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同一屋

高朝皱起眉。

他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齐林会反驳他的话,脸颊肌肉不由自主微微绷紧。

“怎么会未必!”他极其不悦道。

“死人就未必!”

“齐林说得对,咱们得防着他杀人灭口。”靖宝蹭的一下站起来。

高朝闭了眼睛,片刻后又睁开, 冷笑道:“你知道步广辉现在是什么身份,家住哪儿吗?”

“哪儿?”

“连这个都不知道,还说什么得防着,你防得住吗?”

“那你倒是说啊!”靖宝气得眼睛睁大一圈,都这个时候了,这小子还卖什么关子啊!

高美人手一摊,表示他还真不是卖关子,堂堂皇亲国戚,谁关心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啊!

这时,徐俊咳嗽一声,写道--

步广辉三年前从锦衣卫离开,在保定府谋了个知府的肥差,我打听过了,走的也是曹明康的路子。

保定府?

靖宝心中一动,离京城有六百里,快马加鞭的话一天一夜就能赶过去。

“高朝,怎么说?”她问。

高朝没吭声,目光似有若无的看了齐林一眼,半晌才道:

“小七,小九,还有那个叫什么砚的,你们三人立刻往保定府去一趟,无论如何得把那个叫步广辉的活着带回来见我。”

小七上前一步,“爷,我们走了那你呢?”

“我不是有齐林吗?”

高朝冲齐林耸了下肩,“看在顾长平的份上,你会照顾我的吧!”

顾长平不由吸了口气。

其实“未必”两个字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小子,怕是已经知道自己扮成了齐林。

因为齐林死都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顶撞他的。

未及深想,只见靖宝招来了阿砚,低声交待道:“怕夜长梦多,你马上出发。”

“爷,马我骑走,车子留下。”

“嗯,凡事当心。”

阿砚与小七,小九一对眼,三人冲进夜色。

来时五个人,一辆马车,两匹快马,现在马都被骑走了,只剩下车,深更半夜去哪里找马?

靖宝冲徐俊一作揖,掏出几两银子,“徐大哥,能不能暂住一宿,天一亮,我们买了马就走。”

徐俊不敢作主,去看自个媳妇。

妇人手一指,“我儿子的房间,你们三个都是大男人,炕上挤一挤,将就一晚吧!”

靖宝:“……”

可她是女人啊!

……

炕不小,躺三个人没问题,两个人更是绰绰有余。

靖宝累一整天,有那么瞬间,她真的想豁出去,往炕上一躺,什么都不想了。

“你们睡吧,我不困,去外头院子里站会。”

高朝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傻子,傻子才会有觉不睡,去院里站着。

“靖公子,你等一下!”齐林走到外间,再进来时手里抱了一床被子。

“两位公子,我睡中间。靖公子,你盖一床被子,我和高公子盖一床被子。不早了,都睡吧。”

靖宝傻了。

就算自己单盖一床被子,也是挨着顾长平睡啊!

她,她,她怎么能和顾长平睡一张床呢!

高美人也傻了。

他已经确认眼前的人就是顾长平,现在顾长平不仅要和他睡一张床,还要盖一床被……

他,他,他就不怕自己做点什么?

顾长平见两人站着不动,道:“两位公子别发呆啦,再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不累吗?”

靖宝脑中有根神经微弱的挣扎了一下,“我睡觉翻身比较多,容易把人吵醒。”

顾长平:“听这话的意思,你是想站一夜?”

靖宝:“……”

靖宝乖乖的爬上床,被子往头上一蒙,他顾长平也不是洪水猛兽,挨着他就挨着他吧!

这小子,也不怕把自己给蒙死!

顾长平心底笑了下,扭头看向高朝,“高公子,你怎么说?”

高朝勾勾唇。

顾长平,你舍得死,我就舍得埋。

他往床边上一躺,故意只搭了一半的被子,还有一半的被子分出来。

顾长平看着炕上一左一右的两个人,沉默片刻,认命在中间睡下。

他没有盖那一半的被子,微垂着眼皮,脑子自嘲似的胡乱闪过一些想法。

这时,高朝轻轻翻了个身,目光灼灼地看他。

顾长平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伸手在他面前点了几下,有些轻微警告的意思,让他安份点,高朝咧嘴一笑,眼睛更亮了。

他大着胆子伸出手,想在顾长平的脸上摸一摸。

这脸皮什么做的?

怎么能做得这么惟妙惟肖?

还有--

他选择和自己睡一床被子,是因为自己和他更亲密吗?

顾长平在高朝的手快触上来的时候,翻了个身,面向靖宝那一侧。

“高公子,好梦!”他说。

高朝一怔,手僵在半空,最后慢慢垂了下去。

屋里,陷入死寂。

闷在被子里的靖宝顿时吓得一动不敢动,哪怕两人之间隔着数寸的距离,和一床棉被,她都能感觉到身后的人绵长的呼吸。

他现在在想什么?

为什么选择和高朝盖一床被子?

是因为高朝没有发现他就是顾长平吗?

脑子里纷纷乱乱,靖宝终于撑不住睡了过去,呼吸变得安静匀长。

许久,顾长平坐起来,帮她掀掉一点被子,让她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扭头,高朝也已经睡着,他看到他因为低头而微凸的颈骨。

静了片刻,顾长平悄无声息的下了床,走到院子里,小腹一提气,飞身跃上屋顶。

屋顶上,徐俊弓身坐着,手里提着一壶酒。

顾长平走过去,接过酒,猛灌了一口,烈酒顺着喉咙流进胃里,火辣辣。

这时,徐俊伸手指了指下面--都睡着了?

顾长平微点了下头,把酒还给他。

徐俊仰面喝了一口,再扔回去。

酒瓶在两人手里转了几圈,终于见了底,顾长平往后一躺,仰望暗沉的天际,视线又凉又烈。

徐俊用胳膊蹭蹭顾长平的脚,无声道:“你在担心?”

顾长平轻笑了一声,低低道:“我自生下来的那刻起,便一直在担心。”

担心能不能活?

担心什么时候会死?

担心是被人勒死,还是毒死?还是五马分尸?

“这事结束后,你带着媳妇孩子离开京城吧,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回来了!”他说。

徐俊喉咙动了动。

顾长平坐起,看着他的眼睛,“这天下太平不了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