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琳在看到天使的瞬间就想起加拉赫说的, 教廷人为制造了天使，这种天使拥有强大的战斗力, 却没有自主意识, 就是个完完全全的傀儡。

她顾不得询问莱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神情紧张地看向远处。

这次过来的是黑色雷龙艾利诺和水龙克吉，相处几百上千年, 两条龙配合相当默契。

天使出现后并没有安静多久, 很快发起了进攻。红衣修道士后退，将战场留给三人。

一直闭着眼睛的天使猛地睁开眼睛, 抬手就是几道迅速而又锋利的光芒刺向两龙。

克吉尾巴甩动, 平静的水面被能量疯狂搅动, 形成一道巨大的水龙, 迅速和飞来的光芒相撞, 光芒消失, 水龙撞散的瞬间重新凝结再次朝天使飞去。

水龙不停吸取下方的海水壮大自身，待到天使面前时水龙已经比两条真正的龙都要更加巨大了。红衣修道士再次后退，嘴里念着什么咒语, 同时挥动法杖, 天使双手交叉在胸前, 两手之间各出现一团白光, 光芒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光芒合并, 变成一个超级圆球, 圆球哗啦撞在了水龙上。

这一击之后天使没有停顿，手中光芒再起，巨大的光矛伴随着破风声朝两人横扫而去, 矛上依附着巨大的力量, 一旦被击中就可能是一次重伤。

但躲避并不是龙族的习惯，两条龙活了这么多年也是头一次跟天使战斗，大致摸清楚路数后，艾利诺和克吉对视一眼，猛地朝上空飞去。

轰隆隆，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笼罩住了整个上空，云层中电闪雷鸣，咔嚓，闪电一道道落了下来，直朝天使和后方的红衣修道士劈去。

红衣修道士一直在控制着天使，似乎没想到攻击会落在自己身上，他急急后退，身后就是船，他随手拉过来一名正戒备的同伴朝闪电丢了过去阻挡，被丢出去的人被从脑袋劈个正着，他的身体当场就是一僵，身上冒出焦臭味，随后直直掉进了水里。

红衣修道士却看都没看他一眼，这次谨慎地躲在了船后方操控天使。

苏琳一直密切关注这场战斗，发现还是两龙略占上风，它们配合默契，总能来一招出其不意，天使没有自主意识，就算能躲避攻击也要看后面的红衣修道士的操控，动作总归是慢了一点，继续打下去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但苏琳现在却希望这场战斗能打久一点，因为前方的战斗搅得整个海面全都在动荡，船上所有人都在戒备，现在没有人下去养殖场清除证据了。

“我们趁现在去养殖场里。”苏琳小声道。

虽然这里距离马利萨国很远很远，但这么大的动静，很快会被查觉，各国的人也许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红衣修道士的感知相当敏锐，莱茵将加拉赫送的羽毛戴在身上，又用一层水元素缠绕在两人身周，这才顺着水流悄然朝前游去。

先前正在忙碌搬运，现在养殖场的魔法阵是有出入口的，出入口还没来得及关上。两人屏息靠近船下，很轻易就看到了入口。

苏琳伸手往下指了指，就顺着入口游了进去。她一路都开着终端，记录下自己见到的一切。

刚进入养殖场苏琳就惊呆了，这下面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空间，整个空间的地面都是肉粉色的，他们就像是掉进了巨型动物的胃壁里，胃壁还在蠕动呼吸，脚踩着的地方柔软一片，更像肉了。苏琳没来由泛起一股恶心感。

她皱着眉差点吐出来，莱茵立即将她抱起来。

在这些肉团之中，均匀排列着一颗颗珍珠，水元素缠绕在珍珠周围。视线穿透水元素仔细看，就会发现在那些肉团呼吸时，珍珠周围会迅速生长出一团细嫩的肉芽，肉芽半包裹着珍珠又很快消失，反反复复生长消失。

除了还没被全部挖走的珍珠，养殖场此时还是有一个人在的，这人大概是中级魔法师的阶段，手里拿着一个空间袋正忙碌地收集珍珠，并没有发现两人到来。

莱茵没给他发现自己的机会，直接一道光芒从背后将他放倒了。

令人皱眉的一幕就在那人倒下之后发生，只见地面还在均匀呼吸的肉团突然向上伸出了无数肉芽，肉芽上仿佛长满了嘴，大口大口地咬在那人身上，流出来的血变成了最好的养分，如果肉芽能发出声音，就能听到它们此时正在欢呼。

