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十七岁的他,也有跟长辈任性闭门不见的时候,现在他只能在外公面前任性了。只此一次,从今往后,他再没有任性的权力了。

孙老爷子从乔知舒口中得知了全部,他叹了口气,走到外孙房门口,扬了声音:“你们几个就在这住着,你爹要来了,外公将他打出去!外公知道你委屈,外公给你独处的时间。但你再生气不能饿坏身子,让乔儿把饭送进去,吃了才有力气再生气,听话,啊,我乖孙儿?”

*

那厢盛尧躺在床上,睁眼望着房梁发呆, 听屋外知舒跟外公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孙老爷子离开了,乔知舒翻窗爬进去,蹲在盛尧床头。

闲置的房间有些许简陋, 不过被褥都是新的,蓬松温暖。

小萝花就在这样的被窝里睡着了, 她就小小的一点点团在母亲身边, 小手手抱着母亲的手臂,闭着红肿的眼睛睡得一脸天真。

“不,明儿我就回去,万不可让婆母去报官, 我不能害了尧儿一辈子。”

孙老太太心疼的不行, 上完药搂着外孙女,“有外婆在,他害不了尧儿一辈子,你也不用回去,你们姐弟就在外婆这儿住着, 自有我们两个长辈替你们做主!”

孙老太太细细的给外孙女盛莺的眼睛抹药,“好孩子, 往后就跟外婆住,再不叫你回那儿去了!”

盛莺这一天哭的, 再没有眼泪了, 嘴唇也干枯无色,她还没时间因为父亲的话而难过, 只一心想着弟弟。

盛尧和盛莺回到了小舅孙鸿润家, 这一天的磨难,也终于在孙家得到了安慰,在外公外婆身上得到了亲情温暖。

盛莺咬着唇,相比之下,她有爹还不如没爹……

“但是爹没有拿岗儿骗我的理由,方氏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受刺激晕倒。”盛尧长长叹了口气。

乔知舒不知道哥哥心里的想法,只是想到哪说到哪的安慰了一通,见哥哥紧紧抱着他闭着眼睛,他才闭上嘴巴不再吵人了。

盛尧伸手,“上来。”

乔知舒踢掉鞋子,爬上床去,被哥哥抱在怀里了。

盛尧轻声问:“外公知道岗儿……”

“嗯。”盛尧揉了揉眉骨,“以后再慢慢说,我在县学那段时间,岗儿病过吗?”

“没有哇!大夫说的我都盯着呢,每日都有拉臭臭。”乔知舒额头抵着哥哥的胸口,小声地说:“不可能的,岗儿好好的,来县城第一日,大夫还来看过的。”

这话是安慰,也是期盼,他也十分担心岗儿。岗儿是叔的亲儿子,岗儿如果真的没了,叔不可能一点儿伤心之态也无。

逆境催人老,盛尧的成长,只用了这一夜。

但是亲人伤人的话,他这辈子都难以消化。

岗儿自打养在他跟前,虽不同母,但也是他当作亲弟弟一般悉心照料下长到这么大,说岗儿是养在他跟前所以没的……这些话怎能不叫他难过?他顶撞盛绍元,他什么都说了,唯独不敢顶撞那句‘岗儿都是叫你给养没了’这句,他甚至不敢问岗儿……埋在哪里,父亲的话,让他胆怯,让他无颜面对岗儿。

言语的伤人之处,盛绍元永远想象不到。

不止盛尧难过,十一岁的乔知舒也难以释怀,长姐被打断了腿,岗儿没了……

他好讨厌好讨厌盛绍元,讨厌他打盛尧,讨厌他污蔑盛尧,他根本就不知道哥哥是怎样疼爱和保护岗儿的。

世人若只认钱,他要挣银子给哥哥!

两人窝在一起,辗转反侧,夜不成寐,心中都默契的有着同样的目标,赚钱。

*

长子丢下的那番话,狠狠砸盛绍元心里了,气没消下去不说,想骂儿子想到话反驳了,人却不在跟前听了,他这心里猫抓狗闹的。

再一个,盛尧说的他心虚,在龙井村的时候,就常有他的闲言碎语,因为他的续弦方氏比他有本事,也因为媳妇儿会赚钱,他彻彻底底的没了作为父亲的担当。现在,他总觉着铺子里的帮工和伙计看他的眼神不对劲儿,是不是听了盛尧那句他靠女儿养儿子,都看不起他?

