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六章 痛失爱子,断失左臂

面对来势凶猛的一双利爪,七小蛮本以抬掌应敌,奈何一左一右,皇甫雷和白狐正双剑合璧,剑气逼之两侧,颇有千刀万剐之势。

方才这二人还是一正一邪,敌我分明,现在却敢并肩作战,化敌为友,七小蛮满是鲜血的脸颊露出十分不屑的冷笑。

正当应接不暇之时,东方闻思的利爪以雷霆之速刺进七小蛮的头颅,刚没入指尖,七小蛮便咬紧牙关向后一仰,任那锋利的指甲刺破头颅,抵剑的双掌也迅速袭向东方闻思。

东方闻思直面迎击那一掌的同时,皇甫雷和白狐的剑已经分别刺入七小蛮的两边肋骨,将她高高架起,剧烈的疼痛让七小蛮失去反抗之力,仰天惨叫。

七小蛮的一掌变作软绵无力,并没有给东方闻思造成几分伤害,反倒是东方闻思趁她毫无还手之力时,直接一掌攻入心脉。

皇甫雷和白狐本就要阻止东方闻思取七小蛮的性命,见此,相视一眼,双双将剑用力向下拔出,随着七小蛮两侧身体被剑割开,东方闻思的那一掌也随之而来,但没有剑的支撑,七小蛮的身子开始下坠,导致那一掌来不及改式,只击中七小蛮的肩膀,并未致命,不过七小蛮还是向后飞去,鲜血在空气中犹如喷泉迸溅,三人均是感觉到脸上一阵滚烫。

七小蛮重重摔在地上,两侧的伤口让她濒临昏厥,一时之间竟无法站起,她很错愕,眼神流露出的震惊,却并非是自己败在他们三人手上,而是自己为何忽然毫无还手之力。

原来,田药在七小蛮身上洒的药粉刚好起了作用,导致她功力减半,故而才被三人合力击败。

远处无法冲出重围的枕上笑和龙泉看到这一幕,均是心中感到一阵痛快,也更加迫不及待的想要手刃七小蛮,为田药报仇。

七小蛮倒地之时,也是紫魄粉身碎骨之时,东方闻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无法在那一瞬间赶到他身边,就像自己每一次危急时刻,他都会像守护神及时出现那样,只这一次,老天爷也没有给她机会,换做她去保护紫魄的机会。

她只能在他粉身碎骨的瞬间,撕心裂肺的大喊一声:“紫魄哥哥!”

尽管那声音如此震撼,却只听得其中满满的无力之感。

当东方闻思飞身而至,双手触碰到的,只有猩红的氤氲。

她还依稀看到那神一般伟岸的身影,抬起手掌轻拍自己的头,温柔的呼唤自己一声丫头。

可现在,却是黑夜一般的寂静,此时她的脚下,只有紫魄残破的身躯,甚至都不再完整,细碎的骇人,但她却一点都不害怕,失去他,这世上恐怕再无人如她这般心痛了。

她失去的,不只是一个亲人,而是这完美的一生一世。

这世间再无人如他这般宠我,疼我,爱我,守我,护我……

但我,为何哭不出来?

奶娘死了,巫涅哥哥死了,我哭的那么伤心,就连宇文千秋死了,我都难过的哭了好久好久,可我的紫魄哥哥死了,我为什么一滴眼泪都流不下来呢?可却窒息的……就像死了一样。

如果不能踏进曼陀罗宫,是流离失所,如同蜉蝣朝生暮死;如果失去清白,此生不孕,容颜苍老,如同怪物,是万念俱灰,是道尽途殚;那么失去紫魄,就等于再无白昼,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黑夜,没有希望的黑夜。

当紫破的鲜血也喷溅了星沫初雪一脸时,她才有些清醒过来,开始有了一点感知:我,我是不是再也没有几乎,给我的弟弟报仇了呢?

随之而来的,是那种空落落却无比清晰的疼痛,她愣在原地,似乎失去所有。

他是双生的自己,他死的那一瞬间,她也感受到了死亡的窒息,剧烈的痛苦,剥夺了她所有的情绪,痛,但好像流不出眼泪。

两个年轻的姑娘就这样各自站在两具残破的尸体那里,若非秋风拂过,衣衫摆动,只像是两尊石像般伫立不动。

“苍月……”同样无法阻止这一切的还有漆昙,她悲痛欲绝,几乎无法面对自己,为什么自己已经察觉到了紫魄的杀机,却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儿子?

