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3章:山雨欲来
八月十日,高句丽安市城外。
暴雨初歇,水雾弥漫笼罩整座雄伟秀丽山峰,逶迤的山脉在雨水洗礼下格外清晰沉寂。
山间密林之中,有隐隐白色晃动,片刻之中再次隐没在葱绿之中,隐隐之中成条形的区域之中,树叶轻轻抖动,挂在枝叶上的水柱坠落下去。
啪。
轻微的细响传出,在泥污的甲衣上溅开,挤出一小点洁白的甲片。
威严的声音在树丛前面沉闷传出。
“跟上!暴雨初歇,高句丽兵卒未动,正是咱们赶超他们,抢先埋伏的好时机!”
吧嗒吧嗒。
裹挟着湿泥的军靴,在粘稠的泥地中迈出,带出翻飞的泥屑,向着预定的地点行径。
穿过成片繁茂树叶遮盖的空间,透过根根伫立的树干,放眼四望。
一个个浑身湿漉漉的士卒,拄着兵刃,一步步行走在山岭之上。
没有一句抱怨,没有一声喧嚣,所有人的脸上除了那份刚毅,便是对战事胜利的渴望。
山脚下,庞大的城郭轮廓在雨水清洗后的洁净空气中,格外清晰。一股股的炊烟顺着黑色屋瓦开出的洞孔中升腾而上,时而还能看见如蚂蚁般大小的士卒,排成一列在城池道路上巡逻穿行。
视野拔高,移出绵延山峰,向着出谷口的阔野望去。
更远的地方,有乳白的毡帐密密麻麻的坐落在大地上,根根柴火堆叠一起,燃起的篝火舔舐着黝黑的锅底。
尚未加上木盖的锅中白气蒸腾,发出肉味的浓香。
指骨上长着浓密汗毛的大手抄起宝剑,戳起一块羊腿,提出沸腾的水面,送至锅旁的人影身前。
“惠真首领,吃些肉食,填填肚子。”
名为惠真的壮汉首领,拍拍肚皮,伸出满是老茧的大手,也不怕方才煮熟羊腿的滚烫,抓在手中,送入口中。
八字胡随着大口咀嚼上下翘动,惠真微微点头,看向递肉之人,竖起拇指。
“延寿将军有心了,咱们先遣探路士卒再此等候多时,混上一顿肉食,倒算没有白等。”
身侧的大将哈哈一笑,满是油渍的嘴唇停下咀嚼,接过话茬。
“诶!惠真首领客气了!”
“俗话说的好,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这行军打仗已是如此,咱们冒雨而来,士卒们身心俱疲,吃顿好的,犒赏犒赏。”
“再者,这冲锋陷阵,还要依仗惠真首领部族,没有肉食,咱们这个东家,未免太不合格。”
哈哈哈。
惠真豪迈大笑,嘴中肉渣飞溅。
挥袖拂去胡须上的油脂,惠真向旁边靠了靠。
“依我说,延寿将军还是太过谨慎。”
“纵然大唐军卒再过勇猛,也不过是不足十万的血肉之躯,与咱们十五万兵卒对比起来,悬殊不小。”
“大唐本就是器械不差,可咱们这些在马背上长大的勇士们,论骑战那里会输给他们。”
说罢,不满油渍的大手拍拍身旁的延寿的胳臂。
“大唐先前虽有征战东西突厥胜利战事,你瞧瞧,不是那唐昊夜袭敌营,便是背后偷袭,亦或是仗着炮弹之威,说起来这正面战场还是惧怕咱们草原兵卒,如若不然,为何不敢正面迎战?”
看着袍子上印出的一个大手印,延寿略显嫌弃的向一侧挪挪,远离这个粗野的首领。
高句丽与大汉相仿,自然喜好干净整洁,纵然是这行军打仗,战将们更注重自己的衣着。完全不同这些粗野的名族,邋里邋遢,一身泥污。
延寿啃食着手中羊排,敷衍的‘嗯嗯’两声,不再接话。
身为大将,延寿定然懂得骄兵必败之理,大唐如今展现出来的实力,不容小觑。
这个盘踞在高句丽以北之地的首领,还抱着平原作战的姿态,显然还未意识到唐昊此人麾下骑兵的厉害。
见延寿不接话语,惠真心头也之人无趣,旋即转移了话题。
“这一仗,延寿觉得该如何打?”
啃食羊排的人,终于抬起了头颅,丢掉手中的骨头,抹抹嘴角,望了过来。
“先前安市城驻将牟寒来报,大唐士卒已在谷口集结。想必此刻已然挺进山谷,直逼安市城。”
“亦或是依然没绕过城池在山谷之地,伏击咱们,依本帅看来,先派遣上士卒探上一探,待山谷中情况明晰,咱们大军安全进驻城池,乃是稳妥选择。”
话音刚落,身旁惠真啃食下一块肉食,细嚼慢咽,沉吟道。
“将军所言未免有些谨慎,稳妥期间,惠真别无二话。”
“不过直到此时,城池中并未传出任何消息,依我看来,那大唐士卒定然也怕咱们山林伏击,想必此刻乃是在安市城前的山林摸索。”
“暴雨来袭,山林间阴湿路滑,大唐将领若是能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一般,那可算是天人了!”
“至于伏击一说,将军还是太过谨慎了。”
啪。
羊腿在惠真打理掰扯下,断为两半,骨渣飞溅。
惠真吮吸两口其中骨髓,丢至一旁,沉声道。
“若是大唐军卒真有在安市城外山谷伏击之意,咱们何不反其道而行之?将他们阻拦兵卒配合城中驻守士卒,消灭在安市城外?”
延寿也未想到这惠真粗犷在外,内秀其中,心思还算缜密,挥手道。
“遣两队士卒前去打探山路,休整片刻,咱们起兵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