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田三庚

万山镇面积约莫十余里宽,如果再加上周边的山村沟壑,约莫在三十里至五十里左右。而老醉翁指点我前往的田三庚家,便是在镇南十余里的位置,近乎于出了万山镇最为繁华的街市。

街市外围,便是一些穷苦人家的低矮房屋。有些人家,甚至连院墙都还没有,仅仅是几块破石头堆砌起来的隔栏。

经过了一番打听,我们顺利的找到了田三庚家的所在。此地,远离了热闹的街市,更是远离了稠密的人烟,乃是靠近一座山岭的山坳之处。

除了田三庚家,附近也就只有稀松的五六户人家,这些人家多是依靠打猎为生。平日里,倒也在田地里耕种一些庄稼,但山里人的土地非常少,仅仅靠种地是养活不了人的。

故而,这田三庚祖上三代,都是地地道道的猎户。

到了田三庚这一代,家境尤其的难过。所以,便在打猎之余,同时也干起了打更的营生。或许是能者多劳,一家子也总算是能够熬的下去。

在打听到关于田三庚家的事情后,我和一剑归尘尽皆唏嘘不已。

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卧病在床不说,妻子也是体弱多病,还有两个羸弱的幼子需要养活。一家子的重担,都压在田三庚一个人的身上。

“请问,这里是田三庚的家吗?”

石头堆砌的低矮院墙,根本阻挡不了我的视线。我一眼便是看到里面的房子,开着一扇小门。略微停顿了一下,我随口询问了一声。

“是,是我们家!”

不多时,只见一个青年女子,身影单薄的走了出来。此女子穿着破旧且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衫,头发更是没有怎么打理,皮肤略显黝黑,乃是典型的穷人家的女人。见到我和一剑归尘,女人略显拘谨的停在院子里,并试探着询问:“请问你们找谁?”

“哦,我们是路过万山镇的山野道人,想在你们家讨一碗水喝,不知这位大嫂能否行个方便?”

我赶忙向着女人抱拳一礼,并恭敬的询问道。

“既如此,就请进来稍作休息!”

女人温和的笑了笑,并来到破旧的大门前,把门板用力的搬开,让开了一条道,迎我们二人进院子。“二位先生一路辛苦,我这就为你们烧开水,饿不饿?我家刚蒸了一锅地瓜,还热乎着呢!”

“好啊!多谢大嫂!”

我连忙微笑着点头道。“对了大嫂,田三庚大哥可在家中?”

“哦,他一早出门打猎,到现在还没回来。”

女人随口应承了一声,便钻进了狭小的灶屋内忙活。

来到堂屋之中,一剑归尘顺势拿出了两把摇摇晃晃的小木椅,一把递给我,自己寻了个地方坐下。看着眼前的光景,一剑归尘苦着脸叹道:“唉!比起那唐家,简直是云泥之别!穷人家实在是太穷,而富人家又实在是太富。世间造化,实在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啊!”

“穷与富,都只是不同的生活常态,所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归尘兄,如果你是田三庚,或许你便不会这么想。”

我淡淡的向一剑归尘解释道。

“那倒是,毕竟亲人在身边,便也是一种知足。”

一剑归尘点了点头,应承道。

“咳咳……媳妇儿,谁来啦?”

此刻,只听到内屋之中,传出了一道苍老的咳嗽声。

“娘,是两位远道而来的大先生,想来咱们家讨碗水喝,我马上就把开水烧好了。”

田家媳妇儿忙在灶屋之中应承了一声。

“哦,难得咱们家能够来两位大先生,对待世外之人,可得好生的供养,这是积攒福报的大好事啊!媳妇儿,待会儿再做点饭,两位大先生指定是饿了,礼数可不能丢啊!”

老婆婆似乎很是激动的向儿媳妇连连嘱咐着,且絮叨个没完。

好似这里真的很难遇到我们这样的修道之人,闻言,我与一剑归尘相视一眼。随之,我站起身,缓步来到内屋之中,且看到昏暗的房间内,那破旧的被褥,已然散发着阵阵的霉臭味道。

“老人家,晚辈稽首了!”

我立时向着老婆婆抱拳行了一礼。

“哎呦!大先生切莫折煞了老朽,老朽这么个病秧子,哪里当得起大先生的礼数啊!”

老婆婆慌忙要坐起来,我立时快步上前,搀扶着老婆婆微微坐起身,靠在床头上面。“大先生年纪轻轻,便已经云游四方,实在是年轻有为啊!”

“老人家说笑了,晚辈出远门,也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不过,能够在这里遇到老人家,也是你我有缘。但不知老人家身患何病?”

