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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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德庄。

盛雪和董四爷被钱庄伙计领着往一进院正堂去议事,身边还有两个随从一人抱了一个小钱箱。

这样明晃晃的来送钱,馋得钱庄的石二东家口水都要滴下来了,迎出来后,就站在门口跟盛雪二人寒暄。

石鑫:“这不是南县的董四爷吗?贵客啊贵客,这位是?”

董四爷:“这位是南县香雪甜糕的盛娘子,这位是大德庄的二东家。”

“也姓盛?那巧了,咱们州府最近冒出来一个盛尧茶号,是年少有为,也是后生可畏,那风头盛的茶马司都要给他一分薄面,呵呵……盛娘子这个姓好啊!风头正盛!二位快快请进。”

董四爷见这人对盛尧夸夸其谈,一开口就是攀关系,“石老爷说的这人正是她家亲大哥,名字就叫盛尧,人是以自己的本名开的茶号。”

在他们的西面,正巧有个年轻男子从屋里出来,一听到‘盛尧’二字,脚步有很明显的停顿,一双眼睛也是直直看向了盛雪。

石鑫:“哟?那真是石某眼皮子浅薄,有眼不识泰山了,盛娘子多多担待。”

盛雪微微一笑,端的是大家闺秀,挺胸提裙跟他们入正堂落座。

……

西屋门口,年轻男子对身后的随从道:“你去看看他们来做什么,我去大东家屋里坐会儿。”

“是,吴少爷。”

……

盛雪几人进入正堂落座后,石鑫问:“不知二位来是要办什么事?”

董四爷:“是这样,我们呢要在州府开钱庄,所以我们这趟来,是想和石老爷这钱庄合作。”

石鑫脸上的笑收了几分,“这?董四爷开玩笑了不是?我这大德庄就是钱庄,等于咱们是竞争关系,如何合作?”

董四爷:“石老爷别急,听我说说如何合作,再做决定也不迟。”

石鑫已经想下逐客令了,门口进来一人给了他个眼神,他才闭了嘴,“好,那您说我听听。”

“石老爷应该也十分清楚,我家是开绣庄的,从棉麻料子到布,再到成衣都有涉猎,也就是银子和客户我都有,唯一就是没有分号。”

说的石鑫很好奇,“那您是想买下我们大德庄给您做分号?”

“不是。”董四爷连连摆手,“我想跟您合作,凡是从我钱庄发行出去的交子,能在您家分号兑银,保管费我全算给您大德庄。”

董四爷还是挺有头脑的,他给石鑫详细说明了一下合作的想法,石鑫彻底明白了。

“也就是说,您开钱庄,只赚江州府内的利息钱?”

董四爷再次解释:“没错,等于我将我们绣庄的贵客引荐给您了,他们在我这儿存钱,在我这儿取,保管费算我的,若是出了江州府去您分号取,那就算您的,连本带利我都给您,咱们合作,我只图您一个分号的便利。”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聪明,二弟,咱们得跟这些年轻人学学做生意咯。”

盛雪听身后门口有声音传来,连忙回头,见一个挺着大肚子的胖老爷领着一个年轻贵气的男子踏入堂内。

石鑫连忙站起来,喊胖老爷,“大哥,吴少爷。”

胖老爷一双眼睛被堆着的眼皮挤成一条缝,费力地盯着盛雪问:“听我家伙计说,您是盛尧茶号的亲妹子?那你这大哥真是了不得,开了茶号,还要开钱庄,呵呵呵……”

石大东家旁边的年轻男子,也就是吴少爷忍不住问:“那怎么不见你大哥来谈?盛娘子勿怪,实在是鲜少见有兄长让妹子抛头露面的。”

盛雪这才忍不住了,“又不是他开钱庄,他来作何?说出来不怕各位笑话,他也是跟万太平商号借的银子做买卖呢。”

吴少爷:“哦?还有这回事?盛娘子这话可不好乱说啊,盛东家连江州银叶的贸易权都能拿到手,若是没有雄厚的实力,如何能将江州银叶安然无恙的运送至乌兰?又如何能让抚台大人放心将江州银叶交给他?”

盛雪:“真与假,大可去问万太平钱庄的孙掌柜。”

董四爷给了盛雪一个警告的眼神,将话题带回来,“呵呵,今日这合作确实与那人无关。我与盛家颇有渊源,盛娘子的二哥是我亲妹夫,这钱庄是我们三人共有。”

胖老爷石大东家看了眼吴少爷,而后对董四爷二人道:“好,董少爷很有经商头脑,这笔合作我大德庄接下了。”

合作谈下来,盛雪和董四爷心情大好,坐在马车上还在大谈发财美梦。

“等钱庄开了,百姓来存了银子,咱们再贷出去,钱滚钱,利滚利,往后在家躺着也能生财,岂不美哉?”