盛绍元心火散不下去,鼻翼上涨起一个大脓包。

这日他照常穿戴好要去前头看铺子,穿过作坊的时候被一个后厨帮工擦到了。

这后厨帮工抱着热气腾腾的一蒸笼,他自己被热气熏得睁不开眼,只想快速将糕点搬去铺子,所以没注意到碰到了大东家。

盛绍元来气了,严肃怒斥:“怎么看路的!”

香雪甜糕铺子开业以来,只有盛雪这个小东家比较强势,盛绍元原是个朴实农家汉,所以没什么架子,方氏也不尖酸。开业头几天,大伙儿都忙,总有个磕碰,那会儿盛绍元甚至笑着让他们紧着怀里的糕点,说自己又撞不坏。

这些帮工哪里懂得揣摩主人心啊?所以这位帮工向往常一样笑着道歉,“没注意,对不住大东家。”

不料,今儿盛绍元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狗,直接指着人让滚!

“嬉皮笑脸,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滚!”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住了……

这之后,铺子里的人俱都不敢直面喜怒无常的盛绍元了,被骂滚的帮工也另谋高就了。

再说盛绍元,他吼完人甩袖步入铺内,盛雪问他:“爹怎么了?大早上哪家惹你了?”

盛绍元怒气未消,没说话。

盛雪眨了眨眼,也懒得理了,这时候铺子门口来了一个气宇轩昂的书生,书生长的挺俊,盛雪多看了两眼。

“敢问这里可是盛尧的家?”书生站在门口,问守蒸笼的伙计。

“是盛家,客人可是要买状元糕?”

因为‘乔知舒解斤两’一事,把他哥哥盛尧是秀才的事情宣了出去,铺子在县城有了一定的名气,许多人慕名前来买糕点,故此,伙计见书生就这样问。

书生脸上窘迫,忙摆手,“学生苏夷,与盛尧有同窗之谊,他今日没去县学,遂登门拜访。”

苏夷?盛雪瞪大眼睛,将来的翰林院大学士!她急急两步上前,站在铺子门口,女儿家娇着声音:“你是我大哥的同窗?你家在哪?”

苏夷面朝盛雪,眼睛只盯着女儿家的鞋面儿作答:“学生家住青衣巷,请问盛尧在家吗?”

真的是江州青衣苏学士!竟然是盛尧的同窗!上一辈子怎么没听说呢?肯定是盛尧自卑不好意思提,要不被苏夷一比较,屁也不是。

盛雪惊喜不已,“你就是苏……夷?”

苏夷面露不解之色。

盛雪忙解释,无中生有:“盛尧是我兄长,我常听兄长提起你,说你学识渊博!”

“苏某不敢当。原来是盛姑娘,小生有礼。”苏夷行了拱手礼,很有谦谦君子的书生气,“盛姑娘,请问你兄长可在家?”

盛雪摇了摇头,脸上挂满忧愁,“我舅舅家出了些事,大哥去帮忙了,不在家呢,”

苏夷听完也担忧,不过他家境贫困,马上乡试,他的银子只够去州府考试用,再拿不出多余的去龙井村或者上井村。

苏夷羞愧作罢,要离去。

盛雪再次把他叫住,“你家在青衣巷哪儿?等我大哥回来,我让人去知会你一声。”

苏夷告知家中地址,转身离开了。

盛雪看着苏夷的背影,回想上一世听到的传言,提到苏夷,竟然没有不夸的,只是没想到苏夷和她住在一个县城。

“穷居野处,你看看他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盛绍元的声音传来。

盛雪回头看父亲,皱起眉毛,“爹!都说书生万户侯,人家年纪轻轻就是秀才爷了,很了不得了!”

“秀才什么秀才,看他穿的粗麻短褐,便知不是秀才。”

那是因为苏夷家实在是太穷了,早年丧父,老母亲是个浣衣娘,有个青梅竹马纳鞋底供他读书,他也争气,仕途顺利后,衣锦还乡将娘亲和青梅接去盛京,内宅只有青梅一人,青梅和婆母有共患难的情意,从没有婆媳红脸的时候。而苏夷在一众学识渊博皆风流的学士里,他可谓是一股清流了。

盛雪一边羡慕苏夷的青梅,一边反驳父亲道:“人家是大哥的同窗,又不是二哥的同窗,肯定是秀才啊。”

“……”盛绍元想到落榜的二儿子,无言以对。

苏夷居然是大哥的同窗,而且还主动登门关心,看起来与大哥情谊深厚呢。如果能伴在这样的人物身边,那才真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盛雪转身朝娘亲方荷屋子里跑。

现在的盛雪并没有想太多,只是单纯的慕强心理。

方荷深陷在失去幼子的悲痛之中,终日昏昏噩噩,见到女儿才强打起精神坐了起来。

盛雪坐在床边,拉着母亲的手,撒娇着说:“娘,我一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我需要乔儿,可是爹在气头上,我一提大哥他就发脾气。”

方荷:“娘倒是能劝劝你爹,可是盛尧那孩子从小主意就大,他既然真的说出了往后不要你爹做主的话,就是怕你爹点了头,他也不会回来了。”

盛雪叹了口气,“早知道我就不多嘴了……”

“嗯?”方荷疑问,“多嘴?你说什么了?”

