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后会到什么地方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投胎转世这一说。

沈秋拥着赵景杭，迷迷糊糊中,脑子里出现了很多很多的画面。

她看到了曾经在孤儿院偷偷哭泣的自己，看到了幼年时期哭闹不休满面惊恐的米米，看到了懂事的夏知，看到了因为听不见而被欺负的天扬……也看到十六岁的阿延把她带走时说，不许再哭，要变强……

最后，她还看到了赵景杭，看到他给她过生日，看到他牵着她走在雪地里，还看到他告诉她说,可以说疼……

都说人死的时候,脑子里会想电影一样,回放过往。

沈秋想,这大概就是她的回光返照了。

而这些片段过后，她也真的没有了意识。

就那么陷入黑暗中,同赵景杭一起。

——

沈秋是真没想过，她还能有再醒来的时候。

所以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她整个人都处于迷茫的状态。

“醒了？医生！医生！这边人醒了！”耳边有人声惊呼，接着,是错乱的脚步声。

沈秋感觉到有人靠近了,在对她进行检查。

“没问题了，只是人还有些虚弱,再休息休息就好了。”

“太好了,谢谢医生。”

沈秋觉得声音有些熟悉,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总算能看清人了。

“梁姨？”

“诶，是我，感觉怎么样？”

沈秋：“我在医院？”

“是啊。”梁姨道，“自把你救回来，你都睡了两天了。”

两天……

等等。

自把你救回来……你？只是你吗。

沈秋意识到什么，挣扎着要坐起来。

“怎么了？你先躺着，别乱动。”

沈秋抓住了梁姨的手，着急道：“他呢？赵景杭呢？”

梁姨叹了口气：“少爷可比你严重多了。”

沈秋心口一紧：“还活着吗？”

“啊？活着？当然，当然还活着了。”梁姨道，“不过当时我到医院看到人的时候，真以为要……哎，不过还好，还活着。”

沈秋骤然松了口气：“他现在在哪里，你怎么在我这？”

梁姨说：“少爷那边有人照顾，出了这事，这几天赵家那边来看他的人很多，刚才房里还有人呢，所以我就来你这，照顾你。”

“现在访客都走了吗。”

“应该吧。”

沈秋：“我去看看。”

说着，她掀开被子就想下床。

“等等等等！”梁姨拉住了她：“医生说你还虚着呢，少爷那边没事，你先照顾着自己。”

沈秋知道，梁姨不会骗她。

可是她满脑子都是在车里她所看到的他样子，他闭了眼睛，面色苍白，感知不到呼吸了。

她没法安下心，她必须去确定一下赵景杭没有死才行。

……她迫切得，想去看他一眼。

“沈秋，沈秋！”梁姨拿她没办法，只好道，“诶好吧好吧，我扶你，你别乱来。”

“好，谢谢您。”

赵景杭的病房离她的病房有两个房间的距离，因为是私立医院vip房间的缘故，这条走道上没有人来人往。

安静的走廊上，此时也就不远处站了两个男人，其中年轻的那个，是赵修延。

他大概是刚和旁人一起看完赵景杭出来，此时正打算往这边走。

于是，沈秋抬眸便跟他的视线对上了，她微微一愣，但没停留，因为此时她心里着急于另外一件事。

“刚才那人是和景杭一块出事的保镖吗。”同赵修延一块来的长辈问了句。

赵修延眉头轻皱了下，回了头。

可那个背影走得很快，明明需要人扶着，却强行行动着。

她在着急？

“是。”

“啧，听说车被拉上来的时候，这姑娘死死抱着景杭，脸都冻青了。不过，好在两人最后都没事。”

赵修延：“……”

长辈道，“你说景杭除夕夜怎么去了临市，大雪天的，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赵修延面色不改，手却不自觉握了拳。

“我也不清楚。”最后，他淡淡道。

——

沈秋走进赵景杭房间的时候，赵景杭刚打算让人去说一声，阻止那群来看望的人。

他昨天醒的，到今天都不知道见了多少波人了，很烦。

不过，他没想到下一个来看他的人，是沈秋。

看到她的那一刻，赵景杭眼睛微微一亮，“醒了？”

他的声色还有些沙哑。

沈秋走到了他床边：“你没事吧。”

赵景杭额头缠了绷带，看着有些严重。

“我看着像没事吗。”赵景杭上下扫了她一眼，问梁姨说，“她是刚醒？”

梁姨：“是的。”

“刚醒你带她过来干什么。”赵景杭不满道。

梁姨有些尴尬：“医生说沈秋醒了就行，没其他什么事……少爷，我刚才也劝过了，但是沈秋她着急，非得过来看你一下。”

赵景杭愣了愣，心情突然就愉悦了起来，也没了责怪人的心思：“哦，是吗。”

梁姨：“真的，沈秋也就是担心您的安危，她刚才啊——”

“梁姨，您帮我拿张椅子吧。”沈秋打断道。

梁姨顿了下：“诶诶，好的。”

