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很明白程宜在想什么, 但我希望她不要说出来，希望她装作不知道，嗯, 我希望她也能明白我在想什么。——康乔

从衡水回来之后，林女士情绪激昂地上了一堂班会课。

她拿出了在衡水一中实地考察时拍摄的照片, 告诉我们, 那里的学生学习多么多么的认真，多么多么的争分夺秒, 吃饭只花几分钟, 连走路的时间都没有浪费，都是带着写了知识点的小本子跑步上下学。

林女士说着说着, 愈发激动。

“所以他们才能考出这么好的成绩！把省内的竞争者们全部甩在身后！你们很多人都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 但是, 你们现在看到了吧, 你们还可以努力一点, 你们远远没有衡水的学生努力！”

总而言之, 林女士的观点就是：

你们根本不够努力！你们还要更加努力！

但是, 这番话我觉得说的就不太对了, 我们又不是河北的考生干嘛要和衡水的学生比较，再说了, 我寻思一般学生看到这种事情的第一反应难道不是……幸好自己的省份里没有衡水一中这样的高校？

反正我是觉得, 我们班的学生已经很努力了，难道非要读书读进医院才叫认真努力吗？

不过像林女士这么想的只是少数中的少数，大部分人的观点都和隔壁班班主任, 也就是我们班化学老师差不多，对于这次的衡水调研，她只是摆摆手, “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特意早起看了他们的跑操，跑得很整齐，确实很震撼，一边跑还一边拿着个小本子背书，去食堂吃饭也是跑去的，吃完饭去上课也是跑过去的，我都怕他们跑出阑尾炎。”

“中途还看到一个被家长领回家的学生，说是在学校里学习不认真，叫家长带回去反思，我还特意去问了一下到底是怎么学习不认真了，结果就是在寝室里多说了两句话，你们说说这都是什么事？”

最后，她以一声叹息结尾，“我感觉在这个地方读书，跟坐牢没什么两样，我们学不来他们的模式，也没必要学。”

说得好！

我在心里鼓掌，我猜，在这个时候，班里很多人心里都飘过了类似“要是自己的班主任是化学老师就好了”的想法。

除了精神上的洗礼，老师们出去调研一趟，还是带来了一些实质性的改变。

比如说，强制要求所有人早读和晚读的时候站起来，以及准备一个小本本利用零碎的时间背各种知识点；后面这个学习方法，有不少的同学正在用，林女士挑了个典型，上讲台来分享自己的心得。

“我们班的莫筱琪同学就用了这样的方法，背诵英语单词和化学生物科目的知识点，所以啊，她没有特别花时间，也拿到了九十多分的好成绩。”

这有啥的，我生物也能考90多啊，化学离90也就差几分。

因为最开始的时候莫筱琪不怎么搭理裴胜男，给我留下了势利的印象，到现在我对她的看法也没有改观。

忘了说，她到现在依然和顾令坐着同桌，当然成绩也确实水涨船高就是了。

至于这个前面一个学习方法嘛……反正今天晚读的时候我们整个班已经在站着读书了，据说这个方式还要推广到全年级。

我就搞不懂了，难道只要站起来了，屁股不沾板凳了，聪明的智商就占领高地了？书里的知识就可以渗透进脑子里了？

这不过是学个表象罢了。

但是不得不说，整个班的人都齐刷刷站起来读书的样子，还是有那么一点壮观的，是能够让路过的同学侧目的程度。

啧，也别侧目了，反正马上就要轮到你们了。

不过读了几天之后，我发现这个方法并不好。

站着读书的话必须得用手捧着书才行，捧了十分钟手就酸了，要是把书放在桌子上的话，距离又太远了，得弯着腰读才行。

而且如果本身就没有心思读不进去的话，站着照样还是读不进去，发呆又不是只能坐着，更何况有的时候我早上困的不行，就指望早读的时候睡一下，现在这样子我还怎么睡？

这个方法亟待优化！只是班主任大概听不到我的心声。

学习生活就在这种总体平静小有波澜的模式下继续着，直到语文委员带来了即将举办班级内部小范围朗诵比赛的消息。

我本来又是在课间睡觉错过了这个消息的，但是程宜又一次找上了我。

“朗诵比赛？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朗诵比赛？”我看了下黑板上方的倒计时牌子，现在离高考还有428天。

“据说是学校为了调动同学们学习语文的积极性，强制要求每个班都要举办一个活动，去年这个时候不是还有书写比赛吗？”

“哦……”她怎么又了解的这么清楚，我看向程宜，“怎么，你又要参加？”

“对啊，反正朗诵比赛，不就是站在讲台上念一下就行了。”

“可以，”对于程宜的任何决定我基本都是双手赞成，除了拉上我，“只要你不要拉我参加就行，反正这次我肯定是不会参加的，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就算是在讲台上不出声只是站着我也不会去的，千万不要尝试说服我，不要做任何无用功，不去就是不去。”我一股脑说了一大串，以表达我坚定拒绝的心。

“哎呀，你……”程宜欲言又止，“算了，你不想参加的话就不参加吧，我自己去报名好了。”

从运动会到书写比赛，从元旦晚会到现在这个朗诵比赛，几乎每个班级活动程宜都参与了，我都有不太记得最初认识的她是什么样子了，反正不是现在这样的积极模样。

过了一会儿，程宜又兴冲冲跑回来，“你真的确定不报名吗？”

“确定不报，说什么都不会报的。”

“可是我刚刚看到林晨也报名了欸。”

这……这什么逻辑？这两件事之间怎么就能产生联系了？

“他报名了为啥我就得报名？你干嘛特意把这件事告诉我？”

“哎呦你还问我干嘛，你还不清楚原因吗？”程宜用她的右肩轻轻撞了一下我的左肩，一副期待着什么的表情。

“我当然不清楚原因了，”我佯怒道，“注意你说话的语气哦，容易让人误会。”

程宜又凑近了一些，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误会？是我误会了吗？这个不是事实吗？”

什么事实啊？“这个”又是什么啊？

我是不是漏了什么剧情？

但是就算漏了剧情……那就让它接着漏着吧，我是不可能主动去问的。

“我说，你的小脑瓜子里到底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还学不学习了？我再重申一遍，这种事情，没有必要跟我说。”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再坚定一些。

“好吧，我知道了，是我想多了。”程宜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塌下去，却忽然又一下子直起身来。

“你这又是怎么了？”

话音未落，刚刚对话中的主人公就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林晨……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到我身后的。

“他刚刚是背对着我们的，我一直没发现，”程宜用一只手遮着，很小声地说道，“他好像站得离我们很近，你说他有没有听到我们的对话啊？”

“……没听到更好，听到也没办法，我们别再提这种事情了。”

忽然觉得很烦，心里堵得慌。