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啪。

亥末的钟声已然响过，老李家酒肆灯火还在，柜台上，李兴汇手指灵活地拨着算盘。

“今天准备的三大坛全都卖完了。”李兴汇满意地合上账本，今天一晚的营收抵得上往常三天，他新酿的酒上市第一天就大获好评，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多亏了你的法子！”

李兴汇比了两个大拇指。

“不就是画了幅破画。”王二低声道。

“去去去，嘀嘀咕咕什么？我还没跟你算账呢！”李兴汇像赶苍蝇一样把王二赶去了后头，又拿出几个大通宝对简旭道，“我说过，能帮我卖出酒的话会有抽成，这是你的。”

简旭接过，结结实实五个大通宝，足足五两。

按照一般市场均价，够买五株九品灵植。

“谢谢掌柜的。”简旭心花怒放，大方地接下他的报酬。

“剩下的让王二收拾，你快回吧，已经很晚了。”李兴汇道，他现在是越看简旭越顺眼，恨不得立刻打发了那个好吃懒做的王二，收简旭当关门弟子。

简旭收拾了一下，告别李掌柜和钱婆婆，往家的方向走去。

五个大通宝被他藏在裤子的暗袋里，他不时用手拨弄一番，盘算着要如何用这笔钱。

五阳子的事情和祝鸣替他挑的那些书给了他一些新的灵感，此前他跟祝鸣说过，想做永远燃烧不尽的柴禾，当时他只是突发奇想，但现在他觉得也许真的有实现的可能。

但要做成这件事，需要有一定的启动资金。

他需要购买灵植做实验，这其中必然会有损耗。

简旭拨弄着口袋里的五枚大通宝。五两，一百二十铢，可以支付三个月的房租，却只能买到五株九品灵植，如果价格贵一些，也许只能买到三株甚至两株，总不能期待天天碰上像这次这株五阳子一样的好事。

五两钱还是不太够啊，而且他肯定得给简云一些，用来提升家里的伙食，简熙今天早上说，他最大的愿望是吃一碗白面做的面疙瘩。

一斤白面要五铢钱，凭他们现在的收入，真是吃不起。

到家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简云和简熙都已经在隔壁房间睡下，简旭因为作息跟他们不太一样，都是单独睡在放了瘸腿木桌用来吃饭的这间屋子里。

一晚上他睡得都不太沉，半梦半醒间还在思考《百晓灵植》里提到的哪种灵植更适合用来实现他想象中的“永远烧不尽的柴禾”。

“阿旭，阿旭？醒醒。”

简旭皱紧眉头，想避开罩在他眼皮外的阳光，但是失败了。

他睁开眼，屋门开着，明亮的阳光照进来，简云站在床边背对阳光，正在叫他。

“外头来了领主府的堂役，请你过去。”简云道，面露忧色，已经连续两天有领主府的人来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简旭摸了把脸，翻身而起，套上外衣，“我今天不回来吃饭了，这个你拿着。”简旭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两个大通宝塞进简云手里。

“这哪里来的？”简云的神情几乎可以说是惊悚，自从双亲过世，他们家就没有过这样大笔的钱。

简旭眨眨眼：“昨天帮酒肆老板卖出了几坛酒，这他给的赏钱。”

“这么多？”简云又去看手里的两枚大通宝，反复摩挲，深怕自己眼花了。

“我先走了。”简旭道，揉了把简熙的头发，跟那个堂役走了。

……

简旭到领主府的时候，门口扫地的，廊下巡逻的，甚至屋里收拾卫生的都跑出来看他。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毕竟早上出门急，连抹了好几把。

抵达领主院时，排场更是夸张。

“简先生，请随我来。”沈予换了一把绣有苍翠竹林的芭蕉式团扇，一袭鹅黄襦裙配同色半臂，她笑容可亲，礼数周到地将简旭引入院内。

风途站在众人中间，双眼半闭，面容严肃。

他的左手边是拥有一双仿佛丧失了情绪的灰眸的祝鸣，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走进来的简旭。风途另一边是一名他没有见过的青年，斯文俊秀，嘴角噙笑。

这人大概就是沈予他们的大师兄，司礼堂堂主卢子骏。

其余人都是简旭见过的，顾森、莫薇、雍启禾等，还有一些是领主府的堂役、巡查和书吏，那位传闻中非常吝啬的二师兄似乎没来。

简旭尚在环顾，清冽的少年嗓音响起：“在找谁？”

反正不是你，简旭腹诽，面上则笑容灿烂道：“风途掌门，早上好。”