梁姨拉了张小沙发过来，扶着沈秋坐下了。

沈秋坐下后，看着赵景杭还觉得有些恍惚。

对别人而言，这事两天过去了。但对她而言，其实就是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上一秒还在赵景杭的怀里，看着他冷冰冰的仿佛已经死了一般。

所以这一秒对她而言，有些不真实。

“她吃过东西吗。”赵景杭问道。

梁姨：“还没呢。”

赵景杭：“那你们准备点吃的给她。”

“行。”

说着，梁姨和原先在病房里照顾赵景杭的那个人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你着急来看我？”

“你哪里有问题。”

两人同时开了口。

沈秋停滞了下，撇开了视线：“我，我死没死。”

赵景杭勾唇：“怎么，这么希望我死了。”

“没有。”沈秋垂眸看着雪白的被子，缓缓道，“我怕你死了。”

“为什么。”

“在车里的时候你把衣服给我了，如果你冻死了，就是因为我。”

赵景杭眸色微深：“只是因为这样？”

沈秋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收紧了，她觉得应该要因为这样，她不想对他有愧疚感。可是她心里却也知道，还有别的……

她不希望他死，不仅仅是因为她怕愧疚。

“过来看看。”赵景杭知道在她嘴巴里问不出什么，所以也不问了，朝她勾了下手。

“干什么。”沈秋不知道他要干嘛，但还是倾身，靠得他近一些。

“你没别的哪里不舒服吧。”赵景杭抬手覆在她脸侧，指腹在她肌肤上摩擦而过，像在擦什么稀世珍瓶，很缓也很细致。

沈秋心口一跳，偏了下头：“我没什么……”

“要是不舒服要说，不要让我知道你又藏在心里什么都不讲。”

“哦。”

气氛有些微妙。

沈秋眉头很轻地皱了下，转开了话题：“对了，那个卡车司机是什么情况。”

赵景杭放下了手：“还有能是什么情况，那晚他怕沾上人命跑走了，所以才没有人报警。”

“那我们……”

“我失踪了自然有人知道，手下的人后来来了。”

“哦。”

“沈秋。”

“嗯？”

“那天你说的话，我听到了。”赵景杭突然说。

沈秋微怔，那天她实在是说了太多话了，以至于她一时半会都不知道赵景杭说的是哪些。

赵景杭见她有些茫然，笑了下：“没想到自己是个话唠，是吧。”

沈秋：“……”

赵景杭意味深长道：“不过感觉倒是不错，其实你是可以多说话的。”

沈秋有些别扭地转开了视线：“那天我是怕你睡过去，所以才在一直在讲。”

“是啊，所以我可不得谢谢你吗。”赵景杭怕了拍病床边的位置，“上来躺躺。”

沈秋：“……什么？”

赵景杭看着她，有些玩味：“在车里你都已经直接骑我身上了，现在在边上躺躺又怎么了。”

他的话轻易把她扯回到那个画面，那时他们相拥相依，紧紧的，抱出的是生死相依的味道。

沈秋意外于，她想起那个画面，心口是暖的。

“少爷，你都动弹不了了，就别搞这些花里胡哨了吧。”

赵景杭脸色微黑：“谁说我动弹不了了。”

沈秋按了按他的被子：“消停点，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赵景杭一下拉住了她的手腕：“你给我站住。”

“你不休息吗。”

赵景杭：“在这陪我。”

沈秋指了指自己：“你是不是忘了，我刚醒，我也是个病人。”

赵景杭怔了下，有那么一瞬间，还真忘了，他就想看着她，就想让她在自己身边。

“所以我不是让你上来我这躺躺。”

“不躺……挤。”沈秋拉开了他的手，扶着床沿起来。

“诶诶诶，我来我来。”梁姨此时正好交代完餐食回来，看到沈秋要起身，连忙过来扶她。

“梁姨，我想回去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诶，好的。”梁姨道，“少爷，那我带沈秋回病房了。”

赵景杭没有理他，沉着脸看着沈秋。

沈秋被看得无奈，说：“你生气了啊？”

赵景杭：“你说呢。”

“那……我不躺是因为我怕动的时候伤了你伤口。”沈秋软了声，说，“少爷，都是为了你好，你乖一点，别生气了行吗。”

赵景杭面色微变：“……你这什么口气，哄小孩？”

沈秋点点头，直白道：“用这种语气说话小智就不哭闹，会听话了。”

小智？

她在说福利院那个三岁小孩？？

赵景杭眯了眯眸：“你——”

“有用吗？”沈秋轻笑了下。

赵景杭看到她嘴边的笑意，话音一滞。

沈秋：“梁姨，我们走吧。”

梁姨的眼神快速两人之间快速一转，低下头，眼里忍不住染上了笑意：“诶，好的。”

人走了，门也被关上了。

赵景杭靠在床上，看着沈秋离开的方向许久，突然笑了下。

哄小孩……是有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