盛雪很警惕,不敢提她用回不去县学的说法火上浇了油,“就是乔儿问我小弟在哪儿,我早知道不多嘴告诉他了,这样爹也不会说出岗儿是叫他们养没的。”

“不怪你,乔儿迟早会知道岗儿……”

方荷悲伤的摇了摇头,“每次听你说那天的事,我都难受,要是我醒着,怎么也不能叫绍元说这样的话!你大哥和乔儿是如何对岗儿的,我最清楚,你爹这话是往他们心窝子戳啊!”

盛雪也正懊恼,本以为刺激一下爹,让盛尧在不能读书,不能浪费时间和银子,谁知道刺激的盛尧离了家。偏偏这时候才又得知江州青衣苏学士是盛尧同窗,她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对呀!”盛雪突然想到什么鬼点子了,她笑得狡黠,“大哥和乔儿对小弟多好啊,爹和大哥都在气头上,我和大哥一直不亲近,娘是长辈,你去劝比我去强。”

“所以,娘,你去劝劝大哥吧,我在家劝爹!”无论如何,要让盛尧回来,她要借着盛尧的关系,走近苏夷。

方荷点头,她还记得岗儿在的时候,最喜欢他大哥给举高高了,最喜欢吃乔儿蒸的发糕,岗儿,我的儿,唉……

***

伤筋动骨一百天,孙鸿润还不能起身。

盛尧天天忙着和曹家的人打交道,主要是之前谈好了,两日后曹家登门运茶。所以岗儿的事情他分身乏术,再有就是,他现在还不能从父亲的指责当中走出来,夜深人静,他开始会想,自己有什么脸再出现在岗儿面前?

岗儿成了他心深处的一根刺,一想到岗儿,他就会回忆起父亲指着他大骂:岗儿就是叫你养死的!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无法呼吸……

现在是生存的重担压在他的身上,生存用忙碌、用焦头烂额拯救了他,所以面对曹家的商队,他从接待到送客,全程亲历亲为。很忙,但是只有这样忙他才能打起精神来。

*

孙家长辈忙着照顾盛莺,安抚小萝花,再加上不知盛岗的事,只以为盛尧和父亲吵架了,所以错过了安慰盛尧的好时机。

等盛尧忙完曹家运茶一事,孙家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

盛尧用忙碌麻痹了这段时间的伤痛,也静下心来有了将来的打算。

“你要弃文从商?!”孙老太爷惊到站起身来,“尧儿,你!你糊涂!”

盛尧眼神坚毅,“孙儿已是在深思熟虑下做出的这个决定,孙儿如今,已志不在科考入仕。”

“外公可知,朝廷为何设立茶马司?”

孙老太爷焦急不已,“朝廷做事自有章法,你是不是以为你成功卖了一季的茶叶就以为银子好赚了?外公和你小舅经营这一山茶叶,为何还是茶园户你知道吗!商人不为利活不下去,能在商场立足的,那得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人物!”

盛尧恍若未闻,继续说:“北有匈奴频频侵扰边疆,朝廷需要茶马交易来换取马匹等战斗物资,这已说明国库虚空。”

“城中茶商勾结,企图压低茶价,周边茶商利用茶马司新□□蚀朝廷官,在这样的官场下,当一个芝麻官儿,孙儿又能有何作为?”

