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手广场。

“来了，来了…黑雾涌上来了！”

“船长大人，我们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撤吧，莎拉…你也看到了，即便是艾伦也无法力挽狂澜，黑雾已经登陆了，我们再待下去也是死。”

雷文的劝说声不大只有莎拉能听见，他不想违抗她的决定，但也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送了命。刚才那场足以载入比尔吉沃特史册的光明虽然无比振奋人心，可黑雾终究是更胜一筹，它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蚀魂夜的真正恐怖。

雾气已经开始在木头上凝聚。

废弃的船首像脸上流下冻结的泪珠。

黑雾中的暗影正在吞没下方的比尔吉沃特。

上层区的人们可以躲在高处，如往年般祈祷胡子女士救下他们性命，而那些屋不蔽体的穷人们就没那么幸运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到水面上霜结的细密纹路，看得到那些被黑雾吞没后剩下的杂乱木板，听得到彻骨寒风穿过屋顶，以及那些正逐渐消逝的啜泣和惨呼声。

“不行，我们不能走。”

凝望下方的莎拉看似无动于衷，藏在大衣下的手却在不住颤抖，她死死的盯着下方残存建筑上架着的桅木，看着那些火盆蒙着的女王草散出缕缕青烟，这些穷光蛋甚至连个铁制的雕像都买不起，更不用是站起来保护自己了。

“为什么？”

在其他人都忍不住从下方移开目光时，雷文没有躲避，而是一同看向下方。只是他看得不是青烟，而是随同黑雾一起涌上来的海水，那里面倒映着一些诡异的影子粼粼波动，想来要不了多久就有新生亡灵加入其中了。

“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

莎拉依旧没有说这是为什么，“全体都有，准备开干——！”雷文果断放弃追问拔出腰间弯刀，既然现在不想说，那等明天说也行，反正他有道森送的符文钢武器，一定能活下来。

雷文话音未落黑雾就涌了上来，其深处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翻滚，带得雾气痉挛似地抖动，上浮、散开！

“散开！”

黑雾散开的同时莎拉也吩咐下去，一个鬼火形态的骷髅从黑暗中探了出来，眼窝空空，下颚夸张的拉伸开来，喉咙里刺出一声哀恸的嘶叫——呜！

“去死…砰砰、砰砰！”

直面骷髅的莎拉扣动扳机，倾泻而出的子弹一个不落砸在骷髅的眼中，炸断了它的眼眶，打得它身形具散，砸得黑雾稍一凝滞。

突然间所有声音消失，似乎这一切都不复存在，死寂爬上所有人心头——轰隆！

下一刻黑雾猛地炸开，成千上万的亡灵尖啸着涌进广场，似乎要给这些敢于反抗它的凡人们一个教训，足够刻骨铭心的那种。

“跑、跑、跑！”

“开火、开火…”

“啊啊啊，老子要疯了！！”

拖着她就要后退的雷文被甩开，双枪在手的莎拉扣动扳机，脱镗而出的银色子弹将它化作一缕幽魂，连带着后面的倒霉蛋也一穿而过。

“嘿…来追我啊，宝贝儿！”

微微一笑的纵身后跃来开，模样千奇百怪的幽灵们尖叫着一拥而上，她的手下们就算想要靠近都来不及，雷文狂舞着弯刀砍了几下，却被这些该死的亡灵灵活的躲开。

而挑逗幽灵们的莎拉就没那么幸运了，她压下心中恐惧，将枪内子弹倾泻一空，飞快地窜到一根冰冷的系缆桩后换弹。

于银色子弹下一哄而散幽灵们顿了一下，在黑雾中的首领指挥下分散开来做包围状。“过分了吧…”没想到会这样的莎拉脸上笑容僵住，四处扫了一眼后她的目光停留在身侧石柱子上，上面刻着河流之王的雕像。

想来是被黑雾推上来的吧，鬼使神差的莎拉突然倾下身子，在塔姆那张代表着贪婪，咧嘴大笑的脸上印下一个香吻。

“见鬼，你不是什么神都不信吗…呼呼！”

自认老父亲雷文的雷文好不容易砍杀一只幽灵，喘着粗气冲了过来，“这是恶魔。”莎拉忘不了拜恩讲的那个小故事，所以她这样做了。她不无恶意的想着这贪婪的恶魔可以出来帮自己一把，最好和黑雾同归于尽，这就最完美了。

可惜的是，雕像似乎察觉了莎拉的恶意一动不动…咔！

正准备开枪突围的莎拉笑容彻底消失，母亲的告诫从记忆最深处浮现出来。

“莎拉，如果让别人来陪火药…你的枪就会这样。”

该死的道森做事真不细致，剑总不会出问题吧？后悔将子弹给道森配的莎拉没有发愣，第一时间将卡壳的右手枪插回去，取出那日在暴风雨下迎接雷电的备用长剑，剑一出鞘就荡起大量蓝色电弧，吓得正扑来的幽灵们集体后撤。

嗞嗞、嗞嗞——！

可这些外溢的闪电不依不挠的追了上去，眨眼功夫就肃清一半幽灵，“好——！”精神大振的莎拉冲向正苦战地手下们，左枪右剑齐齐用出，枪火摧枯拉朽、剑光矫健如电，搞得殿后的雷文一无所获，只能对着空气恨恨地挥上几下来泄愤。

“你说，这些亡灵会痛吗？”

“鬼才知道。”

“也是。”

结束短暂交流的莎拉很像马上去问问卢锡安，可她现在无暇他顾，只能挥舞着电光闪烁的长剑不断上前，这强大力量带给她一种无所不能的感觉。直到又一阵呼啸的亡灵风暴吞没扒手广场，她的手下们因此被迫分开，各自为战。

这些新来的很明显更为强大，就像卢锡安说过的那样。打头阵的永远是杂兵，等杂兵消耗得差不多了，才会有身形看起来更凝实，更为强大的亡灵出来收割灵魂。

“…”

长剑带来的喜悦就此消泯，莎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扬其惨白的利爪，将汉克的心脏扯出胸腔；或是呼啸穿梭，将波文冻成冰棍，或是残忍的拽掉巴克的一条腿，或是…！

根本就看不过来的莎拉有些绝望，她的手下们一个眨眼功夫就死了将近十个，简直是损失惨重，好在他们身上的线钉起了作用，才没能让他们马上变成亡灵加入其中。

“胡子女士，保佑我！”

“船长大人，我去了…”

“哦，爱丽莎…我们下辈子见！”

死亡没有让莎拉的手下们害怕，如同来时那样，他们拿着武器与亡灵们做着殊死搏斗，喊着各自心中最后仅剩的一点儿念想，带着对自己的忠心耿耿死去。

“噗通！”

不断向前的莎拉忘了身后，被幽灵们重点照顾的雷文不慎被抓了一下，半条腿猛地跪在地上，身体外的极寒与体内的灼热让他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上气不接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