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五章 御用香师,无价之布
众人相继离开,只有流星,仍旧留在门口,不肯离去。
回去的路上,凤绫罗有些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无鱼那近乎崩溃的模样和哭声。
她的手很冷,皇甫云知道她是因为愧疚,却也不知如何安慰,以无鱼现在这个样子,就算再怎么安慰,也不会让凤绫罗的心里好受几分。
所以他很沉默,也在极力思索,有什么办法能够拯救近乎成为“废人”的无鱼,不仅是为了凤绫罗,也是为了这个如同亲人的三叔父。
随后众人又聚在一起开始商议解决办法,面对这样棘手的状况,起初他们也只是久久的沉默。
此情此景,殷储也只得站起身子摇了摇头:“如此,老夫还是先行回去,着手准备研究解药吧!”
随着殷储的离开,这沉默的静谧开始有着接连起伏的叹气声,直到千面妖姬阮飞河缓缓站了起来。
“其实,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只不过……”阮飞河的语气带着几分犹豫,“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皇甫青天没抱什么希望,但也洗耳恭听:“阿阮姑娘,但说无妨!”
“我知道有一种非常特殊的布,也许可以帮助无鱼三爷!”
“特殊的布?”皇甫青天有些不解,和飞盾彼此对视一眼,皆是不明所意。
武月贞也自是费解,又有些心急,“阿阮姑娘,到底是什么特殊的布,能帮无鱼“重见天日”?”
阮飞河缓缓说道:“许多年前,我浪迹天涯、云游四方时,在民间听说过这样一个人。他本出生在研香世家,却怎么也研制不出受欢迎的香粉,他的家人都说他不是做香粉的料,可因三代单传,家业只能由他继承,因他实在没有天分,所以家族便在他这一代开始逐渐没落,直到他娶了一个身有奇香的女人。”
飞盾问道:“一个研香师和能救无鱼的布,又有什么关联?”
“关联很大,请二爷听我继续讲下去!”阮飞河说道,“当时,很多名门贵妇千金小姐都喜欢他妻子身上的香味,也是因为那香味独一无二,味道特别,且不属于任何一家香粉店任何一款市面上的香粉,所以她们才十分感兴趣,后来还花各种大价钱去请研香师研制调香,却没有一个研香师能够模仿调制出他妻子身上的香味。
他妻子见状,也为了能够让自己相公重振家业,便和他一起开始想办法研制留香。他们试过很多办法,终于有一种办法留住了他妻子身上的香味。他用很薄很薄的布料裹住妻子,令她除了沐浴以外都不能脱下,直到这块布被妻子的体香所浸透合二为一。他将布的碎片研制成香粉,可是味道却消散的很快,连一般香粉所留香的长度都比不上,很多夫人不愿意花钱购买留香如此短暂的香粉,哪怕它的香味是多么独特,所以生意有些起色,但重振名誉却还远远不够。
于是,尝到了甜头的他,开始醉心研究,甚至三五年游历在外不还家,就是为了寻找可以留香的办法,终是不负有心人。他听说有一款布是密不透风的,但是织成这样一匹布,却要耗费很长时间,少则五六年,多则十几年,一处失误就要重头织起,没人愿意耗费光阴去织这样一匹布!后来他花光了所有的家当,才找到一个人愿意为他织布。
终于布织成了,可妻子也因思念成疾卧病不起,原来那匹布竟然织了整整十年!他很愧疚,很伤心,为了振兴家族,扬名立万,却没有好好陪伴爱护妻子,所以他要毁布,但是妻子却要用自己最后的价值来成就丈夫。就这样,他终于用那密不透风薄如蝉翼的布留下了妻子的体香。妻子去世了,但是她的味道却永远都被保存了下来。
从织布留香,到制成香粉,他用了整整十五年。这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一个研香师能够模仿出这样的香味,他的名气和香粉的故事流传到了皇宫,让后宫嫔妃都爱上了他这款香粉,也爱上了这款香粉背后他和他妻子的故事,于是便被皇帝招进皇宫成为了御用研香师。
可是香粉有限,很快所有的存货都卖光了。随着妻子去世和香粉停产,这款独一无二的香粉也就失传了,但也因此成为了香粉界最出名的香,他只留下一瓶香粉用来怀念妻子,就是皇帝以砍头威胁,他也不肯奉上。他虽然一生中只有这一款香粉闻名各地,此后也再没研制出更好的香粉,不过他的名声在外,又是御赐研香师,只要是他研制出的香粉,不管好不好闻,还是能得到嫔妃们的喜爱。”花碧倾抱着双臂,听时便若有所思,等到阮飞河讲完便迫不及待的问道:“这款香粉,是不是名为“相濡以沫”?而那御用研香师名叫叶礼?”
