的正在瞄准寻找机会,而空着手的正弓身猫步,悄悄的接近訾姬儿。
訾姬儿其实早就注意到这两人。只是她想这两个小厮,对自己根本构不成威胁。就算偷袭又能怎样,而且其中一个连武器都没拿。
李震心里暗叹:“可惜了,今天要让这两个乖巧的孩子跟我一起陪葬。”
这时,他突然看见那真手里的小弩发出五束寒芒,同时潜到近前的楼冷出手如电。訾姬儿眼中闪过紫焰,双刀化作铜墙铁壁。叮叮当当一阵脆响,五支短小的弩箭落地。随后訾姬儿看到一个少年一掌劈向自己的咽喉。她并不惊慌,挥刀切向那少年的手臂,不料那少年突然收招,化掌为爪,在自己左手握刀的手背上轻轻一掠,然后就轻灵的纵身远遁。
訾姬儿正要再战,突然感到左手一麻。低头一看,左手手背上有五道暗黑血痕。正惊讶时感到整个左臂僵硬,胸中血气上涌,“噗”的吐了口血,血色黑紫。她脸色大变、惊恐万分,右手急点左肩,封住了经脉穴道。
危急之时,訾姬儿急喊一声“师兄!”然后拼尽余力,刀光一闪射向李震。闻人甲趁李震抵挡“飞刀”的机会连发四箭,逼退訾姬儿身旁的兵士,几个兔起鹘落奔向訾姬儿,抱起她逃向树林,转眼间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