她几乎晕厥,大喊着苍月的名字,就像忽然有了力量,此时此刻,她也不再惧怕白之宜,自城墙上飞身而下,跌跌撞撞的来到星沫苍月的尸体旁,她颤抖的手却不知怎么抱住自己的儿子,因为眼前的惨状,令她伤心欲绝。

最后,她也只得抱住星沫苍月残破的半截身躯,失声痛哭,除此之外,她无力回天:“我的儿子……娘对不起你……娘眼睁睁的看着你……却什么都来不及做……苍月……娘恨自己!娘甚至都没有勇气承认……娘不配……不配做你的娘亲……不配啊……”

漆昙痛哭许久,才抬起头来,对上的是星沫初雪错愕的眼神,但她显然在一瞬间承受的太多了,连该有的情绪都消失了。

漆昙爱怜又自责的看着星沫初雪,自己的娘亲身为魔门中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被魔头杀死,却没有出手相救,她,一定不护原谅自己,不肯承认这个娘亲吧!

这突如其来的“同归于尽”让所有人都静止了,很快就有人陷入悲痛中,有人还在震惊中不敢相信方才那震撼的一幕。

“是……是苍月少侠他舍生取义……”

“他不愧是狂神的儿子!”

“如果一开始,我们就相信那个女人说的话,也许……就不会是现在的局面……也许苍月这个孩子就不必牺牲……”

八大门派的人开始议论纷纷,但是大多数人都还是惋惜他的英年早逝。

同样伤心的,也有不少曼陀罗宫的人,他们知道失去紫魄便意味着什么。

更何况,作为一个曼陀罗宫的二宫主,他不会参与赏罚,更不会参与宫中琐事,比起让人人自危的白之宜,紫魄这种优雅中又带着冷傲的性子,才真正叫人又爱又怕,既赏心悦目,又令人不敢逾越半步。

曼陀罗宫失去这样一座靠山,真不知今后以白之宜的一己之力,还会创造出何等宏观。

“星……星大侠!”金瑶有些心疼的看着星天战,她能体会到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方才那突如其来的场面,就好像金冲牺牲的那一天,可他们都还那么年轻……

星天战使用《玄空大气》导致内力受损,只能保护身边不能作战的同盟,离不开半步,故而看到爱子的身体四分五裂之时,那无力之感令他悲痛欲绝,他喊不出话来,更动弹不得,但凡还能使用轻功,他也会拼尽全力到他的身边,保护他……

许久许久,星天战才一个踉跄,吐出一口鲜血来,煞白如纸的面色才终于有了一点绯红。

金瑶急忙扶住他,却不知如何开口安慰,她想,如果星天战知道会有这一刻,他也一定会使用《玄空大气》去对付白之宜,正因为心中是这样的念头,他才会痛苦难言。

漆昙看到东方闻思站在血泊中,那满脸失去一切的无助表情,让她对紫魄的痛恨无处发泄。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她猛然扭头透过厮杀的人群缝隙看向星天战,那个导致一切罪恶的源头。

是他当初的不信任,才害得自己成为曼陀罗宫的人,帮助白之宜修炼邪功,应付反噬,自己有太大的功劳,而紫魄本无意杀人,可他被迫为白之宜做事,却让自己的儿子成为了牺牲品。

漆昙发了疯似的冲进人群,有正派人士奋力攻击,都被她号令蛊毒死士为其阻挡,故而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星天战面前,不由分说,便一掌打在了星天战的胸膛上,哭喊着:“为什么?为什么?”

金瑶还来不及作反应,已经被连带着一起向后退了数步,等到漆昙再次近身而攻,金瑶才反应过来,但星天战却伸出手臂拦住了她。

漆昙却更加愤怒,她再次一掌将星天战击倒,哭着喊道:“你以为就算我杀了你,就能弥补一切吗?就能让苍月活过来了吗?”

漆昙举起手掌,金瑶看到星天战毫无反应,又怕漆昙杀了星天战,便本能的冲了上去,二人纠缠一番,最终金瑶不敌,被漆昙击退,漆昙重新举起手掌,但对上星天战的悲凉目光时,那一掌却没有挥下去。

她更加痛苦的蹲下身子,撕扯住了星天战的衣襟,泪痕满面:“告诉我,你满意了吗?我们走到今天,落得这样的下场,星天战,你满意了吗?”

“星大侠!”金瑶握紧软剑,却听得漆昙的话有些不对劲,就好像他们之间十分熟悉,并且还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过往,故而犹豫着还要不要冲上去。

星天战看了一眼金瑶,无力的摇了摇头:“我们夫妻的事,就让我们自行解决吧!”

