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汤子苓跟元松在单位上这么久的班了, 魏阿姨一次都还没去过，这次索性也带上她，顺便去看看他俩的工作环境。

如今的雨虽是一阵一阵的, 但量一点不见少，由于天气炎热, 路面虽很快就能干, 可水洼里依然存了积水。之前汤子苓进树林探查, 明明看着是杂草丛，可一脚下去，膝盖以下都陷入了水中，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个伪装得很好的小水洼。

幸好力哥那边卖的东西种类杂, 连下水裤都有一批库存，汤子苓果断下单包圆了，方便单位大家穿用。

到了单位, 带着魏阿姨四处转转看了看，担心她热着, 很快送她去了二楼，叮嘱郑娟跟谢苗照应下, 汤子苓就拿了一件新的下水裤下了楼。

“你们多看着点儿娃，别让她太往里去。”汤子苓将小姑娘交给同事们照看后, 就跟廖大姐一起往树林深处走去。

看得出来，廖大姐确实像她说的，对捡蛋很“在行”。汤子苓那么好的眼神都要仔细辨认才能发现藏在草丛中的蛋，廖大姐却像是装了寻蛋雷达似的，感觉都没怎么用眼睛，单凭感觉去摸，还一摸一个准儿。

不多会儿, 她背的背篓就装满了。也不要汤子苓陪着去卸货，跟他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走了，看上去对周围遍布危机、幽深恐怖的草木一点都不畏惧。

没多久，汤子苓的背篓也装满了。他才刚跨出草丛，就见小刘语气兴奋地迎了上来，“汤哥，刚刚你没看到，妮妮真是绝了，一把攥住了一条突然窜出来的蛇，捏着七寸给弄死了，手法利落得很！”

廖大姐郑重地请求过，不想让人知道几个孩子的遭遇。当然，就算没有廖大姐的请求，汤子苓也不会在这种事上多嘴，因而面对小刘的惊奇，他尽量合理化这种不寻常，“在山里长大的孩子嘛，见得多了处理起来也熟练。”

“也是，廖大姐干活也麻利得很，刚刚过来卸了满满一背篓……”

几位男同胞面上都有些不自然，他们还自恃比寻常人强悍呢，结果面对他们视若洪水猛兽的树林，一个瘦弱的女人不仅丝毫不惧，还来去自如，这让几人情何以堪！

就算安慰自己别人是长期在山里生活练出来的，可鲜明的对比还是让人心生惭愧啊！

汤子苓不知道廖大姐来这一趟让同事们受到了这么大的冲击，只觉得他们今日变得格外勤奋，还想着可能是有外人来，大家比平常要注意一些。

能干的廖大姐跟元松忙活了一夜，总算是堪堪将能涉足的区域走了一遍。至于地势相对比较低，连比人高的野草都淹了的区域，就算胆大如廖大姐，也是不敢轻易过去的。

“这样的水窝子比大河大湖都危险，里面的草会缠人，我们村好几个都是这样溺死的。”廖大姐还不忘叮嘱汤子苓。

汤子苓应着，突闻一声闷雷，“又要下雨了，这一场估计要大一些，大姐，加快脚步赶紧回，这里不安全。”

两人紧赶慢赶，总算在暴雨来临前回到了楼栋。才回屋没多会儿，外面就噼里啪啦下了起来。果然如汤子苓所料，这一波下得更大也更久，雷打得震天响，连这几天表现得天不怕地不怕，敢捉虫喂小鸭的小姑娘都哼唧着窝在了她妈妈怀里，想必也是被这震耳欲聋的雷声给吓坏了。

接连下了近一个小时，暴雨才像是被什么截断了一般，骤然停了下来。而此时，是早上六点，已经下班一个小时了。

刚刚电闪雷鸣的，外面实在危险，大家决定迟些下班。结果雨一直不停，时间推了又推，这会儿雨一停，明显天气又迅速转晴，才六点多太阳都已经出来了，大家都有些迟疑，是顶着大太阳回家呢，还是留在单位凑活一个白天。

汤子苓这边有老人有孩子，保险起见，肯定是不愿冒险的，率先提出等晚上再回。其他人迟疑了一会儿，有自个儿决定的，也有跟家人商量的，也陆续说不回了，今天就在单位休息。

将相对比较舒适的办公室让给女人跟孩子，汤子苓几个走内楼梯到一楼改做训练时的大堂，准备在那儿凑合着睡一觉。

“阵雨还不知道要下到啥时候，说不准咱们哪天还要留宿，不如改两个宿舍出来，之前从板房里还拆出不少架子床放在仓库吧？正好能用上。”

“我看行！之前咱们有好几次都是冒雨回家的，我老婆说我好几次了，说天气不好就干脆在单位休息，雨那么大往家赶太危险了。”

“宿舍设在二楼办公室跟厨房隔壁行不？这一茬庄稼要收了，正好能腾出来。”

“行啊，二楼比一楼要好一些，一楼太潮了，感觉浑身湿哒哒的……”

这一觉，谁也没睡好，好不容易等到傍晚，正商量着回家缓一下，声势浩大的暴雨又下起来了。

大家只好撑着疲倦的身体继续等，这一等等到后半夜，快凌晨三点时雨才停下。

“今天提早下班。”汤子苓果断做出了决定，他怕再耽搁一会儿，大家又走不了了。

能提早下班，还收到了从廖大姐批发鸡蛋中获得的临时福利，大家心中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一人拎着几个熟鸡蛋，开开心心地回家了。

因着时不时下一场阵雨的缘故，最近市民们几乎都在地下廉租房附近活动，尤其是老人和孩子，甚至被家人叮嘱着尽量不要出来，免得像新闻里报道的那些倒霉蛋一样，被雷雨困在外面，更严重些的，甚至出现滑倒、被雷劈，甚至是葬身水沟的意外。

回不了家，大家被迫更多地依赖着地下廉租房。那里禁止外带食物，大家想吃什么只能去上面的食堂或是超市买，虽然价格不算贵，可总归都要花钱，没有稳定收入的主妇都莫名多了些危机感，好些愣是戒掉了饿了就吃的毛病，一再忍着饿，非要等到饭点儿才去食堂。

郑明带回家的熟鸡蛋自然也不能带到居住区，他直奔食堂。这会儿还不到早饭的饭点，食堂里人不多，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家人。

“喏，爸妈老婆，都尝尝，在单位树林里捡的野鸡蛋。”大约考虑到他家人口多，郑明在单位就发现他分到的蛋似乎比别人多。面对同事的照顾，他当面没有多说什么，心里却感激的很。

郑明的父母看着儿子狼吞虎咽吃面的样子，又是骄傲又是心疼，迟疑了下，到底还是将他们跟亲家私下里商量很久的事说了，“靠里的3食堂有个位置不太好的窗口，一直没人租，听说价格又降了。我们就想着，以前咱家开卤肉店，街坊邻居都说好吃，我跟你妈再干回老本行怎么样？到时候小薇爸妈帮衬着点儿，咱就只简单卖卤肉饭，应该有人吃吧？”

看着往日言辞威严的父亲脸上的小心翼翼，郑明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爸妈还不到六十，要是世道没变，估计现在还是一对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个体户。可如今，他们只能窝在那么丁点儿大的空间小心翼翼地生活！

越想心里越难受，郑明几乎没多做思考，就爽快答应了：“行，你们放心去做，钱的事不用担心。”

大话说出去了，等四位老人兴高采烈地去3食堂探口风，心里清楚家里底细的小夫妻俩叹了口气，相顾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