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圭柏柏可不希望自己的身体在出现什么出乎他意外的变化——好在除了体积变大以外,精神变好以外,没有什么糟糕的变化。

或者说,他的身体变好了?

因为什么?就因为他玩笑一样给自己找了个追求?这可真够有意思的。

圭柏柏摸不清原理,也就不深想了,浦沅带来的消息也很有用,他总算不是两眼一抹黑,总是被动着,被命运裹挟的滋味可不好受,好在他现在可以抓住一点主动权——不过还有意思的一点是,在这故事里头,如果娄越楼代表着底层被压迫的老百姓的话,简清风又代表着什么呢?

剥削老百姓的地主阶级?

哈——杨白劳和黄世仁的阶级对抗?

不过相比较那些会让他感觉到麻爪的情情爱爱,爱恨纠葛,这种直接利益对立的你死我活可简单多了!

他还用犹豫吗,肯定站杨白劳啊!打死黄世仁代表的资本主义!

虽然不知道简清风在哪里,但是他一定会出现!

圭柏柏可真期待呢。

浦沅被圭柏柏吓了一跳,还以为他生气了,半天不敢做反应,等圭柏柏稳定下来,才小心翼翼地喊他“前辈”。

这声前辈叫得圭柏柏整个身体都舒坦了,他忍不住很装逼的说了一句:“有事?”

“前辈没有出事吧?”

“我能出什么事。”圭柏柏态度不很不好的说道,但是浦沅反倒安心下来,这种模样让圭柏柏又爽又忍不住想要是知道面前你尊敬的前辈其实只是一个普通的修真者,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哈哈哈!

啊,这样想的自己真的好坏啊,圭柏柏心情更加舒畅起来,恩,相比较一开始,他现在的心态更加放松了。

圭柏柏察觉到自己的心态变化,不过他不怎么在意,这不是坏事不是吗?

先前他突然变化,娄越楼都被它挤到一边去了,那一刻,圭柏柏听到了先前没听到的声音,怪不得娄越楼说出路就在火焰里。

只听那声音喊着。

“为什么!为什么!我日日夜夜劳作不惜,没有一天停歇,最后竟是活活饿死在自己的田地里!?”

“我种的粮食去哪儿了?哪儿去了!”

“全被那管事收去了!他有着圆滚滚的肚子和刻薄的心肠,他拿鞭子抽打着我们,他拿仙法控制着我们,他把我们当牛羊!”

“神仙走了,新的神仙又来了!”

然后他们全在那儿喊——

“新的神仙又来了!”

“他们是把我们当牛羊的管事!是抢我女儿做炉鼎的修士!是压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的仙门!”

“新的神仙又来了!他们换了个面孔又来了!”

“吸我们的血,食我们的肉,把我们变成他们的牛羊,供他们驱使奴役!”

“我们的英雄在哪里!他在哪里!”

“他在太阳升起的东边,下一次昼夜,他会再次从东边升起!往东边去!都往东边去!他需要我们!我们要再次集结起来,像上一次一样!”

“他需要我们!兄弟姐妹们,我们要再次集结起来,像上次一样!”

它们在集合,那声音是那么的激昂,那么的热烈,哪怕是圭柏柏都感觉到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冲动,不过还在被他压住了。

他看着浦沅,想着他确实应该害怕,修真界的人都会害怕。

他其实是也有一点怕的。

手札里记载的那个人强大到没有道理,他像灭世的雷霆,像一把衡量罪恶的尺,谁越线了就降下天铡,没有商量,毫不留情。

呼——但是害怕过后,却又升起一股莫名的兴奋。

是的,兴奋,那种燃烧着的,热烈的,他终于理解为什么是火焰,也只有火焰了。

烧吧,烧吧,烧掉那些虚伪,烧掉那些披着仁义道德的实则满纸剥削的规矩,烧掉身上被绑上的枷锁!

圭柏柏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没什么追求的人,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也许他的内心也藏着一个离经叛道的疯子,怪不得娄越楼说他跟他也是一样的。

他先还不屑一顾,现在却只能说娄越楼看人真准。

他忍不住吐出一口火星,朝着浦沅:“你要加入我们吗?”

浦沅听到这句话,双眼都瞪圆了,满脸都是畏惧,他止不住的发起抖来,看他那可怜的模样,圭柏柏忍不住有点小小的同情起来。

“这……不……我不能……我做不到……”他的脑海全是挣扎,可是他不敢拒绝。

他害怕……他的畏惧那么明显,这个坚定走在自己道路上的独问柳,仍旧被圭柏柏这句话吓得够呛,这让圭柏柏更加坚信自己心中其实也是蛮疯的。

娄越楼冷着声说了一句:“那你就去死吧,死在现在,死在未来,没有什么区别。”

那是浦沅第一次听到娄越楼的声音,他忍不住惊慌的左右四顾。

圭柏柏问娄越楼:“你怎么学会的?”他可没有教他怎么用神念传音,更何况这家伙有神识吗?