“原来花女侠知道此人!”阮飞河有些惊讶,毕竟叶礼只是在香粉界闻名,而这些江湖中人又怎会听过他的故事。
阮飞河因为曾天下各处随意走,所以知道的事情自然比一般的江湖人多。
花碧倾说道:“在我经营烟雨阁的时候,每个姑娘采购什么香粉都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有幸曾高价购买过叶香师研制的香粉给风月用过,所以我知道这款!只是我只知此人,却不闻这款香粉背后的故事,今日听阿阮姑娘的讲述,我才知道,原来这款香粉代表的是永恒的爱!而留住这永恒的爱,却是因为一块能留香的布!”
“这世上竟有这样的布,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皇甫雷说道。
阮飞河说道:“还没有香粉的时候,有的人身上天生会有一些不好闻的味道,就好比香燕和叶礼的妻子都是天生带有好闻的体香,而有些人的体香却是很难闻的。穷人也就作罢了,倒是那些有头有脸的人会很介意,也怕别人的嘲讽和说三道四,所以这种布当时被研究出来便解决了这个问题。只是香粉出现以后,提供了更舒服更惬意更方便的掩盖方式,也就没人再需要这种布来做衣服,自然也就没人再愿意耗费时间去织这样密不透风的布了。”
江圣雪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既然这布能够保留研香师妻子身上的体香,自然也能让无鱼叔父身上的毒香不再扩散!”
“正是这样!”阮飞河点了点头。
“织一匹这样的布需要耗费这么久,我们是自认值得,可只怕三叔父等不了这么久!”皇甫雷说道。
皇甫云说道:“阿阮姑娘说这匹布薄如蝉翼,这样看来做一身衣服也费不了多少布料,更何况我们可以只做贴身里衣,我们可以多找一些人来织布,每个人织一尺布,只织出无鱼叔父需要用掉的布料就可以节省时间了!”
“即便如此,也要费时费力,以无鱼叔父现在的状况,他怕是多一日都等不了,时间越久,他对于求生的意志就会越薄弱!”皇甫风担忧道。
江圣雪点头道:“是啊,夫君说的没错!三两个月倒还好,若真是织了三年五年的,只怕无鱼叔父会以为是大家在哄骗他,他会比现在更加绝望!”
阮飞河说道:“各位,当年叶礼用这一匹布只做了一件贴身里衣,他的妻子就已经去世了,我想他应该用不完这一整匹布,也来不及再做一件衣服。他那么爱他的妻子,这匹布又是他耗尽十年光阴用光所有家底才织成的,应该也不会随意丢弃和毁掉。”
凤绫罗毫不犹豫的站起身来:“我现在就去长安找叶礼借布!”
阮飞河急忙过去拉住凤绫罗的手臂:“绫罗,你还要等我师弟来找你去唐门处理那件事呢!”
“此事因我而起,我甘愿为无鱼三爷奔波这一趟!”凤绫罗急声道。
阮飞河说道:“你分身乏术,还是我去吧!”
“可是……”
皇甫云也站起身来:“绫罗,唐门的事和三叔父的事都刻不容缓,可你去了长安,焦红菱就更有机会颠倒黑白了!”
“我去是最合适的,叶礼若不接受拜访,我还可以易容混进去,以免惊扰!这匹布价值连城,更承载着叶礼对妻子的亏欠,对他来说,这匹布无价,他未必会痛快的借布,也未必会卖给我们,而你又这样焦急迫切,只怕再生事端!”阮飞河说道。
皇甫青天说道:“阿阮姑娘说得有理,我看这样吧,碧倾,你陪阿阮姑娘走这一趟!一来保护她的安全,她的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二来你更加事故圆滑,或许你能说通叶礼借布!”