“日上三杆，何以谓早？”清冽的少年嗓音再次道。

“那就上午好，祝先生。”简旭终于望进他那双仿佛丧失了情绪的灰色眼眸。

那双眸子中的灰仿佛滞涩了一瞬，眼帘垂下：“好。”清冽的少年嗓音有些沙哑，像是熬了一夜。

“都散了吧，本座有事与简先生说。”风途手臂抬起，广袖垂下，颇有一番威势。

院子里的堂役、书吏和巡查们虽然面露不舍，但在风途的命令下，都很有秩序地退了出去，莫薇和沈予拎起顾森的后领也一同告退。

“师父，徒儿今日还要出府公干，也先行告退。”卢子骏拱手道。

“去吧。”

很快，挤满人的院子里只剩下风途、祝鸣、雍启禾和简旭四人。

“简小友，你莫怪刚才这么多人，实在是你的方法高妙，大家都迫不及待来瞧一眼。”雍启禾率先道，他笑起来眼角皱纹更显深刻，一直延伸至斑白鬓角。

简旭也有些兴奋：“可是有结果了？”

“有了有了，你来看。”雍启禾主动道。

昨天布置的时候简旭心里也是没有完全把握的，毕竟是他第一次做类似的事情。木、水、火能量之间的平衡的要求苛刻，他对任意一方的估计和计算不准确，就会引起未知的风险。

他其实应该留下观察，只是一来他有工作，必须要走，二来他没有修为，真发生了什么也帮不上忙，所以才拜托祝鸣和莫薇看顾，他则早早离开。

待看到已经用水系符咒包裹，安然置于木盒里的五阳子时，简旭才终于放下了心里的石头。

如今五阳子上依然有水系能量，但那是来自符咒的，从简旭的眼睛看起，符咒影响之下属于五阳子的火系能量生动活泼，只要使用得当，随时都能提供惊人的精纯灵气。

“我可以摸它吗？”简旭问。

风途颔首。

简旭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五阳子的表面，只是一瞬接触，热流透过指尖上涌，不爆裂而是温润，简旭放开胆子将五阳子握紧手里，温润的热流涌动全身，驱散寒意与湿气。

如果自己是个风湿病患者，这么天天握着，大概都能把风湿握好。

七品灵植果然厉害。

简旭有些不舍得将它放下。

“简先生，老夫有件事与你相商。”风途威严的声音响起。

简旭仔细地将五阳子放回木盒，拱手道：“掌门客气，叫我简旭就好。”

“嗯，简旭，你可有兴趣成为祝鸣先生与雍启禾大夫的助手？职衔为领主府初级书吏，每旬二两十铢，旬休一日，做满两年或者达到本镇标准，可由领主府为你担保，申领佃客户籍。”

二两十铢？

工钱比现在他跟简云两个人赚的加起来还多！

有了收入的稳定提高，他们就不用天天吃又硬又没有发挥空间的杂面饼子了，他的食欲都快被那玩意儿消灭了！

而且还可以申领佃客的户籍，虽然要两年，但他们还年轻，这点时间完全等得起，如果今后存够钱买下房产或者土地，他们甚至可以申请主户户籍。

“你可以考虑一下，尽快给我答复。”风途道。

祝鸣刚要补充什么，简旭抢先开口：“不用考虑了，我做。只是酒肆那里也许老板一时找不到人替代，我会跟他沟通交接的事情，然后尽快入职。”

“如此甚好。”风途点头，说这话的时候依然不苟言笑。

祝鸣也满意地点头：“交接好了就来我的栖梧苑。”

“我的药圃简小友认得，到时直接来我这里报道。”雍启禾接着祝鸣的话，和蔼笑道。

啊这，听刚才风途的意思，他是这两个人的助手，这两人原来不在一起工作吗？上次在雍启禾的药圃见到祝鸣，他还以为两人在一起工作呢。

一份工作，两个老板，他是不是答应得有点太快了？

不管快不快，反正是答应了。

简旭没有在领主府留到下午，毕竟要怎么端水两位老板他还没想好，留给明天的简旭考虑吧。

离开领主府后，简旭去了北市。

他现在手上有三两钱，对于“永远不会熄灭的柴禾”他已经有了一点初步的想法，但资金尚不充裕，烧钱做实验的事他可负担不起，所以他决定先在北市逛一逛，了解行情，也多见一见各种灵植的实体，然后根据掌握的资料，做出实验方案，最后再进行购买。

当然，如果再碰上五阳子这等好事，他一定会断然出手。

北市逛了许久，他又花一铢钱叫了碗面条解决午饭。这是他第一次在这里花自己的钱外食，如今兜里有了钱，还有了新工作，总算不用像之前一样拮据。

他早就习惯饿了么和盒马生鲜包围的生活，之前那种杂面饼子野菜汤的日子，真是多一天也过不下去。

真是娇气啊。简旭感慨，满足地喝光最后一口面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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