肉芽在眨眼间就将一个人给吃到只剩下骨架和衣服，地面让开一个洞，骨头和衣服顺着洞落下，很快消失不见了，整个养殖场又平静下来，而那些肉芽附近还没有被拿走的珍珠仿佛被度上了一层光，竟然变红了一些。

苏琳开始疯狂擦手，原来先前看到的那颗红色珍珠上的红色是人血。

“教廷的所作所为，总是能恶心到突破人类心理底线。”

苏琳说完之后没想到身边竟然有人接了一句：“你说得没错。”

这声音还不是莱茵，苏琳猛地回头，就见身旁站着一位一脸严肃的女性，她身上穿着法师袍，竟然是这次魔法师协会派来的水系魔导师特蕾西，她也算是柏莎半个学生。

莱茵在她到来的时候就察觉了她的存在，他们本意是调查这里的情况，便没有别的动作。

特蕾西比苏琳还要更愤怒，她恨不得立即将这里的一切都给毁了。

“其他人在赶来的路上，教廷不想人发现这里肯定拼尽全力想把这里毁了，那我们偏偏不能让他如愿。”特蕾西满脸冷酷地道，“麻烦你们帮我掩护一下。”

她说完就朝前飞了出去，开始在整个养殖场中忙碌起来，苏琳见她手里一块块晶石被扔了出去。

“她要干什么？”

“应该是在布置魔法阵。”

魔法师的时间很漫长，除了修炼他们也会有一些别的爱好，比如柏莎会研究铭文，而特蕾西就喜欢研究魔法阵。

她将教廷在此布下的魔法阵毁掉，自己重新布置了一个相当复杂的复合阵法，这是个防护阵，只要有人攻击就会反弹，攻击越强反弹就越厉害。

复合阵法不仅里面需要布置外面也需要。三人从养殖场出来，只见原本飘在岛屿边的船已经只剩下了半个，上面的人都不见了，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跑了。红衣修道士的脸上全是疯狂之色，被他控制的天使也像是疯了一样不要命地进攻两龙。

艾利诺身周电光狂闪，水变成了导电的介质，天空海面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闪电空间。两股能量撞击出来的火光几乎毁天灭地，也就养殖场周围有阵法才没有被毁掉。

亮光太强太闪，苏琳眯起眼睛什么都看不清楚。莱茵和特蕾西却知道，天使这边不行了。

“龙族！这仇教廷记住了！”红衣修道士愤恨地嘶吼。

两龙身上也受了伤，但比起来还是天使伤得更重。

特蕾西道：“躲开，天使要攻击这里。”说着她迅速潜入海中，还没有完全形成的领域张开，她的手几乎挥舞出残影，一颗颗晶石绕着养殖场展开。

就在天使的攻击朝这里落下来的前一刻，复合阵法搭建完成并被启动。

“轰。”

莱茵已经抱着苏琳后退了，苏琳的眼前除了白光什么都没看清，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她不想错过事情细节，努力瞪大眼睛看着。

天使被这一击反弹，整个身体都倒飞出去，原本凝实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苏琳觉得自己刹那间跟天使对视了一眼，似乎看到了它那冷漠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即将解脱的平静之感。

红衣修道士已经开始准备逃跑了，他边跑边念咒语收回天使。

苏琳抓紧莱茵的手急急喊道：“打断他！留下天使。”

一直没有出手的莱茵身周猛地窜出数道魔气朝前扑去，转眼间缠住了红衣修道士，也打断了他念咒。

莱茵则带着苏琳冲向了落在海面的天使。

苏琳不知道该怎么将天使留下，伸手就去抓天使的手臂，在触碰到对方的时候天使脸上就露出似痛苦又似狰狞的神色，但苏琳也顾不得天使的感受了，口中喊着：“听我命令，给我过来！”

谁都没发现的金光在苏琳手中一闪而逝，被她牢牢抓着的天使就这么消失在了她手中，一道白色的翅膀印记出现在手腕上。

苏琳一手抓了个空，她瞬间呆住。

“人，人呢？”

莱茵捧住她手臂翻开露出上面的印记，两人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

“召唤印记。”莱茵冷静地说道。

苏琳：“？？？！！！什么意思，天使成了我的召唤兽？”

“可以这么说。”

“为什么？”

