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小心。”

鹿念在顾承彦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匆匆留下一句话，便逃也似的跑进了小区。

待她平复扑通乱跳的心脏，回头去看时, 那辆黑色宾利, 已经缓缓启动，慢慢消失在了夜色里。

鹿念轻舒一口气, 转过身往回走，一抬头, 就看到拿着唱片，站在原地等着她的席思苒。

迎着她复杂的眼神, 鹿念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 连忙上前提起她的行李。

只是弯腰起身时, 脑袋忽然眩晕了一下。

“小鹿姐, 你没事吧？”席思苒伸手扶住她，担忧地问道。

鹿念摆了摆手。

“我没事，就是车祸后身体还有点虚，缓一缓就好了。”

她轻轻一笑，脸上还带着一丝跑动过后的红晕。

席思苒望着她的笑容，神色间不免有些恍惚。

“好了，我们先进去吧。”

站了站, 眩晕感很快过去, 鹿念挽着席思苒的手, 说道：“苒苒，我们今晚一起睡吧, 这两天一个人睡, 感觉好不习惯呀。”

从在席家寄住开始, 她和席思苒就一直睡一个房间, 因为高中离得近，她也没寄宿。

对鹿念来说，席思苒就像亲姐妹一样。

席思苒被她拖着，目光落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慢慢地也露出了笑容来。

鹿念的房间。

两个女孩洗完澡，一个抱着小奶狗妙妙，一个抱着枕头，一起坐在床上，面前还摆了一盘小零食。

席思苒喝了一口可乐，望着跟小狗玩闹的鹿念，轻声问道：

“所以……小鹿姐，你真的只有十七岁的记忆了？”

听到她的问题，鹿念点点头，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感觉还像在做梦一样。

“是啊，我就记得我从舞蹈班出来，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了。”她说道，“却没想到，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变了……”

鹿念想到被拆迁的小区，心里依然涩涩的，难过又无处宣泄的感觉。

这时，却听席思苒问：“你肯定很害怕吧？”

鹿念眨眨眼睛，忽然就瘪了小嘴。

她忍了忍，最后还是放开小白狗，很夸张地给了席思苒一个拥抱。

“呜呜，还是苒苒最懂我了！”

席思苒浑身僵硬，似乎很不习惯跟人发生这样的肢体接触，但看着鹿念，她又慢慢放松下来。

“现在不怕了吧？”

她伸手摸摸鹿念散发着幽香的软发，说道，“我刚才看到你亲顾承彦了。”

鹿念不由一僵，松开抱着她的手，整张小脸微微发红。

她眼神躲闪着，低头捏了颗瓜子，一边磕一边说道：“那……那你也知道，我从高二开始就喜欢上他了……”

席思苒扶了扶眼镜，“所以知道他现在是你老公，是不是很惊喜？”

鹿念又捏起一颗瓜子。

“惊喜是惊喜啦，”她说道，“但一醒来，他就说要跟我离婚，而且居然还是我提出来的！”

鹿念磕着瓜子，眼睛盯着席思苒。

“苒苒，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跟顾承彦提出离婚吗？我这么喜欢他，为什么会想离婚呢？”

席思苒看着她磕瓜子的模样，又端起可乐喝了几口，说道：“小鹿姐，你知道吗？”

“嗯？”

“你已经不吃瓜子很久了。”

“啊？为什么？”鹿念眨眨眼，“瓜子这么好吃。”

而且小小吃几颗也吃不胖，还能解解馋。

“因为不够优雅啊。”席思苒说道，“不过我觉得现在的小鹿姐很可爱，我喜欢你现在这个状态。”

突然被夸，鹿念不禁有些脸红。

这两天刷微博，她也看了一些自己之前的影像，俨然一位优雅又冷艳的女明星，跟她完全不是同一个人的感觉。

“所以为了优雅，我才会变得不爱笑了吗？”鹿念忍不住问道。

“应该是一部分原因吧。”

席思苒说道，“你高三后就回鹿家住了，没多久我家也搬到了A市，这十年来我们没怎么见过面，所以具体的我也回答不上来。”

印象里，每一次回容城见她，她都会有一些变化，变得越来越好看，性格也越来越内敛，越来越……端着。

大概从那时候开始，她们之间便产生了无形的隔阂，后来能说的话，也渐渐变少了。

不得不说，看着眼前重新变回活泼、重新跟她变得亲近的鹿念，席思苒心里是十分欢喜的。

鹿念却有些遗憾。

本来还以为苒苒会知道自己转变的原因呢……

“不过……”

这时，却听席思苒又说道，“小鹿姐，你不要再回鹿家了吧。”

“啊？鹿家？”鹿念眨眨眼。

她不说，她都没想起来鹿家，还有那个素昧蒙面的姑姑。

“嗯，我知道你在鹿家过得很不开心。”席思苒说道。

“如果真的把那些记忆忘掉了，我觉得对你来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反正，你现在跟顾承彦发展得也挺好，不是吗？”

说到这个，鹿念不禁问：“你还是没有回答我，我为什么会想跟顾承彦离婚？”