阿阮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对于皇甫青天的周到还是略有感动,自己的手臂在上次轮回崖交战时被小水滴的化尸水腐蚀过,伤势虽然不重,但也影响到了自己使用练的力量。
而花碧倾对于皇甫青天说自己事故圆滑也没有感到不悦,做回江湖人,她可以高傲洒脱,但曾经作为经营烟雨阁的花妈妈,她要讨好每一个来客,自然练就生出了这事故圆滑的一面。
她慵懒的晃了晃脖子,看似不情愿,却还是很痛快的就站起了身来:“也好,上一次去长安该是二十多年前了,正好这一次去看看他研制了什么新香!”
“他是御用香师,恐怕不会应你所求!”皇甫青天严肃的说道,“碧倾,正事要紧!”
花碧倾勾起一边嘴角冷笑一声:“若你不信我,又何必要我同去!”
虽是这样说着,但是花碧倾也自是知道时间紧急,刻不容缓,没等皇甫青天再说出什么严肃的话,花碧倾就已经大步的出了去。
阮飞河看了一眼皇甫云,便也急忙追上花碧倾,与她骑上两匹快马出发去了长安城。
二人一走,办法一出,皇甫雷便立刻赶去了无鱼的房间,告诉了流星和无鱼这个消息。
房间外的二人仿若看到了希望露出几分喜悦,可里面的无鱼却仍旧生无可恋。
他已经哭累了,就好像这三十四年里所有的眼泪都在此刻间流尽,只剩下满眼的空洞,蔓延着深不见底的绝望。
他趴在床上再也没有动过一下,那一只没有被挡住的红肿的右眼一眨未眨,若非是再听到皇甫雷说出那个好消息时,轻轻的泛出一丝涟漪,恐怕会让人以为他已经死不瞑目的终结一生了。
不会有这样的布存在!
就算存在,也不过是像每一次经历绝望时一样,解一时之痛,免一生遗憾,为了仅有的价值没有尊严的活下去。
抽筋断骨,要了半条命,终其余生,只求孤黑换孤白,半命逍遥。可留香命破魂不渡,有些人,会像躲避瘟疫一样对我避之不及,有些人,会像看到恶鬼一样对我恐惧对我憎恶。
而我活着?
裹在密不透风的驱壳里,也好!哪怕受到重创就会爆裂的经脉,也不会让血液流出去,脏了别人,它只会像母亲胞宫里温暖的水包裹着自己,可惜,他憎恨那个把他培养成杀人工具的母亲血连环,也憎恨这感觉剥夺了他最后美好的幻象。
而我活着,除了痛苦,还剩下什么?
呵呵!
活着……
还能做什么……
原本皇甫云和凤绫罗都在北厢苑等待夜月的配合,可是无鱼的事情让凤绫罗有些难以平静,因为她知道即便这样的布求到了,对于一个练武之人来说不能战斗也是生不如死。
便让皇甫云先出去,自己一个人静静,等到夜月出现,再叫上他一起前往唐门。
于是皇甫云便去常欢那里了,但也怕无鱼的事又让常欢增添一分悲忧,便没有告诉他在无鱼身上所发生的事。
更何况,因为乱党混入桃庄的那一次,常欢又受了重伤,也令他恢复几分从前的郁郁寡欢,叫人心疼担忧。
没待多久,江圣雪和皇甫风也整理好情绪来陪伴常欢了,几人都特意隐瞒着无鱼的事聊了很久,皇甫云才注意到已经快到午时了,夜月也该来了,便去了北厢苑,可北厢苑已经空无一人。
凤绫罗是何时离开的桃花山庄皇甫云并不知道,他只知道,安管家看到离开桃花山庄的只有凤绫罗一人。
他有点着急,先去了古林去找,可她并不在。便知道凤绫罗一定是出发去唐门了,可她为什么没有等夜月也没有叫上自己?
忽然心生一丝不好的预感,皇甫云急忙策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