莱茵也说不明白是为什么，苏琳只能当作是自己神使身份突然起作用了，但天使同样是光明神的神使，怎么着天使也不应该成为她的召唤兽才对。

天使消失后，红衣修道士就发现自己和天使的联系被切断了，他猛地转过头来，心里知道想要阻止这些人已经不可能了，眼神一厉，他身体瞬间膨胀开。

“他要自爆！”莱茵提醒道，迅速带着苏琳后退。

缠绕在红衣修道士身边的魔气被白光冲击很快散开，一丝痕迹都没留下，莱茵不再试图阻止，带着苏琳退到快要看不见的地步。

养殖场有阵法在也不用担心会消失，特蕾西也放心地后退。龙族见势不对老早就跑远了。

白光再次席卷了海面，海水被完全卷起，连海底地面都被裸露了出来。像是经历了一场巨大无比的海啸，爆炸声海浪声铺天盖地而来，整个天地间都是疯狂咆哮的海水。

苏琳趴在莱茵怀里被他捂着耳朵，脑袋里嗡嗡地什么都听不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才稍稍安静一些，苏琳松开手，拍着自己的耳朵大声抱怨：“教廷这些人什么毛病，怎么这么喜欢自爆？！”

先前在魔界时也是，那位主教最后也自爆了。

海啸持续了许久许久才停下来，此时该来的人也都到齐了，几艘船停在远处，船上陆续下来一行人，众人都惊愕地看着眼前这这一幕，看看前方又看看两条龙。

龙族虽然存在，却已经很久都没有出来过了。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龙族怎么会在这，怎么还有人自爆？”

后来者都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凭借这里残留的气息推测。

“特蕾西，你怎么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这次过来的人除了各国代表，教廷就只来了一位地位不高的枢机执事。特蕾西没有回答众人的问题，而是抓住那位枢机执事的手将他们带到了被阵法保护起来的养殖场前。

“跟我进来吧，都来看看养殖场里到底有些什么。”

众人立即兴奋地瞪大眼睛。

从珍珠养殖场出现开始，就要无数人想要探寻养殖场里的秘密了，可商会保护得非常严密，一直没有人探进去，这次如果不是这个机会他们也不可能看到。

那名枢机执事面如死灰，被抓住也沉默着不说话。

特蕾西破开阵法让他们进去，众人很快看到养殖场内会呼吸的肉和上面的珍珠。

“这，这是什么？好像是活的。”有人道。

莎拉上前拔出剑对着粉色的肉就是狠狠一下，肉瞬间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里面竟然有鲜血往外涌出。

雪深帝国的魔法师后退一步：“噢，这东西真是太邪恶了。”

奧牧达国的斯普林浑浊的眼睛转了下，故意大声道：“教廷竟然用这么邪恶的办法养殖珍珠，说不定他们还勾结恶魔做了我们不知道的事，先前那个养殖场的恶魔也是他们弄出来的吧，真是不敢相信，教廷竟然会做这种事，太让人震惊了。”

枢机执事立即喊道：“教廷没有跟恶魔勾结。”

斯普林立即道：“谁知道呢。”

枢机执事等着他还想说什么，却被其他人打断了。

特蕾西从外面找到一位刚刚波及死亡的教廷人员尸体，往那些肉上一扔，先前发生过的一幕再次出现，这下子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了。

莎拉握着剑的手青筋直冒：“马利萨国海岸上的白骨，全都是这样形成的，他们用人来喂养珍珠？！”

特蕾西点头，咬着牙道：“没错，那么多人全都是。”

曾经参加过珍珠拍卖的人恨不得立即将拿到手的珍珠给扔掉。

“教廷没有其他人过来？证据就在眼前，看他们还怎么狡辩。”

这次是抓了个正着，教廷狡辩不了了。

苏琳和莱茵没有跟着进养殖场，因为两条龙挡在了他们面前。

跟天使战斗两条龙都受了伤，黑龙艾利诺恶狠狠地瞪着莱茵：“来之前你可没有说要跟天使战斗！我们现在跟教廷成了敌人，还损失了不少血，先前的价钱可不够！”

苏琳好奇地问莱茵：“你们不是关系不好么，什么时候联系上的，怎么交易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莱茵道：“是终端，他们离开的时候我给了他们终端。”

龙族是一大战力，莱茵不可能和它们成为生死仇敌，必要时能利用一下也可以，因此走的时候就给了它们终端，不过当时并没有启动，龙族也不知道。

今晚在出发之前莱茵就和龙族商量了，雷易回去后发现自己窝里的东西被另外一条龙偷了一直在和它吵架，所以就来了两条龙。

让它们过来地要求其中一条是教它们怎么使用终端，另一条是还要一个等身的金雕像。这么简单的要求莱茵怎么可能不答应。

“那你们说想要什么？”莱茵反问。

克吉瞬间卡壳了，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其实它们无所谓是不是跟教廷为敌，反正早就看不惯那群讨厌的人类了。艾利诺想了一会：“要……”它的尾巴摇了起来，“要一个伴侣！”