夫妻?曼陀罗宫的毒娘子漆昙就是医圣星天战的妻子?金瑶惊住了,知道他们是夫妻的老江湖们不在少数,但是像金瑶这样的晚辈,已经鲜有人知了。

那……星沫苍月不就是漆昙的儿子?难怪她……金瑶不免觉得一阵唏嘘,虽然不知道他们曾经发生过什么,但却多少都有点同情起了漆昙,身为曼陀罗宫的人,却眼睁睁的看着儿子死在自己人手中,那是何等悲哀啊!

却又忽然想起,第一次进攻魔宫的时候,那一批杀死金冲的死士,不正是毒娘子漆昙所研制?这样说来,漆昙也算自己半个仇人了,可是转念一想,漆昙为白之宜做事,如今自己的儿子命丧魔宫,也算是她咎由自取,自己也无需在做什么,她已经受到了最严厉的惩罚。

“夫妻?哈哈,星天战,你还承认我们是夫妻啊?当初我跪下来求你,求你相信我,求你别离开我,可你是怎么做的?你说,跟着这样的母亲,儿子会心狠手辣,女儿会水性杨花,所以你带着我们的儿女隐居胜蓬莱,叫我找遍天涯海角,日夜思念,我没有一天不承受那分离的痛苦,星天战,当初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半点情面都不讲,如今,你竟好意思承认我们还是夫妻了?救死扶伤鼎鼎大名的医圣,怎么能被水性杨花的毒娘子毁掉名声呢!”漆昙对他又爱又恨,目眦欲裂,痛不欲生,“你为什么要把苍月带过来?为什么是我的儿子用性命换那些伪君子的命?是不是等初雪也没了,你才肯承认当初是你背弃了我?现在你承认我们是夫妻,星天战,其实你早就想明白了是不是?”

星天战沉声道:“苍月成为一世葬修炼者的那一天,就已经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可这一天真的来了,我才发现,我是有一些后悔的,但我没有选择!我知道你怪我,如果杀了我,能解你心头之恨,那就动手吧!”

“好啊,那你就去九泉之下,给苍月做个伴吧,你要告诉他,不是他娘不要他,是因为他爹是个伪君子,他因为顾及自己的脸面,不肯相信自己的妻子,生生的让一个母亲和他们的孩子分离了整整十五年!”

说罢,在那痛苦却又决绝的目光中,漆昙一掌击向星天战的面门,星天战的眼睛甚至都没有眨一下,反而,那嘴角似乎挂起一抹轻松的笑意。

星天战只感觉到一阵寒风略过,却又戛然而止,他早就该想到,漆昙一直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此时却有一个点苍派弟子一剑刺透漆昙的胸口,在他们二人都震惊的目光中,那弟子将剑拔出,却又有一个弟子一剑刺去,星天战一个弹指,将那剑折断,可是断开的剑还是刺进了漆昙的后背,漆昙的身子跌向星天战的怀中。

将剑抽离的瞬间,漆昙的身子向后倒去,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是啊,比起儿子粉身碎骨的疼,这点程度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踉跄着爬起,硬生生的将血咽了回去,回身便甩出一颗醉心针。

接着便有更多的正派人士将她重重包围,漆昙捂着伤口,凄厉的大笑一声:“你们这些名门正派,伪君子,胆小鬼,你们不敢对付紫魄,却叫一个孩子为你们牺牲,还有何等脸面苟活于世?”

“你这妖妇的走狗,有何脸面来指责我们?自己的儿子背负着铲除魔宫的重任,可她的母亲却是魔宫的一员,面对儿子步入危机却见死不救,你配做苍月少侠的母亲吗?”

“啊!”漆昙仰天凄厉一声长啸,这些正派人士的话,当真是击中了她内心最不愿意去面对现实的痛楚。

漆昙以一人之力对抗十几个正派弟子,也不号令蛊毒死士,星天战又怎么看不出,从言语激怒,再到孤身作战,那是漆昙在刻意求死啊!

最终,漆昙寡不敌众,早已是遍体鳞伤,却在关键时刻,星天战将奄奄一息的她护在身后,那弟子的剑硬生生的戛然而止,脸上冷汗淋漓,若是伤到了星天战,可真要背负一个杀死英雄好汉的罪名了。

“星大侠,你为何?”

“她是我妻子!”

“可她要取您性命啊!”