说着,我作势把脉,老婆婆当即欣喜的伸出手腕来。搭了搭脉,我微微叹了一口气,道:“老人家乃是早年积劳成疾,才落下的病根,如今气虚血亏,体内阴寒,还需要多加调理才是!”

“唉!穷苦人家就是这么个活法,年轻的时候,老头儿走得早,撇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如果我不勤快点,恐怕连三庚都养不活啊!”

老婆婆苦笑着摇头道。“如今我这么个老太婆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的,实在是拖累了儿子和儿媳妇。三庚也是辛苦,白天进山打猎,晚上还要去镇上打更,一天到晚都是忙忙碌碌,日子勉强熬得住啊!”

我迅速的拿出纸笔,并开出了一个药方来。继而交给了一剑归尘,说道:“归尘兄,劳烦你到镇上抓几服药回来,为老人家调理一下身体病患!”

“好,我这就去抓药!”

一剑归尘连连点头,拿起药方便是走了出去。

而此刻,田家媳妇儿提着一壶开水刚走出灶屋,便是看到一剑归尘匆匆忙忙的离去,忙询问道:“大先生,那位先生怎么说走就走啊?”

“呵呵!大嫂不用管他,他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我笑了笑,随口应付了过去。

“媳妇儿,那位先生指定是去帮我抓药了,你快给人家拿钱,咱可不能干那损阴德的事情啊!”

内屋之中,老婆婆忙喊了一声。

“原来是抓药,那,那我马上给先生拿钱……”

“大嫂不可,抓药的这点钱,我们还是拿得出来的。如果大嫂和老人家都觉得亏欠我们,不如收留我们在这里借宿一晚,也算是抵消了抓药的钱,如何?”

我苦笑着又解释道:“实不相瞒,镇上最近来了很多世外之人,而我们又不懂得阿谀奉承之道,便没讨得栖身之所。所以……便想来这边碰碰运气!”

对于我们来此的真实目的,我倒是觉得还不便明言。毕竟田三庚并不在家,这两位妇人又做不得主,如果贸然的说明来意,只恐惊吓到她们。

“原来是这样,如果二位先生不嫌弃,西边那两间草料房倒是能够讲究一下。只是草料房太过杂乱,恐怕会怠慢了二位先生……”

“不妨事,单凭有个栖身之所,我们也就知足了,呵呵!”

我顺势向着西边的两间小房子看了一眼,随即笑着回道。

“媳妇儿,咱怎么能让二位先生住那么脏乱的地方,不如把我这间屋子收拾一下,给二位先生住,我去住草料房……”

“老人家切莫如此,这分明是要赶我们走啊!”

我苦着脸,忙向老婆婆推脱道。

“先生说得哪里话,老婆子我是真不想怠慢了二位先生。但如果先生坚持,那,那也只好这样了。其实老婆子我这间屋子,也未见得比那草料房好多少,呵呵!”

老婆婆苦笑连连的回道。

正说笑间,门外忽然走回一个年约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头上是近乎发黑的破草帽。身材壮硕,手持竹篓,另一只手,则是持一把旧弓。

看此人相貌敦厚,且神色坚毅,想必就是老醉翁所说的田三庚了吧?

“这位是?”

田三庚一边放下手中的家伙什,一边疑惑的向媳妇询问。

“三庚,这位先生乃是世外之人,路过咱们家,想借宿一晚。咱娘已经同意了,对了,他还有一位同伴,此刻为咱娘抓药去了!”

田家媳妇儿语气温和的向田三庚解释道。

“先生在上,田三庚有礼了,多谢先生为我老母诊治开药,田三庚无以为报,请先生受我一拜!”

在听到为老婆婆抓药的事情后,田三庚顿时激动的向我跪下磕头。

我急忙把田三庚搀扶起来,并说道:“三庚大哥不必如此,我们还要在你们家叨扰一番,应该说感谢的,是我们才对!”

“先生别站着,快请到屋里坐!”

田三庚说着,忙扭头向一旁的媳妇说了一声:“孩儿他娘,竹篓内有我打回来的一只野山鸡,你稍后烧两个菜,我们要好好款待先生才是!”

“嗯。”

田家媳妇儿连连点头,应承了一声。

再次回到堂屋内,我随口询问道:“三庚大哥白天打猎,晚上打更,若是不眠不休,恐伤身体。这一家子都还指望着你呢,可不能累垮了自己啊!”

“唉!往年打猎,每天多少还能有些收获。可是如今,山里的野味越来越少,也只能是个碰运气的活计。晚上打更,五天一块大洋,一个月多少还有六块大洋能够贴补家用。老母亲久病缠身,我妻子更是体弱多病,都需要吃药调理。再加上两个幼子实在太小,都需要用钱,如若我停歇下来,实难维持生计啊!”

田三庚苦涩的向我诉说道,说完,乃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