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出发前东南
“前东南?”陈放有点诧异,他早上才见过秦教授,当时是有几个问题请教教授,教授也对自己保研成功表示了祝贺,并未提到要去前东南。
“对呀,前东南自治州。”蒋依桃颇为憧憬:“咱们保研成功后的首次公费旅行呀······”
陈放对她轻松的状态无语:“秦教授手的研究生可不容易毕业,我听研究生院的几个师兄说,咱们的大师兄博士读了第五年了还没放人。”
“那又怎么样!”蒋依桃满脸的天真浪漫:“我觉得咱俩毕业肯定没问题,至于读博嘛······”
她没有说下去,起码目前,她是没有在秦教授手下读博的打算的。
她父亲蒋踔是拓睿医疗的董事之一,拓睿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生物工程制药集团,手上握着高端医疗器械设备和生物工程技术的半壁江山。蒋踔对这个独生女寄以厚望,当初她的成绩明明可以直接学医,尤其是临床医学。但是蒋踔却把她送到了生命科学专业,当时蒋踔就告诉她,在京大读生命科学专业是为了做秦教授的研究生。
而做了秦教授的研究生,只是她未来人生的第一步。接着父亲将会送她去国外进修,重点攻读生物技术专业,辅修金融。他为女儿预设的道路,既可以参与到一些前沿项目,又能接触到学术圈顶尖人士,都是为她未来进入拓睿医疗铺好路基。
“我可能不会读博。”陈放很肯定的说:“我大学比你们晚读一年,等研究生毕业,至少26岁。我妈年纪也大了,身体又不好,如果我再读博的话,她至少还要多工作五年。她为我吃过太多的苦了,我不能这么自私。”
蒋依桃看向陈放,少年的鼻梁高挺,轮廓坚毅,虽然算不上现在流行的奶狗系帅哥,但是那份纯净坚强的气质,却让她一颗芳心暗自跳动不已。
耳廓微微泛红,她羞涩的扭过头来。想起自己听说过的陈放的身世,他家庭条件很不好,与她这个衣食无忧的小公主比起来,有着云泥之别。听说他本来应该比自己高一届,但高三那年,因为先天性血管畸形导致脑出血,耽搁了一年。
身世凄楚更让蒋依桃在心动之余又多了几分怜惜。
她抿着嘴:“如果···我是说如果···其实,你,你如果想读博的话······”
她想说如果陈放想读博,她可以支持他。但是话在嘴边反复咀嚼,到底没有说出口。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陈放倒也乐观,呵呵一笑:“说不定工作两年再读博呢?到时候经验更多,就不用像大师兄一样读五年还毕不了业了!”
蒋依桃噗嗤一笑:“小心点!等我们认识了大师兄,我一定在他面前告你一状!”
说完,她还用粉拳轻轻锤了一下陈放的胳膊,带着少女的清香扑鼻。
她笑,陈放也随她笑,心中并不恼。
蒋依桃一张蜜桃般的脸庞,幼圆的眼睛有点无辜的神态。对这样的少女直球般的好感,陈放很难不动心,但他却始终觉得自己不能动心。
他知道蒋依桃经常打听关于他的事,每次有什么学不透想不明白的事,蒋依桃总能那么“恰好”的送来相关的资料,助他答疑解惑。哪有什么恰好,不过因为她是有心人。
但就因为这份美好朦胧的好感,他才刻意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这二十来年的人生太坎坷了,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光找苦命人。他不相信自己配拥有这一份美好,也不确定自己的身体是否真的能够和正常人一样。
考上大学后,他曾多次做脑核磁复查,血管破裂处形成的血包在这几年已经完全吸收了。而血液流经的大脑区域,成为了一片“死寂之地”,那些脑细胞早已全部坏死,再无重生的可能。
他也记得自己在进腾飞医疗参加那两个实验前,是完全无法站立,更别提行走奔跑的。他被无法想象的医疗手段治愈了,但是这种治愈到底算不算真正的“治愈”呢?尤其是随着他对生命科学这门学科学习的深入,他就愈发质疑。
有时候他会做噩梦,梦见自己又坐上了轮椅,大小便无法自理,他的左侧胳膊和大腿小腿肌肉全部萎缩,连轻微的挪动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致命的伤害。他梦见自己哭喊着不想活了,说自己生不如死。他梦见母亲的眼泪,梦见自己的无能。
每次噩梦惊醒,他都怀疑现在自己还在“重演人生”的系统里没有走出来,毕竟庄周梦蝶,亦是蝶梦庄周。孰真孰假,又怎么去分明?