“我们之间的恩怨,就不劳烦各位了!”

“但她是白之宜的走狗,星大侠,你可不能包庇毒娘子啊!”

金瑶此时说道:“各位,就给他们夫妻二人点时间吧,我相信,无论是星大侠,还是刚刚痛失爱子的毒娘子,最终一定会做一个选择,给大家一个结果的!”

见众弟子有些迟疑,点苍掌门步知天说道:“毒娘子已经身受重伤,若她仍旧执迷不悟,大家再动手也不迟!”

就这样,众弟子才纷纷收回武器。

“你终于……肯承认我是你的妻子了……”漆昙苦笑一声,身子摇摇欲坠。

星天战回身之时,将她揽进怀中,漆昙却满眼哀怨的将他推开,身子重重落地,那剧烈的撞击牵扯着伤口,让她前所未有的痛快,若是身体的疼痛能够减轻心里的疼痛,她倒宁愿自己千疮百孔。

星天战红了眼眶,他缓缓弯下腰身,半跪在地,就像一个老人,尽管容颜依旧,但身子却已经饱受风霜,发丝凌乱的飘动着,满是灰尘的面颊依旧俊美清冷,只是那双眼睛起了涟漪。

他的手颤颤巍巍的想要去触碰漆昙脸上泛起的人皮面具边角,他又岂会看不出,那半张人皮面具下的伤疤,承受着怎样痛苦的过去,但他忽然开始胆怯,不敢揭开,怕露出他们共同的伤疤。

在他的眼睛里,漆昙终于看不到绝情,看不到失望,看不到冷漠,她终于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看到了爱。

纵使世上风霜,过往如尘,终会洗去铅华,枯骨生花,他们四目相对,百感交集,千言万语,在那一刻,都在恨里,也都在爱里。

另一边,虽未亲眼看到紫魄粉身碎骨的那一刻,但白之宜听到了东方闻思撕心裂肺的一声紫魄哥哥,她不敢置信的朝紫魄的方向望去,她多希望那个紫色身影能出现在她的眼帘,可她看到的,只有猩红的雾气,那只永远在紫魄周围飞来飞去的会发光的蝴蝶,也消失了。

就在她失神的一瞬间,星印和尚已是一掌击中了白之宜的心脉,白之宜向后退却,口吐鲜血,但让众人疑惑的是,她的情绪就像失了控,不仅没有反击,反而仰天狂笑,那大笑中又夹杂着些许颤抖:“哈哈哈,真是个没用的废物,还说什么不死之身,结果一死,便是死无全尸,真是天大的笑话啊”

白之宜的内心满是五味杂陈,星印的那一掌,可谓是使用了十成功力,但白之宜内力深厚,自然不比常人,可她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了,只像失去了理智般,开始运用七獠真气,也不管这强大的真气是否会冲破她的心脉。

白之宜的攻击犹如洪水猛兽,此时发起狂来的她,更像是地狱中破门而出的万千魂魄,是暴怒凶残的鬼煞,是要吞噬一切的修罗。

众人再不是对手,接连倒下,皇甫风感觉到自己的神封刀被白之宜的杀戮激发了魔性,似乎正在蠢蠢欲动,就连凌无眉都嗅到了末日的危机,

原本正不停攻击的白之宜,却忽然停滞半空,甚至双手还做着出招的姿势,虽然只有一瞬间的静止,但是一直在她身边的凌无眉还是察觉到了一丝异样,随即他忽然摇动一串响铃,这响铃发出的音波开始扰乱白之宜的心智,封闭着她的内力,七獠真气果然开始不受控制,在她体内肆意乱窜。

白之宜下意识的举掌击向凌无眉,凌无眉带着戏谑冷漠的微笑优雅的后退着,在他眼中,此时的天下第一妖妇,不过就是一个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发了疯的普通妇人。

众人的双眼看着这一切的转变,因为太过突然,反转的消息还未传达到脑海中,所以他们还没有做出反应。

反而是眼睛看不见的皇甫风,本能的嗅到了时机,冥冥之中,他也觉得是神封刀的魔性在指引着他,他犹如救星降临,飞速举起神封刀,毫无偏差的用力劈下,刀气化作神龙飞旋九天,一声长吟过后,忽然间变得静谧。

那落空了的一掌,没有卷起任何血花,凌无眉仍旧在她对面笑意盈盈,满是得意。

随着白之宜的一声惨叫,她的一整条左臂脱离身体,飞向空中,连带着血沫迸溅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