“这也不难。”娄越楼对圭柏柏道:“这是我的念头,我想用它到哪里,它就能到哪里。”

好吧……他是个怪胎。圭柏柏这么劝自己,他不能按照正常修真者的眼光看他,何况他们现在这模样也不“正常”。

事实上所谓的“正常”二字,不也受着局限,谁就说那些人眼里的正常就是正常了,我看他们还不正常呢。

圭柏柏这会儿可是自信心爆棚。

浦沅忍不住道:“不,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你们不能杀我,这样你们跟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啊,差点忘记浦沅了,圭柏柏道:“可浪潮已经开始卷起,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不随着浪潮昂起,就会被拍打在海底,你为什么不肯加入我们呢?”

浦沅这会儿又不发抖了,他又露出一种舍生取义的坚定神情来——圭柏柏只是吓唬他罢了,但是看他这副模样也蛮好玩的。

浦沅坚定的道:“我是一名独问柳,生是独问柳,死也是独问柳,浪潮起,我要记载着浪潮,而不是跟着浪潮,被裹挟着前进。”

“记载浪潮,好大的志向呢!”圭柏柏大笑起来:“那就祝福你吧!”

火海里的所有火焰都听着那声音朝着东方涌去,这附近的火焰出了圭柏柏和娄越楼已经没多少了,而且越来越少。

放浦沅在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

他带着娄越楼也要往东方去,等所有的火焰离开,浦沅再出去也不会有任何阻碍了。

“再见了,独问柳!”圭柏柏对浦沅道。

浦沅看着眼前的火朝着远方奔去,有些茫然,好像不解为什么眼前的火焰突然又变好了,接着就听到远方笑嘻嘻的传来一句——

“对了,忘记告诉你,我叫圭柏柏,圭小白是骗你的,谢谢你先前对我的劝告,我一开始就对你没恶意啦!”

浦沅才想起圭小白三个字,一个温润的,碎碎叨叨的面孔浮现在脑海里,他大惊失色:“圭小白!怎么是你!”

接着又想起圭柏柏说这火海里的火焰都是受尽压迫的亡魂,止不住打了个冷颤,那夜晚里出现的人,响起的声音,到底是人,还是鬼?

虽然他想偏了,但某种程度上,却也算得上是歪打正着了。

因为,圭柏柏和娄越楼确实已经“死”过,但现在,他们已经迎来了新生。

——

圭柏柏对娄越楼道:“你先前说要人死的话,是真的假的?”有种秋后算账的架势。

娄越楼有点不高兴圭柏柏先前跟浦沅说那么多话,还冲人笑,他对自己都没有这么上心过!

从没有抓住过什么东西的少年,一朝能够抓住某样东西,就忍不住患得患失,既怕这人又跟以前遇到的那般留不住,又怕自己握紧了,惹人不快。

他把自己心情解释成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师父,所以才这般在意。

此时听到圭柏柏这种像是要教训的语气,忍不住又叛逆心起:“怎么着,还杀不得?”

圭柏柏沉下脸,一副要发脾气的模样。

结果娄越楼竟然不知怎么屈服了,嘟嘟囔囔的说了一句:“还不是我师父呢,就想要管我了。”闷头往前头跑走了。

圭柏柏嘴边的话硬是没来得及吐出来,接着忍不住失笑摇头,心道,小孩脾气。

虽然有点毛躁,但并不是坏心。

算了,任重道远,慢慢来吧。

他正准备追赶上去。

却在前头斜刺的闯进来一个人,那人身上白衣被燃烧殆尽,露出健硕的手臂和胸膛,单手之一长剑,剑气带着冰霜,划开面前的火焰。

哪怕离得远远的,都能感觉到剑意的锋锐之力,直逼眼前。

如果不是那张冷脸,化作灰,圭柏柏也不会忘记,怕是忍不住也要叹一句,好锐的剑!

那一刻,他脑袋里所有的思绪都被对方所占据,再无旁骛。

前头的娄越楼怔怔的停在那人面前,念出那个名字。

“简……清风?”

简清风回头,燎人的火焰散去,露出中心那个有着一双极为漂亮双眼的少年来,散去的火焰眷念的蹭了蹭他的脸颊,却伤不到少年分豪,那有些陌生的脸和熟悉的眼神让简清风再次陷入过去糟糕的回忆里。

如果那回忆里真要挖出什么值得回味的,那就只有面前这个少年了……他依稀记得面前人的名字:“……小越?”

这个曾经握住他的手,把仅有的食物送到他的手上,说以后要出人头地,给那些瞧不起他们的人一个厉害瞧瞧,浑身灰扑扑的,只有一双眼睛格外吸引人的小孩长大了。

眉眼长开了,不再跟以前一般,灰扑扑的。

耀眼得就像一团火焰。

圭柏柏晚了一步,看着面前宛若小说里男女主见面的一幕,莫名觉得眼中微刺,心中膈应。

作者有话要说:咦,怎么头上有点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