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4章 屁股疼的元凶

十月初一,宜祭祀,宜赴任。

柴皇的一后两妃,还有晋国长公主西去新郑朝陵。

郭武正下葬于此。

一众禁卫皆着紫衣,护卫的车架无不富丽堂皇,车幔天青,车匾锦绣,珠帘低垂,绣扇双遮。

之后则是符王车架,包括随行赴任凤翔的文武官员,以及亲卫马步军。

再后就是那些出城郊游的士庶游人,并不局限于道路,沿途稍有景致便有驻足,熙熙攘攘,相当热闹。

歌姬舞女更是遍满园亭。尽管年近岁末,亦称得上花团锦簇。

外城西郊,金明池御苑。

柴兴临高负手,举目远眺。

看得不是威严华贵的禁中车马,亦非军容整肃的符王车架,更非游人景致,而是人潮之中两个骑驴之人。

赵仪长身在侧,如释重负地叹道:“可算是把这个瘟神给送走了。”

另一侧,王卜捋须点头。捋须很慢,点头很快。

柴兴哑然失笑:“难得你们两个意见一致,难得难得。”

赵仪笑道:“目下城里这般想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王卜打趣道:“那几乎就是城内认识这家伙的全部人了。”

柴兴兴致盎然地道:“他有这么招人嫌吗?”

赵仪微笑道:“我听任松说,当初他离开江宁府的时候,想弄死他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相较之下,咱们可是大气多了。”

王卜捋须道:“也是陛下大度,不跟他计较。”

柴兴笑了笑:“朕倒也没有你想的那样大度。”

两人脸色皆变。

赵仪囿于四灵的身份不方便多问,只能往王卜投个眼色。

王卜略一沉吟,小心翼翼地问道:“莫非陛下还有计较?”

柴兴含笑道:“韩通马上就要接掌归德军,李重不是还悬着吗?待会儿爱卿拟个旨,让他改任忠武军军使,治许州,领陈、许二州。命他即刻赴任。”

王卜应了一声,眸光闪烁几下,提醒道:“忠武军乃是征伐淮南的主力之一,虽然重要性逊于后勤要枢宋州,然而统兵尤有胜之,人选当慎之又慎。”

这是提醒柴兴,李重可不是安分的家伙,让他手掌重兵,实在很危险。

赵义掌兵,一听就分明了地理,轻咳一声。

“那啥,从洛阳南下,起码有三成驿道位于许州境内。如果从郑州南下,还要更多。除非过长安再南下,否则许州就是必经之地,无论如何绕不开。”

仅凭此言,风沙选定的路线已然泄密,起码对赵义和柴兴来说并非秘密。

王卜愣了愣,醒悟过来。风沙把李重坑得着实不轻,一旦李重于许州领忠武军,风沙又必定过路人家的地盘,能有好果子吃才真是活见鬼了。

其实这也是柴皇的示好之举。

风沙做坏人,柴皇做好人。

李重就算不感激涕零,起码也得感谢柴皇大度。

最关键,平边策的南征亦是佯攻。

归德军所在的宋州乃是后勤中枢,后勤不济,可崩全局。

忠武军军使兵权再重,也只能损坏一隅。对于佯攻来说,其实无伤大雅,甚至更具迷惑性。如果李重真反的话,正好断其后路,顺手铲除,以绝后患。

王卜转念问道:“现任忠武军军使与先皇交情深厚,应当如何安置?”

“与先皇交情深厚”这话当着柴兴的面说,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柴兴嘿嘿地笑道:“天平军。”

王卜和赵仪相视一眼,一齐展颜,同声嘿嘿。

符王早先便是天平军军使,郭武登基之后为了拉拢符王,也为了表示信任,将自己的天雄军交予之。

但是,符王自己仍旧留镇天平军,将天雄军交予二子。

总之,天平军乃是符王的老家底。

让郭皇的人去接掌,立刻把彤管拖下了水。

彤管一下水,符家将会认定这是风沙搞鬼。

两边为了夺取天平军的军权,一定会斗起来。

那就必须要向上面求得支持,军权也就随之回归皇权。

此乃阳谋,风沙和符王根本鞭长莫及,知道了也无可奈何。

柴皇这一圈绕的,不仅还把风沙、符王和李重全都给绕了进去,还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标标准准的一石多鸟。

……

风沙从来没有骑过驴,刚骑上的时候还挺新鲜,尚有兴致捋驴毛抓驴耳,屁股更是不安分地扭来扭去。

没骑多久人就受不了了,恨不能把胯下这头蠢驴立马砍死烤了吃。

无他,实在颠簸。大腿屁股疼得要命,估计已经破皮,甚至流血。

一开始还觉得驴脖子上挂的铃铛清脆悦耳,现在只觉得声声扎心。

然而,看着一旁的郭青娥始终淡若无事,他只能咬着牙强装无恙。

总之,越是难受,越是要谈笑风生。

郭青娥听得多回话少,忽然似笑非笑地回了句:“一直以为你心思深沉,沉默寡言,想不到你的话居然这么多。”

风沙悻悻闭嘴,专心骑驴。

其实汴州距离郑州并不远,快马加鞭要不了几个时辰,早上出行,中午大约就能抵达。

奈何前面两个车队,速度实在快不起来。到中午的时候,才行至半途,大队车马至驿站打尖。

彤管和符王那些人自然进驿站,其余随从护卫等则在附近就近休息。

风沙和郭青娥离得更远,寻了处还算平坦的草地休息吃饭。

风沙心里苦极了。

早知道他就不该逞强,坐彤管的马车不美吗?混符王一辆车也行啊!哪知道骑驴这么累,关键裆疼。

郭青娥轻声道:“你这一路还长着呢!总需要适应。”

风沙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让授衣带着人先行斥候,让绘声和初云带着人押着一班舞姬及物什殿后,让马玉怜带着人跟在附近作为侧翼。

现在后悔极了,至不济留个婢女在身边,来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好,起码不必亲自喂驴。

主要是他没想到隐谷所谓的“安排”,既没有马车,也没有随从,就让郭青娥和他同行。对了,还给了一些食水和两头驴。

这特么跟没有安排有什么区别?

奈何入乡随俗,既然他去拜访隐谷,人家的安排他就得遵守。

这还真不是别人刁难,想当初他被放逐的时候,一路上比这艰苦多了,好几次差点死在荒山野岭,还不是硬撑着走到了流城。

要怪只能怪他近些年养尊处优惯了,没人服侍居然连路都不会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