盛雪笑着奉承:“四爷厉害。”

……

去州府开钱庄的计划火热实施起来了,很快董四爷就租赁好了铺面,下一步就是去府衙办理开钱庄的文书,董四爷这回没带盛雪,带了盛岩。

董小梅回娘家在董老爷子跟前儿抹眼泪,当晚董老爷子就把董四爷叫回房谈话。

“盛雪到底是嫁作苏姓,她往后日子过的再好,也跟盛家没有关系,若如此那跟咱们董家更是彻底没了关系!所以,那钱庄得是她二哥的名字。”

“她二哥好歹是你妹夫,有你妹妹在他枕边,我们两家的关系坏不了!”

董四爷再欣赏盛雪的能力,也不能忽视了这一层的关系,更何况自己的亲老爹都出动了。

所以他只能去说服盛雪,盛雪当然是不同意,并且反应大得很。

盛雪:“凭什么?那万两银也有我的份!也是我回回躺躺亲自去的州府,铺子凭什么记给他?”

“凭我爹开了口!你说你急什么?那铺子又不是你二哥一个人的名儿,不还有我吗?你们合作多年,我什么时候不向着你?”

“那你爹到底什么意思?”

“你甭管我爹什么意思,咱们是不是为了赚钱?我保证该你的银子一个子儿不少,行不行?”

见盛雪还是不同意,董四爷又说:“雪丫头,我可跟你交底儿了,这钱庄的关系、客人、银子哪样不是我董家出大头?你家那万两银够干个什么?你那铺子积攒的客人能存几个钱?再有,你二哥好歹根儿在南县,出个什么事儿找得着人,但你呢?你跟姓苏的拍拍屁股远走高飞,我爹能咋放心?”

盛雪听来确实有道理,董家付出那么多,不放心自己也是理所应当,再说了,等苏夷高中,过不了几年,她就跟苏夷去天子脚下京州盛京城生活了。

“那行吧,四爷,我可是相信你才委屈自己的。”

董四爷安慰道:“放心吧,到时候铺子还是我俩管,我肯定是向着你的,你看我搭理你二哥吗?”

“嗯。”盛雪无奈应道,心里恨得牙痒痒。

***

赶在三月结束前,十票春茶如数运到江州府,是小舅孙鸿润领着孙胜一同护送来的,盛家乔茶坊是终于忙碌起来了。

鲜叶经过茶农们的处理,成为毛茶送到茶坊,茶坊再经过筛、扇、切、磨等工序处理,最后高温蒸压定型,之后就成为可以售卖的茶砖了。

乔知舒和盛尧都忙起来了,只晚上沐浴完有时间躺在一起聊上几句话。

夜里,房间燃起油灯,昏暗间,乔知舒的脸朦胧柔和,他刚沐浴完,浑身冒着热气儿,此时侧躺在被子上,姿势很不雅,只要是躺着,他那个腿就一定要搭在盛尧身上。

“哥哥今日去银叶山,江州银叶茶采了吗?”

盛尧仰面躺着,姿势规规矩矩,伸出一只手来抓着乔知舒的脚踝,另一手扯被子。

乔知舒就任由盛尧掰他的腿,一点儿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盛尧扯出被子之后,又将乔知舒的腿放回原处——也就是自己身上,这个过程进行的又熟练又自然。

将两人都裹进被子里后,盛尧才回答:“要等四月谷雨之后才会采摘,江州银叶采摘前要足够的潮湿,芽头才会嫩绿似莲心”

“那岂不是等我们的茶砖做好后,都发出去了,他们才采摘结束?那等你亲自运送去乌兰,再赶回来,年早过完了……”乔知舒闷闷不乐。

盛尧哄他道:“不会,之前贩运路上走走停停是顺路做些倒卖生意,这回江州银叶有专门的官道走,半路上不做生意,只在乌兰停留时间长些,年前一定赶回来。”

以前是为了利润最大,路过一州就买当地特产去另一个州出售,现在不需要了,卖的茶总量多了,抓紧去卖了茶叶,就挣很多了。

乔知舒觉得难说,但是江州银叶和乌兰的交易有朝廷重视,不能让哥哥着急,一定得稳着来。

所以他便不再追问,免得把自己着急的情绪传给盛尧了。

“我听胜哥说,盛岩也来州府了,他拿你给盛绍元的银子开了个钱庄。”

盛尧也是第一次听说,抓着乔知舒的手若有所思的把玩,“应当主要是他岳丈家出的银子。”

“嗯,应该是了,胜哥说董四爷领着去的。盛岩也二十了,一直靠婶婶和盛雪养着,现在终于有事做了。”乔知舒越说声音越轻,白日捶茶是个力气活儿,确实累人,也累精气神。

盛尧见他有了困意,将他的手塞回被子里暖着了。

只是乔知舒都睡着了,盛尧还半睁着眼,他给盛绍元的养老钱被盛岩拿去开钱庄,若是日子过好了那就最好,最怕亏了不说,欠下一屁股债……

到时候盛绍元日子不好过,自己肯定也别想过好了。

*

次日一早,一家人坐一桌吃早饭,早饭是盛莺和余兰一起去后厨亲自烧的,一蒸笼的芸豆蒸肉包,再配一碗苞谷面熬出来浓稠的粥,桌上还有配粥的小菜,不说多富贵,但真的很富足了。