然而这个要求就连莱茵这么淡定的人也忍不住倒吸了口气：“这个我恐怕办不到。”

艾利诺大怒，疯狂咆哮道：“你们不是号称能实现人类任何愿望么，我只是想要个伴侣而已，怎么办不到了！你在耍我？！”

莱茵挡住苏琳的耳朵扭头道：“谁跟你说我们能实现任何愿望了，龙族想要伴侣，跟人类提恐怕更容易实现吧。”人类一定不会拒绝龙族任何要求。

艾利诺的视线开始在苏琳身上打转。

莱茵一道水花呲在它脸上：“这个是我的，不许看。我可以帮你在终端上发征婚启事。”

艾利诺瞬间安静下来：“这样就能找得到了？”

“也许。”

两条龙都安静下来，养殖场里众人似乎也都聊好了，打算拿着这里的证据去找教廷讨要说法。

但他们却没想到，教廷在注意到这里被人发现之后，竟然没等他们找上门，就先果决地撇干净了自己和圣灵商会的关系。

教廷向外发布了一条非常郑重的通知和致歉书，圣灵商会在养殖场所做的一切教廷都不知情，全都是圣灵商会自作主张，他们将圣灵商会现任会长推了出来，表示即将以神的名义制裁他，今后圣灵商会再也不复存在，商会这些年获得的所有财富都将赠给生活在痛苦中的人民，让他们获得幸福。

而这条通知发出来的时候，一行人还在回去的路上，天都还黑着。

来到这里的众人手里都有终端，从终端上看到消息后所有人都无语到不知道做什么表情才好。

“就这么轻易撇清楚关系了？教廷要是真不知情我能把隔壁老汤姆的洗脚水给喝下去！”

“声明发得太快了，他们怎么知道这里暴露了，肯定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萨拉现在对教廷深恶痛绝：“哼，用人养珍珠的办法都能想出来，这次吃了个大亏，不知道他们以后还能干出什么来。”

“现在说教廷里有恶魔存在我都不惊讶了。”

斯普林只是道：“奧牧达国勾结恶魔的事全都是教廷诬陷的，你们现在应该信了吧。”

此时苏琳和莱茵也跟着船一同往回走。众人从养殖场出来的时候龙族已经离开了，他们颇有些遗憾没能跟龙族说上一句话，现场除了特蕾西，谁也不知道龙族怎么会参与到这件事里来。

回到马利萨首都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苏琳靠在莱茵怀里睡着了，莱茵抱着她靠在船头。密德尔顿坐在一边，虽然没睡着眼睛也有些红肿了，其他人也都东倒西歪地或坐或站，讨论了许久，众人现在也都没什么心情继续说下去了。

这次虽然断了教廷最重要的一条财路，却没有对教廷产生致命打击，也许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教廷还有更多肮脏的手段。

苏琳觉得这件事带来的最明显的好处就是各国不会像从前一样信任教廷了，下次他们想再以恶魔的名义做些什么绝对不会像从前一样一呼百应。

此时的教廷圣城，一场从半夜开到现在的会议仍旧没有结束。

现场的气氛凝重无比，教皇面无表情地坐在高高的王座上，视线扫过下方一众主教。

“怎么都不说话了，恶魔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踪迹？我也开始怀疑了，是不是你们之中的谁将恶魔引到这里来，故意暴露养殖场的存在。”

“这绝对不可能。”

枢机主教也摇头：“不可能。”

教皇看向坐在末位的审判长。

审判长脸上戴着个面具，谁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谁也不清楚他的实力有多强手段有多可怕。审判长操着怪异的腔调道：“做了坏事一定会被发现的，大家要藏好自己的尾巴别被我发现了。”

丢掉圣灵商会是现在的必然选择，不然没法向各国交代。

“那件事要加快速度了，再出一点岔子，你们就全都去审判庭吧。”

教皇转身离开，审判长嘎嘎笑起来，难听的声音响了许久才消失，主教们这才脸色苍白地起身，枢机主教匆匆离开会议厅，连身后大主教的喊声也没听到。

苏琳睡得迷迷糊糊，船靠岸后莱茵抱着她找了个地方好好睡觉，但她反而睡不着了，翻来覆去地睁眼闭眼，最后干脆坐了起来开始研究手背上的天使印记。

“这东西怎么操控？”她在印记上摸了摸没反应。

“天使，出来。”

苏琳尝试着伸出手臂朝向天空，口中大喊，“出来吧，我的天使！”

莱茵：“……”

天使大概一辈子都不想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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