其他的可以不知道，这点她却是很在意。

席思苒歪头道：“我觉得……可能是小鹿姐想通了吧。”

“想通什么？”

鹿念望着席思苒，大大的杏仁眼里写着满满的疑惑。

“一直追逐一个人是很累的。”

席思苒没忍住伸手，拍拍她的发顶，“小鹿姐追逐了他那么久，突然想放弃了，不是很正常吗？”

“是这样吗？”

鹿念歪着脑袋，她没有往后十年的记忆，也没有那么深刻的体悟。

所以她也不明白，既然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了，不应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吗？为什么会累到想放弃呢？

“也可能，他跟你想象的不一样，也或者，你只是享受追逐他的过程，等得到后就觉得一切索然无味了。”

席思苒耸耸肩，她是一个理性的人，所以从来不理解，小鹿姐怎么可以喜欢一个人，喜欢了那么久。

鹿念若有所思地颔首。

“十年后的顾承彦，确实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她的眼前浮现今天在和室里，她被男人按着脖子亲吻的画面，脸上不由一热。

她连忙继续低头嗑瓜子，掩饰脸上的红晕，只是想了想又说道：“但是你这么一说，感觉我好像渣女啊。”

“享受过程，得到后就抛弃什么的……”

“哎，顾承彦好可怜的样子。”

“他一个集团总裁，有什么可怜的。”席思苒不以为然。

鹿念撇了撇嘴，倒也没有跟她争辩。

毕竟苒苒本来就不赞成她喜欢顾承彦，所以在车站听到她喊顾承彦姐夫，鹿念还挺意外的。

“好吧，不说这个了。”

她说道，“苒苒，快来帮我捋一捋龙玖儿这个角色吧，我三天后就要进组拍戏了。”

-

“喵呜——”

顾承彦回到家，布偶猫奶茶就凑了过来，亲近地蹭了蹭他的腿。

他蹲下身，轻轻撸了撸它的脑袋，另一只手却抬起，指尖轻抚面颊，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那抹柔软的温度。

良久，顾承彦叹了口气。

他看着奶茶，低声道：“你妈妈不想回家，她不要你了。”

奶茶睁着一双蓝色的眼眸，仰头望着他，懵懂地歪了歪脑袋。

顾承彦再次叹息。

当初鹿念把奶茶当闺女养，他还觉得幼稚，现在怎么就接受了？

他站起身，脱下外套，给猫续了水和猫粮后，回到客厅看了眼墙上时钟——

已经快十一点了。

孩子们应该已经睡了，这时候打电话过去，估计会被奶奶削一顿。

顾承彦抿了抿唇，回房间洗漱后，躺在床上发呆。

房间里黑漆漆的一片，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冷，以前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但今晚竟觉得有些睡不着。

他忍不住想，如果那个丫头在这里，会是什么样的一番情景？

顾承彦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手机上提示栏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未读消息。

他皱了皱眉，将手机扔了回去。

“喵呜——”

这时，外面传来奶茶挠门的声音。

顾承彦没有理它，反正挠一会，它知道进不来就会停下来了。

只不过，它今晚的叫声，似乎格外可怜了一些，就好像……

它曾经的主人。

顾承彦不由抬手，烦躁地按了按眉心，他感觉自己可能是疯了，怎么什么事情都会联想到鹿念身上？

过了一会，其实也就十来秒，他猛地翻身坐起。

下床走到房门口，房门打开的咿呀声响，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正在哀叫的奶茶，在看到门开时，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懵懵地仰头望着顾承彦。

“进不进来？”

他让开一道门缝。

奶茶试探着伸出一只爪子，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便嗖地一声溜进了屋里。

顾承彦重新关上门，见奶茶已经跳上了床，他嫌弃地皱了下眉。

转身出去，将它的猫窝拿了进来，然后把猫抱进窝里，强制它躺进去。

“你今晚就睡在这里，不然就把你丢出去。”

说完，顾承彦再次回床上躺着。

才闭上眼睛不到几秒，他便感觉有什么东西轻巧地落在床上，柔软的毛发在他脚步轻蹭，伴随着咕噜声，奶茶躺了下来。

顾承彦睁开眼睛，最后又无奈地闭上。

算了，只是睡在床尾而已。

他翻了个身，这一次没过多久，便沉沉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顾承彦都过得十分忙碌。

他答应过祖母抽出时间回去陪宝宝，并不是随意说说的敷衍之词，他正在有计划的放权。

等这段稍微混乱的时期过去，他便能有更多私人的时间了。

这几天他和鹿念的联系，仅限于微信上，他自觉现在的沟通方式，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冷淡生硬了。

直到这天下班，顾承彦终于闲下来，翻着聊天记录才发现，鹿念跟他说话的次数，似乎越来越少了。

而且……

她已经一天没给他发信息了。

顾承彦皱了皱眉，心底莫名生出一丝恐慌来。

他迟疑了一下，翻出通讯录，给鹿念打了个电话。

“嘟——嘟——”

幸好，这次打通了，并没有被拉入黑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