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素在文兰断断续续的描述中，勾勒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以前，从舅舅们的嘴里得知老妈文兰在他们村是村花。颜素的肌肤得她真传，眼睛的基因也完全继承了下来。

可老妈个子高挑，腿更长，更出挑。她聪明伶俐，学习好，读书多，自然也就傲气。

文兰生于解放前，成长于解放后，在三年饥荒里幸存下来。那是得益于当工程师的父亲那不可多得的高薪，外加没落资本家女儿的母亲以及母亲私藏的嫁妆。

她的外貌带着仙气，母亲的教养令她骨子里透出点儿贵气。眼光好，手又巧，会打扮，上海买回的布料也洋气，穿在她身上，更是不知是衣衬了人，还是人衬了衣。

总之，她成了全村乃至学校年轻男子的梦中情人，走到哪里，总会有热烈的目光，胆子大的男子，还会吹口哨吸引她的目光。

她的目光一直没有停留在任何男子身上，不过令她心动的男子，却是一位军人，长得英气逼人，眉目如画。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他在路上遇见文兰，帮她把水挑回家……

有时候，男女之间的相互吸引是微妙的，彼此没有表露心意，却能明悉对方的情意。

文兰能感知自己小鹿般“怦怦怦”乱跳的心，可是，那个时代的女子不敢轻易表露自己的感情，尤其是文兰，更是不敢。

某些无聊的男子，因为得不到她的青睐，常常发布一些无中生有的谣言，来中伤她。

人性的恶劣，在60年代，如瘟疫一般传播迅速，吞噬的不是人的**，而是灵魂。

优秀的人也得懂得掩饰自己的光芒，一旦刺伤了感染者的眼睛，要么也被感染，要么生不如死。

文兰的母亲教诲深谙此道，一点不敢有出格的举动，唯恐引火烧身，殃及家人。

可她急切盼望那位年轻的军人前来提亲，她知道他住在附近村子里。然而，等了许久许久，却再也没见他来。

后来得知，他去了部队，娶了其他女人，最后还做了首长。

渐渐地，她也死了心，在一家乡里的学校做代课老师，其中有位学校的体育老师，大胆追求她，因为长得也不错，身材颀长，脾气也好。

文兰的年岁在那个十**岁就要结婚生娃的年代，已经不小了，她也收拾了心思，安心与这位男老师处对象。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才投入这份真情，两人也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可这男子却提出分手，理由竟然是嫌她是农村户口，是临时老师。以文兰的傲气，分手也是干干净净，没有拖泥带水。

然，后来文兰得知，他是因为被一位有城市户口的女学生追求，听从他母亲的建议，他作出了选择。

这一切，文兰还能忍受，最不能忍受的是：那位军人的母亲曾经到文兰家来提亲，那天她跟母亲恰巧去上海探亲，没有遇到，却被体育老师的妈妈给截了胡。

她起先看中文兰的条件好，儿子能娶到文兰，也是他们家的荣耀。因此，怀有私心，在军人母亲面前说，文兰早就不是个姑娘，仗着自己外貌条件好，私生活糜烂，几乎接近人尽可夫。这个惊人的消息，自然把人家给吓跑了。

回家死活不同意儿子的请求，还说，女方嫌他家穷，看不上他。军人失望而去，没有再回来，遂在京城定居，娶妻生子。

文兰得知这个消息，气得不吃不喝，在床上躺了三天，母亲没说什么，就托自己的亲戚，把男老师的新欢调往偏远的外地，没有再回来……

一辈子不做缺德事儿的人，被惹急了，自然是做出了过激的事情。

“妈妈，对那位女学生，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

“怎么过分了？她明知道人家要结婚了，还来从中横插一刀，这不是现在所说的小三吗？不该受惩罚吗？”

“那也是您前男友的问题吧？您没有嫁给他，不是该感到庆幸吗？若结了婚，他再背叛您，不是更糟糕？”

“这一些，当时怎么能想得明白，气都气死了……”

“这倒是啊！不过，我觉得最可恶的，是渣男的妈妈，太不厚道了，比容嬷嬷还可恶啊！”

“她！连容嬷嬷的脚趾头都不如！哼！不提她了。”

“那——妈——您前男友什么时候死的？”

“听说是50多岁，得癌症死的。看见我都是绕道走的，听说一直很后悔！我现在也不恨了！因为也没真正爱过！”

“妈妈，您跟爸爸是怎么认识的？”

“唉——那时候，我都不想再谈什么恋爱了，就想清净清净一个人过一辈子算了。可是，你想清静，别人不让你清净啊？各种谣言，各种骚扰……实在没办法，只能答应我姑姑去相亲，这不就遇到了你爸爸了。”

“您跟爸爸是一见钟情吗？”

“也不能算，你爸爸啥都好：英俊潇洒，写一手好字，吹、拉、弹、唱样样都拿得出手。”

“那天，他坐在凳子上的时候，我倒是挺满意的，可一站起来，腿也太短了点，比我高不了多少，我都不能穿高跟鞋，也不能烫卷发，否则一弄，比他还要高……”

“后来，处上了，发现他的优点很多，他对我真心好，也体贴，对我娘家人更是照顾，对你们又尽责，遇到他，我真是交了好运。”

“妈妈，年轻的时候，据说，追求爸爸的女孩子也很多的，他的初恋，跟您比如何？”

“我没见过本人，不过你奶奶还嫌我比她丑，真不知道，她要美到什么高度了！哼！”

“我下回问一下爸爸，让他老实交代。”

“有照片的，你爸藏在相册里，你奶奶还特地指给我看的，我看也就是身材曼妙一点，脸蛋也不比我出挑，可能是人家不上照吧。”

“妈，在我眼里您最美！”颜素见缝插针地拍马屁。

“你爸也这么说，你爸还说我除了美，还干净，是由内而外的美！”谁知文兰一点也不知道客气。

“妈妈，结婚以后，没有人再来折腾您了吧？”

“结了婚，就跟你爸爸去城里了，他是城镇户口。城里人多比较冷漠，彼此又都不太了解，闲话自然也不多。”

“不过结婚迎亲那天，我们家围墙边都站满了人，都想看看，我这个眼睛生在头顶的人，嫁得是怎样的一个男人。”

“那爸爸还是挺争气的吧！”

“还行吧！就是一个字——穷！不过，我没嫌弃他，人品比什么都重要！”

“那是！我爸是什么人，劳动模范嘛！”

“你爸爸洞房那天，原本以为我不是什么干净的姑娘了，他也没在乎，可那晚他得到了惊喜。这么多年，之所以这么敬重我，就是因为我洁身自好，知道吗？”

“我不也是得您真传吗？”

“不是，那天下午，你已经做得非常出格了。颜素，为人妻者，需自重啊！”

文兰看着颜素的眼睛，继续说道：

“打比方，妈妈以前心动的那个军人，如果在我结婚以后来找我，我一定不会再回头。人世间，很多人再优秀，不是你的，莫强求。需珍惜眼前人——因为，这么多年的感情，已经融入血脉，是亲人了，是不能割舍的。”

“颜素啊！即使你再爱那个人，他还是别人，不是亲人！错过的人，在错误的时间相遇，是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