所以,他不敢更不配像普通学生一样,去涉足感情。
更何况,蒋依桃是那样美好的女孩。
其实,大一入学时,他就注意到了这个女孩。她弯弯的笑眼,不俗的谈吐,大方得体的装扮,在一群刚从高三毕业的学生中显得格外突出耀眼。当时,就有很多男孩起了爱慕之心。
他听说有人向她表白,被她客气的拒绝了。她说自己到这里来并不只是读书的,她在学术上还有一定的追求,希望未来的另一半能顶峰相见。
顶峰相见。
能够入学京大,无疑都是天之骄子。谁没有几分血性、几分傲气,那句顶峰相见,一度让蒋依桃的爱慕者们成为了京大图书馆的占座狂魔。
不过四年的时间,好些人早已忘了那些初心了。
陈放没勇气问蒋依桃还记不记得那句顶峰相见。
保研就是顶峰吗?
他知道蒋依桃出生不凡,据说父亲是某制药巨头的股东兼高层。而京大研究生如果想入职那些巨头公司,也不过从最基层的职员干起。
对于这样家庭出生的孩子来说,保研哪里是顶峰。顶多算个山脚脚吧!
陈放收敛心神,不再肖想。
蒋依桃正要找话题再与陈放多聊几句,陈放打断她:“走吧,起风了。我先送你回寝室。”
自那天从容湖畔散步之后,陈放总找借口躲着她。直到几个同学一起出发qdn,才不得不再与她见面。
后来秦教授又调整了安排,一起去的有研二的师兄姜扬、师姐罗可寅,另外就是蒋依桃和陈放。两男两女,秦教授倒是深谙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四人坐火车出发,从京都到qdn的火车九个多小时,早上出发,晚上到。
路上,师姐罗可寅是个寡言少语的沉稳性子,倒是姜扬性格活泼,与蒋依桃聊的很是对味。
陈放躺在上铺上,侧脸望了眼侧身躺在中铺,正在给对面下铺的蒋依桃讲研究生生活和秦教授段子的姜扬,莫名觉得烦躁。再看他那一张一合的嘴和眉飞色舞的神情,更觉得讨厌。
不就是来了个漂亮的小师妹吗,用得着这么兴奋吗?低级。
看着闹心,他干脆用被子将脑袋也盖住,火车摇摇晃晃,他也逐渐心神沉淀,进入梦乡。
这是一个极其奇怪的梦,梦里总有人在他耳边说着什么,言辞里关于真相,关于时间,关于生命,他好像能听清,又总是模模糊糊,每次他集中神智,想探清那个声音到底在说些什么。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隐约的,他只听见那边在说,我会找到你的。
他莫名打了个寒颤。
接着他又梦到蒋依桃和姜扬手拉手站在他面前,姜扬笑的很是嚣张,问他:“小陈师弟,毕业了要不要来我公司上班啊?996,年底双薪哦!”
蒋依桃靠在姜扬身边,那双笑眼里还藏着嘲讽:“努努力,攒两年工资就够你去读博啦!”
“寒门贵子,来把这份合同签了!”
姜扬嗤笑着递过来一份合同,陈放接了,定睛去看,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小的字。
他看的越仔细,那些字就像做对似的,变得越来越小,他干脆不去看,那些字又勾着他望过去。
他好像看清了,上面写着:重演人生!
重演人生!他心口砰砰的跳。
倏地睁眼,掀开棉被。
“陈放!喂!陈放!”蒋依桃正站在下面喊他:“呀!你这人真粗心。”
蒋依桃扯了几张纸巾递给他:“擦擦汗,瞧你满头大汗的,腿还在上铺乱踢,二十几岁的人了还做噩梦呢?”
陈放去洗了把脸也在蒋依桃旁边坐下,火车窗外日头偏西,已经是下午了。
“你睡的好香。”蒋依桃递了水果和酸奶给陈放,指了指对面的中铺和下铺,压了压声音:“师兄师姐也睡啦。”
陈放肚子有点饿了,毫不客气的吃起来:“快到了吧?”
“嗯。”蒋依桃划开手机,qdn多山,火车沿路信号并不好:“教授说,我们下火车后会有当地科研所的人来接。直接坐车进山。”
“进山?”陈放不解:“咱们这次来到底是研究什么来了?”
出发前,秦教授并没有交代具体的事情,只让他们几个带了足够两个月的随身衣物和电脑。他原以为是与当地的科研所联合开展什么课题,可看样子,应该是实地调研考察。
但是生命科学系历来都是泡在实验室里的,实地调研考察又能考察什么呢?
蒋依桃用手拢住嘴,俯在陈放耳边,轻轻地说:“听说和未知生命有关!”
少女声音轻柔,唇瓣似拂过陈放耳廓的绒毛让他的耳廓被烫的瞬间绯红一片。可他却无暇去体会这淡淡流转的暧昧。惊讶道:“未知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