一桌子加上小舅和胜哥儿,有七八人之多。

孙鸿润喝了一口粥,“算命的跟我娘说咱们孙家子嗣稀薄,我这一看,也不少呢。”

这是把乔知舒和岗儿也算进孙家人里了,那确实不少。

盛莺:“等明年尧儿成婚,往后家里的孩子还更要多了。”

乔知舒一手举着包子,一手端起粥碗挡着脸吸溜吸溜的喝,制造出声音来迷惑他人,希望家人能以为他没听见,别提他了吧!

盛莺笑得不行,嗔了他一句:“净作怪!”

盛尧看了眼脸比碗还烫的乔知舒,咽下粥水,看着小舅说:“表弟也十八了,小舅可以着手准备招婿了。”

孙鸿润以前一直说要把胜儿留在家中,意思是要招赘婿,不过那会儿他两个小儿子还没出生,现在不知道还是不是这个想法了。

不过盛尧才不在意,他在意的是知舒的脸别烧坏了。

果然一桌子人的视线从乔知舒脸上挪开,转而齐刷刷盯着孙胜。

孙鸿润:“唉,小时候由着他性子,现在他大了,难管了,咱们四县里他是一户都瞧不上。”

“表哥,我这趟不跟我爹回去了,你让我在州府住半年好不好?”孙胜焦急地求收留。

盛尧见孙鸿润没开口阻止,便答应了。

乔知舒捧着碗傻嘿嘿地笑,“正好缺人捶茶。”

“我才不给你捶。”

孙胜跟乔知舒一块儿长大的,比亲兄弟还亲,斗嘴归斗嘴,但是心里是很愿意帮忙出力的。

孙鸿润警告了儿子一声,“你怎么的?”

孙胜又连忙说:“我帮岗儿捶!”

乔知舒和岗儿就对着孙胜哈哈大笑,盛尧心情舒畅眼角含笑盯着乔知舒,一家人都帮他宠着这小东西,他跑商去不在家中,也就不用担心知舒过的好不好了。

一顿饭吃的好不热闹,小还笙光顾着看热闹了,等大人都吃完,要收碗了,她还捧着半个大包子慢慢地啃。整个茶坊属她最闲了,娘若忙的话,她就去陪小舅舅督工,小舅舅怕危险撵她走,她就去找余嬢孃,再不济就等到大舅舅晚上回来,抱她骑马绕着茶坊外围溜圈。

吃完早饭,盛尧打算自己出门,去陪王江纬巡查江州茶叶市场,扩展人脉。他另外给茅尖分了任务,“去打听打听盛岩开的钱庄,看看背后是什么势力,靠不靠谱。”

茅尖愣了下,“表少爷这是要管管他们?万一甩不掉了怎么好?”

“不管不行,若真出了什么事,老爷子能不找我?”盛尧理了理袖口,抬眼看向院外的大树,眸色渐渐转深,“你去盯着,有风吹草动,我好做打算。”

“那行,今儿我就去摸摸门。”

盛尧满意了,一脚跨出院子,心里希望自己这回只是多虑了。

他每回有了远虑,都会在心中祈祷无近忧。

*

过了两日,茅尖将打探到的消息递给盛尧。

月色下,茅尖打着灯笼陪盛尧巡查茶坊,蒸房有下人通宵达旦的守着,要控制蒸茶的火候。

巡查一遍出了蒸房之后,茅尖才开口:“表少爷,我去打听过了,盛岩开的那钱庄,是董四爷花银子打点的大德庄的关系。”

“我记得大德庄主要经营的就是钱庄,他为何会给董家方便?”

茅尖:“我问过大德庄的伙计,说是双方友好合作,董家绣庄的老客户把银子存在董盛钱庄换成交子,若是要去其他州就跟大德庄要个印章,借着这个印章上分号提,每一千文钱扣三十文,这个回扣全是大德庄的。”

盛尧点了点头,总觉得还是怪异,“大德庄也是老字号了,赚这费劲的小钱,不嫌麻烦?”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打听来的就是这么个事儿。”

盛尧还是觉得不对劲,吩咐道:“继续盯着。”

“好。”

*

一千斤新茶,加上四百斤子茶,整个作坊近百人忙了两个月,正好盛尧从并州调遣了一半的马帮已经抵达江州。

赶在五月底,并州和江州的春茶同步出发了。

接下来就等江州银叶,盛尧亲自运去乌兰,顺便从乌兰带些江南热销的香料回来。

至此,盛尧茶号和商队的一条龙的运作模式,已经初步的通畅无阻了。

唯一没想到的是,盛尧和江州银叶出发在即,却一语成谶,盛岩的钱庄果然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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