“如今小舅一个人肩负一家人的生计,小舅自然是疼爱长姐,可我若是和长姐一同压在小舅肩上,且不说小舅能不能喘上气,我和长姐是万万做不出这样的事的。”

“而且……”盛尧信誓旦旦:“孙儿有私心,我是绝对不会再让长姐回到那畜牲身边了!长姐出嫁时,我方十岁,一不知那人品行,二无力阻拦,如今我十七,也得知了那人不堪托福。往后有我在,长姐就是想招个入赘的,我也是会有这个本事的。”

盛尧他主意大,任凭孙家二老和其他长辈怎么劝,他铁了心不回县学了。

他要北上。

孙老太太是既惆怅又欣慰,“尧儿这一席话是既有担当,又有远见,尧儿长大了。”

孙老太爷也长吁短叹:“罢了,如你之言,考进士还得个七八年,就算真的入仕,小小芝麻官焉能在这浑浊的官场独善其身?焉知就一定能保护亲近之人?你既有了他念,外公一定支持你。”

乔知舒扒着门探着脑袋偷听,再一次折服在哥哥的担当和远见之上。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乔知舒默念了一遍,他要跟哥哥一起北上,他可以去做发糕卖钱。

乔知舒还想听哥哥的计划呢,就被跑进厅堂的胜哥打断了。

十一岁的孙胜:“表哥,山下有人找你,说是姓方。”

姓方?孙老太太:“打发她走,盛绍元舍不得面子便罢了,方氏在我眼里不过是个三文钱买一碗的兔血,她还没资格进我孙家大门。”

盛尧也没放在心上,更没打算下山见方荷。

***

方荷人也见不到,话也递不进去,只能叹气,只怪往日不重视盛尧和乔知舒,等失去了岗儿,才惊觉欠了人家哥俩不少人情,可惜已经晚了。

打道回府之后,告知了女儿,她连盛尧的面都没见着,孙家小童也不愿为她递话,把盛雪气的直拨算盘珠子。

“他竟然敢不见您这个长辈?他的圣贤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盛雪气哼哼的,她重生之后很是要强,隔日就在二哥房中摸来一本书,领了个奴仆就往青衣巷苏夷家去了。

青衣巷面前的街上,都是些干着腌臜生意的铺子和摊儿。比如宰猪的铺子,宰卖鱼的铺子,还有穷人家汉子支个摊帮人杀鸡拔鸡毛,收取个两文钱的辛苦费,来光顾的甚至有富人家院子里的帮厨,图省事,图他拔得干净。

所以盛雪一路上都是拿帕子捂着口鼻的,一条街都是肉类的腥臭味儿,由此可见将来的江州青衣大学士家里,得穷成什么样子了。

到了苏夷家,更是见屋顶几块木头上盖着的全是茅草,盛家可是在村里就用瓦片做屋顶了……

盛雪的随从去叩了门,很快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来开了门。

“你们找谁?”少女一双大大的眼睛单眼皮,眼尾朝上,鼻头大,嘴巴大,五官都挺大,穿着蓝色粗麻裙,长得并不秀美,更谈不上美艳。

苏夷家穷,不可能有婢女,盛雪猜到眼前这个长相寡淡的女子就是苏夷那个青梅了,她心里哼道:长得像个□□,命倒好,吃着天鹅肉了。

盛雪学着名门世家小姐那般端庄,“这里可是苏秀才的家?我是盛家长房的二女儿,我兄长是盛尧,今日前来是受大哥之托,将这本书还与苏秀才。”

“顺便当面代传几句话。”

蓝裙少女多看了盛雪几眼,“夷哥哥在温书呢,您且稍等片刻。”

盛雪轻轻缓缓地点头,保持端庄,“有劳丫鬟姐姐了,苏秀才曾在香雪甜糕见过我的,当时他和同我说了好些话,麻烦丫鬟姐姐代为提醒。”

蓝裙少女很明显的蹙了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见盛雪衣着富贵才没说什么,且转身去叫人了。

盛雪没等多大会儿,那蓝裙女子就回来了,双颊带粉,双眸含羞,眉间也有喜色。

“有劳姑娘跑这一趟了,夷哥哥并未借书给你家兄长,怕是你兄长记错了。夷哥哥说家贫屋陋,姑娘又只身前来,唯恐坏了姑娘名声……失礼之处,望姑娘见谅。”

看着盛雪离去,蓝裙女子还在回想刚刚她的夷哥哥对她说的话——寻常百种花齐发,偏摘梨花与白人。

盛雪一肚子怒气出了青衣巷,回铺子的路上却又笑开了。

她低声自语:“不愧是内宅只一人的大学士……”

“如此看来,还是得把大哥哄回来才是。”

***

孙家的大黑狗又下了一窝崽儿,四只小狗崽里面有一只纯白的,特别抢眼。

小萝花被小姨母孙含嫣牵着去看小狗崽,她在暴力压抑的环境下长大,来到孙家这个对她来说陌生的环境,怕生的很,日日黏着母亲。

可在东县时,盛莺小腿折了还干洗衣的活计,错过了最佳的正骨时间,若再不听大夫的躺着养月余,这辈子骨头都接不上了。怕女儿憋闷,常常哄着含嫣带她玩儿。

久而久之,小萝花也活泼了些,愿意黏着小姨母了,只夜里睡觉哭闹着喊娘。

“小萝花。”乔知舒穿着黑色束身衣出现,身后跟着身材高大的盛尧,同样穿着束身衣。盛尧说要教乔知舒骑马,乔知舒以为这是北上必须会的,马上跑去换了衣裳。

乔知舒矮盛尧一截,又因为他现在处于抽条窜个儿的年纪,所以胳膊腿细长笔直,瘦是瘦了些,但是身材比例已经初现高挑秀雅。

“嗯嗯!”小萝花眯着眼睛笑,上下八粒小米牙中间穿插着缝儿,让人又可爱她,又心疼她生下来就吃的不好。

乔知舒走过去抱起她,“我们和小狗一起晒晒日头。”

小狗崽和小孩子一样,也需要晒晒太阳才能长得壮实,反正村里老人们都这样说。

盛尧则拎起小狗崽的窝——一个竹篮,跟在乔知舒身后,他们在院子里寻了处能晒到太阳的石榴树下,才放下竹篮。

小萝花就撅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拿小指头轻轻地摸肉乎乎睡得香甜的小狗崽,阳光穿过石榴树将光点撒在她的头发上,她的头发细软,发色微黄。

乔知舒揉了揉她的小脑瓜,起身和盛尧出了院子,下山牵马。

小萝花扭头看他们,站起身来迈着小短腿跟了两步,被九岁的小姨母孙含嫣抱着去厨房讨要零嘴儿了。她不会叫,但是她知道乔知舒是她小舅,盛尧是大舅,他们保护娘亲,也疼爱自己。

稻场边的那棵老枣树已经开花了,青黄的花蕊密密麻麻挂在枝头,两人一起从树下走过,香气扑鼻。

往后每年的年中,想起上井孙家,鼻尖就总有丝若有若无的枣花香气。

*

盛尧先骑马带乔知舒出了上井村,在村口人烟稀少的地方,才开始练。

马儿开始悠闲的漫步,盛尧单手扯着缰绳,试着松手。

“来,自己扯着缰绳。”

乔知舒听话的伸手去捏着缰绳,看着盛尧松手了,他下意识捏的紧紧的,指尖都泛了白。

盛尧侧身俯视他的表情,只见乔知舒半垂着眼,纤长的睫毛直直挡着眼睛,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缰绳。

“看哪呢知舒?看路。”

“哦哦。”乔知舒这才将视线从缰绳挪开,去看前方的路。

盛尧勾了勾唇角,真是个听话的小傻子。

“身体太僵硬了,放松。”

乔知舒胡乱点头,这回死死把前方的黄土地盯着了,把用在肩膀上的力气转移到腿上了,他一夹马肚子,马儿甩马尾给了他小腿一鞭子。

“啊啊……”乔知舒小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扫到,吓得扯紧了缰绳,马儿甩了甩头,开始小跑。

盛尧一手去扯缰绳提了提安抚枣红马,另一手揽住乔知舒的小身板,“别怕,此乃战马,它通人性,不会伤害人的。”

乔知舒贴着哥哥的胸口,感受到身后人说话胸腔的震动,这才松了口气,歪头去看自己的小腿。

他低头看,马尾又往前甩他,乔知舒这才看明白了打自己的东西,被自己的大惊小怪逗笑了起来,“哼哼嘿……”

盛尧驾着马儿到路边啃青草,马儿再次慢了下来。

“等它吃够了,你就扯缰绳,你来起步。”盛尧说完松了手,但是另一手还是揽着乔知舒保护他。

“嗯!”乔知舒点头,盛尧保护的姿势给了他安全感。

这第一日学骑马,因他胆子小,盛尧到底是没舍得让他自己坐马背上,所以一直陪在身后。

要知道盛尧自己十一岁的时候,都已经能骑马在龙井村和上井村来回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太压抑了,所以我把明天的提前发了,别气啊宝子们~~

三文钱买一碗的兔血——不是好东西

寻常百种花齐发,偏摘梨花与白人。——引用唐代诗人元稹《离思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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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

乔知舒抬头猛摇,“我没说。”

虽说岗儿和孙家没有血缘关系,但因为养在盛尧身边,再加上岗儿体弱,所以一直都很心疼那孩儿,若知道那孩子没了,一定会很伤心。

盛尧是个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